18、加州故事（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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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昨晚熬得太晚了，乔琳第二天花了不少意志力才从被子里坐起来。
可她还没清醒多久，电话铃就响了。
她不由得一边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联系电信公司，她的卧室现在都还没安装电话分机，一边慌慌张张地从床上滚下去，跌跌撞撞地冲向客厅的固定电话。
她不小心在沙发脚上撞到了脚踝，她只能一边单脚站立，一边忍着痛接起电话。
“你好，这是阿普尔比家。”
“我在找乔琳·阿普尔比小姐。”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声传来。
“我就是，你是哪位？”
“乔琳，我是迈克尔·斯蒂普……”
乔琳睁大了双眼，差点叫出声来，是R.E.M.的主唱！她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乐队的磁带交给了他！
斯蒂普还在继续说话：“嘿，kid，听着，我听了你们的作品，我得说，你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但是……你才18岁，对吧？”
乔琳按捺住了激动心情，尽量平静地回答：“是的。”
电话那头的斯蒂普轻笑了一下，“乔琳，我很确定你们身上确实有些东西应该展示给全世界。我会告诉你一个电话，他是个在洛杉矶的制作人，我相信你们也许会有共同语言。”
不说乔琳到底用了多少理智才能完成道谢、记电话和告别这几个动作，总之她挂掉电话后整整尖叫了30秒，脚上的痛也完全忘光了。
等她彻底冷静下来后，她快速把乐队召集到了她家。四个人抱在一起欢呼了一会儿，这才围着电话，共同拨出了那个制作人的号码。
在他们自报家门后，制作人同意约个日子在他的工作室见面。
这位音乐制作人兼词曲作者贝斯尔·巴拉德，曾经同迈克尔·杰克逊和佩蒂·奥斯汀等著名的歌手们合作过。他的工作室就在圣费尔南多谷，这也是乔琳家所在的地方。
也许好消息总是喜欢凑在一起，乔琳这边的激动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呢，简的报喜电话就又来了。
“亲爱的，《糖衣陷阱》的选角导演来电话了，他们想要你再回去一次。这次汤姆·克鲁斯也会在那里，我猜应该是为了测试一下你们之间的化学反应。”
“你知道他们叫回去了几个女孩吗？”
“包括你在内，四个。”
“所以……我是在半决赛圈了？”
“这就是决赛，亲爱的，如果汤姆不喜欢你，你就得出局了。”
乔琳轻轻地哼了一下，“我知道，大明星嘛。”
“好了，我会把具体的细节传真给你。”
“OK.”
乔琳挂掉电话后脸上的表情太奇怪了，以至于周围几个小伙伴都看向了她。
罗德问：“出什么事了？”
“好事，我可能要亲眼见到汤姆·克鲁斯了，说不定还要吻他。”
罗德和史蒂夫不感兴趣地走开了，罗拉反而眼神炯炯地盯着乔琳看。
“罗拉，你喜欢他吗？”乔琳第一次发现罗拉有这种方面的兴趣，“你想要他的签名照吗？”
罗拉脸上露出了一个甜度超标的微笑，点了点头。
“汤姆真的是少女杀手呀！”乔琳假装长吁短叹地摇着头，一点都不顾自己其实也曾经被汤姆·克鲁斯的颜值蛊惑过。
不过，按照汤姆对待粉丝的一贯风格，要张签名照应该不难，只是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开口。
乔琳随后许诺道：“我会尽量尝试弄一张的。为我祈祷吧，亲爱的，如果我能入选，我说不定能让你去片场探班呢！”
乔琳在心底盘算着，如果实在没机会的话，那就只能求求简了，以她的人脉要张汤姆的签名照应该不算太难。
罗拉闻言很认真地点了下头，“我会尽量在餐前祈祷时加上你的。”
乔琳大笑着抱了一下罗拉。作为一个不可知论者，乔琳一直很奇怪罗拉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虔诚信徒和朋克爱好者这两个属性融会贯通的，不管别人怎么想，罗拉自己倒是活得很自洽。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很摇滚——罗拉根本不在乎她的社群怎么看待她，无论是她成长的社群，还是跟她分享同一种爱好的社群，她都通通不在乎。
乔琳正在努力从她身上学到这一点，无论是做乐队还是做表演，消极评价注定是无法避免的事情，罗拉的这种精神原则很有用。
传真机响起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互动，乔琳立刻奔去机器旁，想第一时间知道日程上有没有冲突。
她眼下还没有真正意识到她的两个职业选择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矛盾，却已经开始有这方面的担忧了。
是12月4日。
乔琳松了口气，他们约见制作人巴拉德的日子定的是12月6日。
虽然感觉有点紧张，但是好在没有撞到一起。
她暗自给自己鼓劲：所有的事情目前都在掌握中，她能做好。
很快史蒂夫从厨房钻了出来，提问道：“你们中午想吃什么？先说好，太复杂的没有，而且我们的主食只有酸面包。”
乔琳回过神后回答：“科布沙拉吧。”
“好的。”史蒂夫回身去厨房做饭了，口里还念着食材：“生菜、鳄梨、鸡胸肉、鸡蛋、西红柿、莴苣和奶酪。”
乔琳觉得哪里不对劲，然后突然想起了史蒂夫少说了什么，大喊道：“史蒂夫，还有培根！你忘了培根！”
史蒂夫大声回复道：“别冲我喊，如果你想吃你自己的版本，就进来自己动手！”
乔琳有点委屈，科布沙拉就是要加烤得酥酥脆脆的培根嘛。
不过史蒂夫照顾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跑去洗了手，然后开始准备煎培根。
在煎培根之前，她指挥着罗德出去买了酸橙汁，不能让他一个人吃白饭，罗拉还会做酸橙派呢。
吃完饭后几个人又开始重新练习了。最近史蒂夫妈妈身体不舒服，为了不吵到她，他们把乐队排练的场地搬到了乔琳家的车库。录音室只有周四晚上才去，这个时间有折扣。
不过如果见制作人的事顺利的话，他们很可能不再需要继续租录音室了。
当然，乔琳也没忘了她还有个重要试镜，每天都抽时间跟角色建立联系。
正式试镜前简为乔琳分析了情况，另外入选的三个女孩分别是银幕经验不多的戏剧演员珍妮·特里普里霍恩、提名过土星奖最佳女主角的罗宾·怀特和演艺世家方达家族的成员布里吉特·方达。
若论电影方面的演艺经历，方达相对丰富一些，可也没演过什么突破性角色。而罗宾的那个提名虽然确实有帮助，但是在业界的说服力还不足以帮助她立刻锁定工作机会。至于珍妮，她似乎已经签了一些电影，但是就银幕表演经验而言，她跟乔琳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同乔琳比，这三个女孩都是60年代中期出生的，平均比乔琳大八岁，与汤姆·克鲁斯年龄更接近。
不过这一点简不太担心，这次选角的重点在于同汤姆有化学反应，并且能表现出一个坚韧、冷静却又满怀爱意的妻子角色。虽然乔琳的年龄是个弱势，但是她的银幕魅力和演技表现足以完全掩盖这点缺陷。
简唯一担心的是乔琳和汤姆之间毫无化学反应，如果他们两个在屏幕内看起来不协调怎么办？
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取决于演员本身的特质，甚至跟两个人表演水平毫无关系。
很快，试镜的日子就到了。
简开车载着她去了试镜现场，陪着她一起参加了会面。
这次会议的气氛要比上次试镜松散得多，不过乔琳没有看见跟她一起进第二轮的另外三个女孩。
乔琳和简入座后没多久，一群人涌进了会议室，乔琳一眼就看到了被人们半簇拥着的汤姆·克鲁斯。
乔琳一边在内心告诫自己要保持开放的心态，一边在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同时跟简起身迎接这些“大人物”。
她的演技教练说过，配对试镜的关键在于演员们能否良好相处，尽管这不是试镜成功的必要条件，但是良好的态度和互动是成功的一半。
或者借用教练本人粗俗的原话，成功的关键就是“你们都愿意亲吻对方，或者假装愿意。也有可能你们会想立刻踩扁对方的脸，只要工作室满意你们之间的火花，这种创作氛围也是一种可以接受的化学反应。艺术没有标准答案。”
这位教练还说“把每次化学反应试镜都看作是一次约会，要么你不停地讲糟糕的笑话然后搞砸，要么你就有了一个约会对象。”
那么，对乔琳来说，她得先朝她的“约会对象”微笑。
只不过围观她微笑的人未免也太多了，这房间里霎时间挤进了十几号人，多数是男人。她都搞不清他们是谁。
奇怪。
乔琳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最自然的甜蜜微笑一样，毫无改变。
在试镜正式开始前，汤姆非常礼貌地向乔琳做了自我介绍。
“嗨，我是汤姆·克鲁斯。”
就像是她不知道他是谁一样。
乔琳以为他这种地位的家伙都是傲慢的混蛋呢。也许他在别的方面是个混蛋，但在尊重合作演员方面，乔琳最起码可以先给他一个五颗星。
“嗨，”乔琳笑着回答，“在我拿到的剧本片段里我得吻你，不过别担心，我来之前吃了薄荷糖。”
汤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话通常是他来说的，他第一次遇到化学反应试镜时这么反客为主的女演员。乔琳表现得就像是她在试镜他，而不是反过来。
乔琳盯着他笑起来露出的牙齿，忍不住走了下神，这实在是一口过于标准的好莱坞牙，整齐得像是用尺子量过，白得发光。
她自己也有类似的牙。
导演在跟制片人们聊天的同时也在分神关注乔琳和汤姆的互动，然后突然出声打断房间内乱哄哄的聊天声。
“好了，大伙儿，让我们早点结束这一天。汤姆，你介意现在开始吗？”
汤姆笑着说：“让我们开始吧。”
***
等乔琳向比安卡转述起这次试镜时，比安卡耐心地听完了乔琳对房间里的那些工作人员的吐槽，终于等到了她最关心的部分。
“你们是即兴还是按剧本做了试演？”
“我们先是做了剧本的表演，一段男主角拿到高薪工作后回家向妻子报喜的戏，然后他们稍微亲热了一下。随后又做了即兴表演，就是男主角坦白他出轨的事。”
比安卡迅速抓住了重点，“亲热？”
乔琳本来准备重点吹嘘一下自己如何表现“情绪崩溃但是又极端冷静”的状态，结果被比安卡关心的事打断了。
她抱怨道：“你这个肤浅的女人！”
比安卡坦率地点了点头说：“我承认我是个肤浅的女人，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表现得很好。”
然后她凑近乔琳，一双眼睛紧紧地钉在乔琳身上，神秘地追问：“亲吻电影明星的感觉怎么样？而且他还是我们少女时期的teenage crush。”
“你得知道，他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他就是个真人了，这可跟电视上看起来区别很大的。”
“所以他闻起来不好？或者吻起来很差？”
“不，我们只是表演亲吻，并不是真的把舌头伸进去，你问的问题就像是外行人！”乔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随即又露出了微笑，“你还记得我吐槽过的那句台词吗，‘我在遇到你之前就爱上你了’？我们说了那句台词，坦白讲，放在表演里，它似乎没有看起来那么怪了，我的那个角色就是那样子爱她的丈夫。”
比安卡笑着耸了耸肩，“你得考虑到你是在对着汤姆·克鲁斯说这句话，这好像也就说得过去了。”
“这个嘛，随便吧，我在这事儿上没什么发言权，”乔琳翻了个白眼，“如果我自己写浪漫剧情，我绝对不会这么写。”
她随后长叹一口气，“天呐，我讨厌我没有控制权的感觉。”
比安卡拍了拍乔琳的肩膀，“权力的积累需要时间。”
“没错，而我非常耐心。”
***
试镜结束后乔琳很快就得同乐队成员们一起去见音乐制作人了。
他们见到制作人巴拉德的时候，他说他之前正在听乔琳提前寄给他的磁带。
“这是我听的第三遍了，”巴拉德面带惊讶的神色突然问道，“你刚刚说你才18岁？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是你写的吗？”
乔琳点了点头，“我确实18岁，可这些歌不全是我的作品，我们一起写的。”
“你们四个平均年龄是不是才19岁？”
“没错。”
“哇哦！”巴拉德竟然一时间陷入沉默，他真的没想到这群孩子居然真的这么小。
他回过神后说：“好吧，让我看看我们还能不能一起再做些什么！你们还有什么新歌吗？如果你想要出一张专辑，12首歌还远远不够，你们最起码需要准备15首到30首，才能挑出10首能用的东西。”
乔琳皱了下眉，“我们还有一些不太成熟的东西，不过，我觉得现在就能展示给你其中一首，它叫做《荒诞》”
她掏出了自己的歌词本，翻到了最近新写的一页。
乔琳清了清嗓子，开始哼唱：
“一个男人刚刚中了彩票，
他的心脏过载了，死于第二天，
就像是布朗尼上落了只飞虫，
就像是死刑只延缓了两分钟。
这是不是很荒诞？
你不觉得吗？
就像是被辞退那天涨薪，
就像是旅游那天摔断腿，
就像是免费的建议你从来不听，
谁能知道命运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老兵活着撑过了战争，
却遇上了股市大崩溃，
他等了那么久回到家乡，
却发现他已一无所有，
他想：“这是我的终点吗？”
这是不是很荒诞？
你不觉得吗？
就像是花了车票钱才知道能乘免费顺风车，
就像是在保险生效前一天被诊断为重病，
就像是善意的告诫你向来不以为然，
谁能知道生活到底遵守什么逻辑？
好吧，当你觉得很好时，日子就要出差错，
当你觉得一切都搞砸了，坏事确实要发生，
谁知道命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不是很荒诞？
你不觉得吗？
有点太荒诞了。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命运是个恶作剧鬼，
命运就是要偷偷摸摸地接近你，
命运就是要这么对你。”
等她唱完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说话。
巴拉德的表情很复杂，问她：“你花了多久写这个？”
“20分钟？”乔琳想了想，“我读到了一段关于雷蒙德·斯普鲁恩斯上将的故事，他是中途岛海战的指挥官之一，但他经历过不止一次黑色星期一这个层级的股灾。所以我想如果他活过了战争却倒在了股市岂不是很有趣？”
乔琳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斯普鲁恩斯上将没有破产，他事实上靠炒股发了财。”
她环视了一圈房间里的人，问道：“你们觉得这个怎么样？我很喜欢它，可它的调性似乎跟我们之前选的歌有些不协调。当然，对一首歌来说，它还有点短。”
“所以你只有18岁，对吧？”巴拉德忍不住又重复了一次这个问题。
他似乎并不是像知道答案，只是在自言自语。
乔琳耐心地回答：“是的。”
巴拉德大笑起来，“好吧，孩子们，我们一定能做出点东西来的。”
乔琳觉得自己最近被叫“孩子”的次数太多了，但是看着巴拉德跟她妈妈差不多大的份上，叫就叫吧。
她和队友们对视了一眼，微笑着回应道：“我们简直都等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加州故事（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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