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反派共感后》司青子

5、两眼一黑

　　“好了好了。”颜寻星心一横，道，“净空山就净空山，我陪你去。”
　　萧棋抬起头，眼睛里露出不可置信和惊喜的神色，“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颜寻星道，“不过能不能通过选拔进入净空山还是一个问题呢。如果能进去则更好不过，你到那里可要好好修炼，学习里面掌门和弟子的优秀品质，取长补短，让自己做一个好人。”
　　她语重心长劝道。

　　萧棋执意要去，那便去吧，刚好她也去亲眼见见自己书里的主角。
　　她看着萧棋瘦削的身影，想着，她跟着，看着他，别让他做坏事，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时候的颜寻星全然忘记了，自己面前这个由她亲手创造的人物，性格是多么薄情；也忘记了自己姐姐的身份，只是自己随口编的理由罢了，两人实际上才认识了不足一日。
　　萧棋怎么可能听她的，受她管教。一旦她对他没用，他立马就会翻脸，恢复冷漠抗拒的样子。

　　“嗯。”萧棋低声应下，有些嘲弄，咀嚼着这句话，“……做个好人。”
　　“天呐。”颜寻星没注意到他的语气，她刚低头看到自己手被萧棋抓出来的痕迹，不免有些震惊。

　　刚才听到他要去净空山，一时激动没注意手上的感觉，现在看到，才发现已经被抓出了血痕，红润娇嫩的皮肤被抓破，渗出丝丝血珠。
　　再一看他的指甲，视觉冲击力更强，又长又参差不齐。
　　颜寻星简直是两眼一黑，之前她怎么没注意到他指甲这么长。
　　不过也正常，毕竟天天在街上流浪。

　　她瞪大眼睛看萧棋，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的手，道:“你的指甲……不难受吗？”
　　萧棋把手举起来看着，长时间未修剪的指甲，有的很长很长，有的已经断了，有的是被他闲来无事时折断的，因此指甲坑坑洼洼，参差不齐。

　　颜寻星下意识地想从口袋掏出个指甲刀给他，一摸才想起自己穿的是裙子，而且这里也没有指甲刀。
　　“你等一下。”颜寻星对萧棋说，然后匆匆跑出去，问店家，“你这里有剪指甲的东西吗？”

　　店老板递给她一把剪刀。
　　颜寻星接过后，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剪刀。
　　“宿主，你不会用剪刀剪指甲吗？”系统欠欠的声音出现。

　　颜寻星无言，剪刀比指甲刀大那么多，这看起来操作难度大很多啊。
　　“其实很简单的。剪的时候小心点就行。”系统又道。
　　颜寻星点点头，往房间走。

　　进去的时候萧棋还在拿着毛笔写字，仔细认真，时不时停下笔，用手抚摸着上面的字体，揣摩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过去一看，上面写满了“萧棋”两个字。
　　在练自己的名字啊。

　　见她回来，萧棋放下笔，目光看向她拿着的剪刀。
　　颜寻星把剪刀递给他，道:“你会用剪刀剪指甲吧？自己剪一下，看起来太难受了。”

　　萧棋接过，他从来没用过，他的指甲从来都是放任不管，或者自己折断，哪用过这个。
　　不过没用过，但也知道大概怎么用。
　　他觉得很简单。于是拿着剪刀利落干脆地一刀下去，毫无技巧，粗暴直接。

　　剪的地方太靠下了，斜着剪过去，以至于一边的指甲几乎露出里面的肉。
　　他再靠下点，就要剪到肉了。
　　“你做什么呀。”颜寻星看的心惊胆战，连忙把剪刀从他手里夺过，“你和自己有仇？”
　　萧棋回答她前面的问题:“剪指甲。”
　　颜寻星无语。

　　“宿主，你俩水平一样差啊。”系统感慨道。
　　“你胡说！我水平比他高多了，再不懂的人，也不会像他这样剪指甲！”
　　颜寻星反驳完系统，像是为证明自己般，拉过萧棋，让他坐在凳子上，道:“你坐着，我给你剪！”

　　萧棋一怔，看她“气势汹汹”举着剪刀的模样，微皱眉头，“不必了。”
　　不像剪指甲的，像是要刺人。
　　说着他便要起身，被颜寻星一把按在凳子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不行？”

　　萧棋下意识就想把颜寻星推开，换作平日，有人这样对他，他绝不会有好脸色。
　　可现在，他还要依靠她带自己去净空山。
　　于是只好按耐住情绪，一言不发。
　　最后，“柔弱委屈”地说了句:“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麻烦姐姐罢了。”

　　颜寻星看他这样，心更软了，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随即坐在萧棋旁边，举起他的一只手，要给他剪指甲。
　　不过却没立刻开始，而是在心里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萧棋在一旁，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叫嚣着，非常抗拒与不习惯，想狠狠甩开这个人的手，这种触碰让他反感，尤其是这种带着善意的，来自陌生人的触碰。

　　颜寻星终于动起手，小心翼翼地剪下他长长的指甲，动作细心温和，不像他方才那样。
　　虽说第一次用剪刀剪指甲，她不太习惯，但大致方法都差不多。
　　于是，颜寻星很快就完全掌握了技巧。

　　“哇，厉害啊。”系统声音出现，“我还以为你会需要我的帮助。”
　　“哼哼。”颜寻星得意笑起来。
　　萧棋只见她认真专注的脸上忽而露出一抹笑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在又剪完一只手指后，她侧头，笑问:“怎么样，我剪的还不错吧？”
　　眉眼弯弯，眼中似有星光闪烁。

　　萧棋莫名恍惚了一下，没顾上回答。不过颜寻星也没想听他回复，说完便又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萧棋看着她，有一瞬间迷茫。
　　难道她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或许，她真的是个好人。

　　可曾经种种经历又随之浮现脑海，提醒着他这个想法的可笑——

　　寒冬朔风中，一个小孩子跌跌撞撞地行走在街上，试图寻求一丝温暖。这是年幼的萧棋，尚且七岁。
　　然而气候寒冷，寒风凛冽，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他走着，手脚冰冷，身体几乎被冻僵，近乎麻木。身上穿着别人施舍的、捡的衣服，破旧又不保暖。
　　最后他终于放弃，找到一个稍微避风的街角，将整个身体蜷缩起来，试图让自己暖和些，然而身体依旧冻得发颤。

　　不久后，空荡的街头走过来一个妇女，步履匆匆，手上挎着一个篮子。
　　走的匆忙，地面上有一处沾水的地方结了冰，妇女没注意，脚下打滑便直直摔在了地上。篮子里的水果蔬菜洒落一地。

　　“啊。”这一下摔的不轻，妇女想站起来，但闪了腰，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萧棋跑过去，一言不发，小小的身体却努力将她拉起来，然后蹲在地上，将果蔬一一捡起来，放进篮子里，递给她。

　　“谢谢你啊！”妇女笑的慈祥，“你是哪家的孩子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看他穿的单薄，浑身脏兮兮，妇女又问道:“孩子，你这是怎么回事，弄成这个样子？这么冷的天，你家人也不给你穿个厚点的衣服。”

　　然而无论她问什么，萧棋就是一言不发，一直摇头。他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过得与旁人差距那么大。

　　妇女将他带回了家。
　　“这是我从娘家回来路上碰到的小孩，好像没什么家人，看起来还挺讨喜的。这么多年了，我们也生不出孩子，干脆认他当儿子好了。”
　　萧棋站在一旁，听着她和丈夫的对话。虽然年纪懵懂，但也隐约知道自己要有家人了，紧张地用手揉搓衣角。

　　夫妻两人最后决定收留他。这个家庭也不富裕，非常贫穷，房屋破旧不堪，吃穿用度节俭的很。多一个他的存在，看似只多了一个人，一张嘴，但压力却会增大许多。
　　好在夫妻两人喜欢孩子，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所以表示能接受。

　　萧棋也乖巧懂事，有眼力劲，当天晚上默默帮忙做家务，勤快地跑来跑去。沉默寡言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在这严冬腊月，他终于握住了一点温暖。

　　然而——
　　就一天。
　　仅仅只待了一天。

　　第二天多年未孕的夫妻便查出有了孩子。大夫是被请来给萧棋看身体的，顺便检查了一下妇女的身体，结果发现了意外之喜。
　　原来已经怀孕很久了，只不过之前从未发现。

　　命运弄人。

　　昨天才要收留他，今天便有了自己的孩子。
　　夫妻两人在房间待了很久，低声说着什么。
　　萧棋站在门外，他听力敏锐，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院内是萧索的风景，了无生机。
　　他的心也跟着逐渐荒芜，眼睛湿润。

　　这般贫穷困苦的家庭，是养不起两个孩子的。而长痛不如短痛，趁现在感情淡薄，及时送走是最好的选择。
　　是的，这是最好的选择。
　　道理他都懂。

　　他只是一个街上捡来的小孩罢了，毕竟不能和亲生的比。
　　眼泪将要落下，被他强行忍回去。
　　赶在他们出来前，萧棋放轻步子跑回了自己的小房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他们走到他房间，笑的一如往常，慈祥和蔼。
　　“明天我们去东边逛集市好不好，带你买好吃的。”
　　萧棋笑着点了点头。

　　东市离他们这里很远，这边的人很少过去。
　　那天，夫妻两人带萧棋游玩，给他买了糖葫芦，小糖人，点了一碗肉馅的饺子。
　　等饭的时候，他们说:“孩子，你在这等着，我们出去有点事，一会就回来。”
　　萧棋点头。

　　临走到门口，妇女又冲回来，抱着他，眼睛红润。
　　“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

　　萧棋被抱着，不作声，觉得可笑。
　　自己都没哭，她哭什么。
　　真是太好笑了。哈哈。

　　他又摸了下眼睛，原来已经再次湿润了。
　　自己为什么要哭。
　　真是太可笑了。

　　“我们走了，如果饭好了我们还没回来，你就先吃着吃，听说这家店味道很不错的。”

　　望着他们离去背影，萧棋明白，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那碗饺子，他吃了很久很久。
　　他觉得很难吃。
　　味同嚼蜡。

　　然而这却也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让他记得最久、吃的最好的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