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要害相思》蔡姐

56、56

　　可在他们要动身的那一刻，龄玉想起来余灯影的事，脚步一停，说：“余灯影在地府失去了三十年的寿命，这事是真的吗？”

　　张肃一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便有一把剑穿刺而来。

　　张孚陵来地府的目的，是要把张肃除掉，让一切偏离的事都回到正位上。

　　张肃方才走出宫殿，踏过忘川水，即便只是不经意地碰到些许，这水还是会对他产生影响，被浸在忘川里两百年的时光到底不会轻易磨灭——张肃没有立刻察觉出张孚陵的偷袭，眼见着张孚陵手中的剑要刺穿张肃的心口——

　　龄玉顷刻间伸手，握住了张孚陵的剑。

　　“小玉！”
　　“龄玉！”

　　两个男子同时出声，龄玉微微皱眉，握住剑的手掌不断往下流血，她不曾松手，凝视张孚陵，“你为什么会在这，你要干什么？”

　　她的语气很冷，张孚陵心中一痛，“我要——”

　　话没说完，张肃便出手了。

　　是他大意了。

　　没发现张孚陵的存在，还害龄玉受伤。

　　上次张孚陵当着自己的面将龄玉掳走，现在他不仅偷袭自己，还伤了龄玉。

　　新仇旧恨之下，张肃快如闪电地冲了过去。

　　张孚陵向后跃至十丈开外，和他飞身到空中，打得不可开交。

　　忽地雷声响起，忘川水涨至万尺之高，浪潮像一个庞然大物般笼罩住底下所有人——张肃、龄玉、张孚陵，以及忽然出现的阴差们。

　　他们并不插手，只是围在一旁。

　　他们想干什么？

　　龄玉站在奈何桥上，想起判官之前说的话——时限快要到了。

　　时限到底指的是什么？

　　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九百年.....不，一千年过去了。

　　难道——
　　龄玉面色一变，想到方才牛头马面和判官都说她不能再和张肃见面，他们这些阴差是要拆散她和张肃。

　　可为什么要拆散他们？

　　是为了要一切都回到本来的位置，神女能够彻底舍了自己的这份凡心？！

　　“难道说今日.....便是我要回去的日子？”龄玉面色惊疑不定，脱口而出。

　　上方立刻雷声大作，地府里万鬼悲鸣，忘川水狠狠打下来。

　　她本能地捉住奈何桥的栏杆，在视线即将被剥夺之时，看到张肃被数十名阴差捆住，张孚陵向自己冲来。

　　*
　　“你来这儿干什么？”

　　因果循环般的，她说出一千年前，自己站在往生池旁时说的一句话。

　　彼时她正打算跳下去，衣袖里却掉出一盏灯来。

　　这灯是古铜色、方正形状。

　　神女将它拿起。

　　万物皆有灵，有些东西存在的时间久了，便也有了自己的意识。

　　神女觉得这盏灯知道自己在哪，是偷偷跟着自己，从宫殿来到往生池的。

　　她说：“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凡间转一圈吗？”

　　没有回答，但灭了的烛火在这一刻无声亮起，仿佛这便是它的答案。

　　于是神女了然，拿着它跳下了往生池。

　　她施以法术，让自己忘了作为神女时的记忆，彻头彻尾的成了一个凡人。之后历经十世，喝了孟婆汤，不知道每一世，自己身边都有同一个人出现。

　　那个人很特别，它不觉得自己是个凡人，打从心底里排斥凡人。

　　归根到底，它只是一盏灯啊。

　　它私下凡间，并非没有代价，每一世都要被囚于一处，这便是为什么张孚陵不能离开皇宫的缘故。

　　或许因为它是一盏灯，又不想让自己真正成为一个凡人，所以好像也和九重天上的神女一样，对情爱一知半解。

　　甚至在最后一世有幸被她喜欢上，第一次看到她的眼里出现自己——

　　却不想回应，觉得这是在冒犯她。

　　是爱吗，这是爱吗？

　　逃避，逃避——

　　千万前他是注视她背影的一盏灯。

　　千万年后她回过头，他却不愿往前走一步。

　　什么红线都被他亲手剪断了，什么良缘都不可能被结下——她和他，注定无缘！

　　*
　　但地府里，时限来临前的张孚陵对自己和神女的事一无所知。

　　他是狂喜的，因为终于可以回去了。

　　无论她在回归神位后是否还记得自己，无论他是张孚陵还是一盏灯，他漫长的生命里唯一所求的，只是他们平静的日子可以回来。

　　忘川水自龄玉身边流过，不仅没有碰到她的一根发丝，也没有打湿她的衣衫。

　　仿佛这水也是有灵性的，懂得去避开神女。

　　神女不会受到忘川水的影响，所以忘川水如此举措，只为了不去得罪她。

　　无奈龄玉看着这水，想到的却只有张肃。

　　张孚陵一直站在对面，和她保持着一丈距离。

　　龄玉匆匆一扫，在张孚陵的脸上看到着急和不甘，以为他会往自己这儿走来。却没想到这人眉宇间又有了痛苦——哈，龄玉见过他这模样很多次了，自从她回想起神女的记忆后，便也理解了他为何会痛苦。

　　但......张孚陵这是自找的，不是吗？

　　她还未有动作，这时，便听到了撞钟声。

　　铛——

　　第一下，龄玉明白时限是什么意思。

　　确实是她回到九重天的日子时刻了。

　　恐怕她在跳下往生池前，给自己设下一个期限，在凡间轮回十世后，便会回到九重天。

　　第二下，龄玉意识到一个自己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在所有人的讲述里，张肃都是个凡人，一个有些修为的凡人。

　　每个凡人最多只有一百年寿命，为何张肃可以活一千年？

　　这是可以的吗？

　　当然不可以，所以这时限，指的也是张肃的大限之日。

　　他在十三四岁的时候遇见神女，和她在九重天上待了一小段日子，后来便全是别离。

　　他被神仙们罚下地府，关在地狱里——某种程度上和那些曾在凡间犯下大错，死后依旧十恶不赦的鬼魂一样，是在地府里赎罪，不是真正的活着。

　　但当神女的最后一世——当她以“万龄玉”的身份出现人世间，张肃终于打破桎梏，来到了她身边。

　　哈，历尽千辛万苦，以为能和她久别重逢，殊不知这是在一步步走向自己生命的尽头。

　　张肃在人世间的寿命开始流转。

　　是老天爷在愚弄这对有情人吗？

　　他要张肃是短命鬼，早在万雀台里虚空的声音就透露过一丝一毫：张家的人，都是短命鬼。

　　老天爷要龄玉在这一天回归神位，得到“重生”，要张肃在这一天死去，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