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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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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一推开门,桑云深站在外面。
他确实是长得很高,肩膀宽厚。
李重九在课上就看到龄玉和这个人坐在一起了,此时看着对方望过来的眼神——不清不白,侧身问龄玉:“这人.....有可能是给文应如写信的人吗?”
龄玉摇头。
走上去问:“有什么事吗?”
桑云深说:“我看应如你出来这么久,一直没回去上课,便想来问问你是发生什么事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脸上是担心的神色,声音很温柔。
龄玉说:“多谢关心,我没事。”
等了一会儿见桑云深没再说话了,便迈开步子,要绕开他往前走去,却见桑云深在这时衣袖一晃,伸手要拉住龄玉。
李重九是最先注意到的人,眼皮一跳——下一刻,桑云深便闷哼一声,责怪的眼神随即投向李重九——
“李兄,你这是在干什么?!”
好像是李重九出手击打了他的胳膊,桑云深恼火地握住自己的胳膊。
“说话就说话,别乱动手。”李师傅说。
“我和应如向来亲密!”桑云深说。
龄玉听得糟糕,心说这个桑云深不会是自从入学后,就一直和文应如保持着联系吧。但——给她写信的人不是他啊。
“走吧,”她不愿再和这人有什么接触,低声对李重九说。
“应如你要和李兄去做什么?”
却还是被拦住。
只见桑云深脸上表情变得很快,担心地看过来,那眼神,龄玉觉得他像个怨妇。
她说:“只是有些事想要和李....李浦说,桑兄,我没必要什么都告诉你。”
她这话说错了。
并非内容,而是那个“桑兄”。真是拗口,龄玉自己也说得勉强,桑云深说:“你以前从不会这样叫我,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又往前一步,关切地看过来。
龄玉失去自己的斗笠,此时虽然是用了别人的身份,别人的脸,但还是第一次这般没有遮挡的站在一个人面前。
于是眉头皱起,冷声说:“我说过了,与桑兄你无关。”
接着看了眼李重九,和他一同离开。
桑云深还站在原地。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问文应如,她也不说,反倒表现的冷淡。
“她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文应如确实是个很冷淡的女子,对着谁都没什么好的态度,是有些尖锐的性子。
但——这不就更显得她的特别吗?
桑云深想,文应如只会对自己会露出几分柔和的神色,他不会看错的。那日他发现她身上的不同,不敢去追问她,却又好像被她发现了,接着两人的关系便突飞猛进——情投意合、芳心暗许。
桑云深定定看着文应如离开的方向。
*
“那家伙是谁?”李重九回头,发现桑云深还立在那里,“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我只有一点文应如的记忆,桑云深应该是她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窗吧?”龄玉走得很快。
她是个很敏锐的人,不难看出桑云深对文应如的态度,但现在是龄玉进到了文应如的身体里,相当于桑云深是在看着她。
龄玉感到非常不自在。
同时,她以为文应如的这副躯体会有什么反应,譬如说去回应桑云深的话之类的,她以为会这样。不想自己什么都没感受到,她完全控制了这副躯体,感受不到一点文应如存在的迹象。
不过,还是话说早了——
龄玉走得快了,鞋子碰到一块石头,踉跄一步——
好像记忆随之被抖了出来,她想起了文应如的一桩回忆。
只见彼时她抬起步子,走在数阶石阶上,进入了一个亭子里。
身后跟着桑云深。
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和她在亭子里站定,从拎着的布包里拿出几根香,点燃后,竟是跪在了地上。
“皇天在上,日月明鉴。我,桑云深——”
“我,文应如——”
“结为兄弟,今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最后一句话他们异口同声。
龄玉呆呆看着:“这两个人.....结拜为兄弟了?”
李重九说:“谁成为兄弟了?桑云深和文应如?”
“没错.....”龄玉在这时才回过头去,桑云深已经走远了。
龄玉对李重九说:“我没想到他们是这么亲密的。”
“呵,我看那桑云深是别有目的,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
“是看文应如.....”
他们说着话,来到池塘边,没找到一棵梧桐树,但把四周围都搜了个遍,没看到有一封信的出现。
是来得太早了吗?
李重九擦了擦头上的汗,高看一眼上方的太阳,“是不是晚上那个人才会出现?”
“那我们晚上过来?”龄玉说。
“好。”
他们便约了亥时再过来。
*
李重九是真的很不适应这种书院生活,即便他知道这里是静水书院,有可能和余灯影之前说的往事有关,但他问了好几个学生,都没听说过和尚那个人。
而他眼晕地看着一位位书生,拿着书摇头晃脑地从面前走过。
唉——
真是和他八字不合的一群人。
好容易熬到晚上,李重九打算早点出门去找龄玉,却在推门那刻,见到了桑云深。
嚯,应该是专门来找他的。
“什么事?”李师傅说。
“李兄今日和应如去哪了?”桑云深轻声说,看起来温文儒雅。
“与你无关。”
“你们是什么时候这么亲近的?李兄,你要知道应如不喜欢和人亲近。”
“哦。”
李师傅左耳进右耳出,快步走过他,却又鬼使神差地想到桑云深之前看文应如的那个眼神。
他脚步一停,若有所思地回望对方——“你....对文应如是什么个心思,你喜欢她?”
桑云深微微笑起,正要说些什么。
李重九却皱起眉来,好像察觉出什么,急身一转,看进桑云深眼里:“你知道文应如是个女子。”
他声音很低,在这静夜里有一种骇人的力量,刀锋似的割着桑云深的耳朵。
桑云深脸色一变,不知道今天的李浦怎么好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他从来不会有如此压迫,一贯是吊儿郎当。
但此时——李浦带给他的威胁是结结实实的,桑云深对他的畏惧也是结结实实的。
他抖了一下,想要望向别处,却听到对面李浦冷笑了声,掐住他的喉咙,力气大得几乎能把他举起来。
李浦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要说是文应如自己告诉你的。”
桑云深不说话。
他拍打着李重九的手,脸色涨红。
李重九不会和他客气,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
桑云深也不肯示弱,这仿佛是他最后能坚持的骨气。
于是李重九把他放下了,现在他还被困在幻境里,行事不能太张扬。
“你现在给我滚回房间去,不要再找文应如。”
桑云深咳嗽着,风声簌簌,不远处的树叶沙沙作响。
他一字没说,仓皇离开。
李重九看着他,直到对方关上房门才离去。
*
桑云深不敢回头,打开房门,直到走进去了,心里那点怒火才被放出来,用力地、摔上了房门!
砰一大声,隔壁有人因此被吵醒,骂了几声。
桑云深用背抵住门,听了一会儿门外的动静,没有脚步声后,转身把门拉开一条小缝,确定李浦那个可怕的家伙不在外面后——面色铁青的,踹了一脚房门!
“什么东西!”
他好像在这一刻撕开了他温文儒雅的表象。
“不让我接近应如?呵,为什么!我当然知道她是女子了,她要不是女子,我为什么还要和她结拜,借着契兄弟的身份接近她!”
桑云深往前几步,来到一个柜子前,将其拉开——
里面是一个红灯笼。
也是那天书院举办活动时,自己拿到的。
但不是文应如的那一个,他不知道那一个被谁给拿走了,一直都想要把它拿回来,在文应如面前坐视自己和她的缘分。
但——
“到底是谁拿走了!”
桑云深看着灯笼上的黑字,一把将其丢在地上,本想泄愤地踩上几脚,却又在抬腿那刻,突兀地笑起来,止住动作。
说起来......他会发现文应如是个女子,和这灯笼有些关系。
灯笼算是他的“恩人”。
*
白天猜出灯笼上写的是什么后,桑云深便依着礼物主人的意思,去藏匿的地方寻找。
他晚上才出的门,过几天要考试了,这几天一直在房间里温习。
桑云深家境清寒,家里本来不打算送他到书院来读书,是他求了很久,才勉强答应的。
桑云深发誓自己要出人头地,成为一个衣食无忧的人。
读书应该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一条路。
本来是这样的。
无奈老天爷真是偏爱他——那天桑云深在大晚上走出房门,想着去拿礼物,却看到几丈外也有一个人出来——对方身形瘦弱,拿着一个布包,鬼鬼祟祟的,在静夜里东张西望。
桑云深不知怎的,下意识把自己藏了起来。
接着那人好像是没发现有人在附近,放下心来,往前快步走去。
桑云深以为他是要偷东西,要干什么坏事,心说好啊,我要跟过去,当场捉获。
不想却跟着对方,来到了他们沐浴的地方。
书院里所有人都是在一个固定的房间里沐浴的。
里面有木桶和瓢子,学生们都是打一桶水,往身上泼。大家都是男子,便也都是赤诚的面对彼此。
桑云深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会特地等到夜深人静,没有人了才过去沐浴。
但后来学业重了,熬不了那么晚,便也改变想法,和别人一同前去。
反正,自己有的,其他人也有,又不是女子,不用那么避讳。
却没想到,桑云深接下来震惊了。
只见他和那个心怀鬼胎的人走近沐浴的房间,对方站在一处月光下,他便看到了他的脸——是文应如!
他看着他走进去,关上门,上锁。
心想文应如只是要沐浴吧,为何要如此小心。
桑云深试图去回想自己之前沐浴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文应如。
好像只有一次。
那次自己拖到子时才去沐浴,见到他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了。
说是要出来散散步。
但三更半夜去散步吗?
桑云深现在想起来,觉得可疑极了,难不成对方当时其实是想去沐浴的?
他往前几步,走到沐浴的房间前,耳朵贴到门上,听见里头淅沥沥的水声。
觉得自己这事做得不对,在这儿像个贼似的干什么,应该光明正大推门进去,和文应如打声招呼。
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嘛。
万一不是呢?
鬼使神差的,他心里便冒出这个想法。
月光照过来,房间上方的窗户投下阴影。
桑云深低头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个窗户。
他长得高,那个窗户也不是够不着。
于是夜深人静,就有人提起一颗心,做起了一件下流事。
桑云深踩着一块石头,踮起脚,看到了房间里的场景。
里面很黑,文应如没点灯,但有月光在呢,今天真是多亏了这月,桑云深发誓自己不是故意要看到女子沐浴的,但他可不知道文应如是女子,他是无辜的,他就是以为书院里进贼了,有人要干坏事。
发现是文应如后,又想关心她,想知道她怎么拖到这时候才来沐浴。
啊,看,他完全是无辜的。
甚至此时也没正眼儿去看她的身体,他只是听着水声,时不时扫她几眼——
只是几眼,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礼仪道德这事儿他都是知道的。
哈。
可能文应如还得感谢他呢,因为在这之后他就会更加关心文应如了,她可是一位女子呀,先不管她为什么会来这书院里读书,但大家都是男子,她多不方便呀,自己可得好好照顾他!
短短几瞬间,桑云深完全说服了自己,他甚至生出一种自豪感来,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做了一件好事。
紧接着,他察觉到文应如要出来了,便急匆匆地,跳下石头,隐入夜色里,回到房间。
外面空无一人,没有人发现他今夜的行踪。
只有桑云深一个人躺在床上,不断回想刚才那幕,手指动了又动,裤头解了又解,汗淋淋的感受。
*
他看文应如的眼神完全变了,他开始关心她,一开始两人不是同桌,坐不到一块儿,是他担心她,觉得她和别的男子接触会不自在,又一次的拯救了她,让她原先的同桌和自己换了位置。
他觉得文应如也是察觉到自己的变化的。
桑云深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要不要告诉文应如自己已经知道了她是个女子。
但要怎么说呢?
难道他要说是我偷看你洗澡,才发现的吗?
不好,不好。
被狗给吃掉的良心、被丢到十万八千里外的道德感又回来了。
桑云深好苦恼,他责怪起文应如来,觉得都是对方的错,是她害的自己如此苦闷。
而这一苦闷,是情爱吗?
桑云深勉为其难地接纳了,接纳了自己爱上文应如的这件事。
他觉得自己和文应如很般配,他从小看人就厉害,能从对方谈吐、气质和穿着上迅速看出对方的家境。
在书院里,虽然他们穿的衣裳都是一样的,但文应如的谈吐很好,书院偶尔会有外出的机会,有些人会选择回家,有些人到外面游玩。
桑云深问文应如打算去哪,文应如说自己打算和朋友去隔壁一个都城玩。
桑云深听着,想,那可是都城,他去是去过,但从没久留。因为衣食住行都太贵了,光一晚客栈的房费他就负担不起。
但文应如说得随意。
她应该是一个家境很不错的女子吧?
甚至在这之后,文应如还给他带了个礼物,说是在街上看到的,希望他喜欢。
是个小小的木偶。
桑云深欣喜若狂,他想,文应如就是喜欢我的吧?她都为我破费了,换我的话,我是要等到对方成为我的娘子了,才会给她买东西。
啊,娘子。
他又想到月光那夜,自己偷看文应如洗澡的事情。
不知怎的,心潮澎湃,一个不留神,红红的鼻血流下来。
文应如当时就在他面前,吓了一跳,提醒他。
他佯装不知,故意要文应如去拿纸,递给他。
碰到她的手了。
心里又是一阵荡漾,保持着,在那天夜里,都是一番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