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剧》皎皎岁辞

5、降临的光

　　裴江初就像圆规的中心，走到都有人上赶着认识他，与他做朋友。

　　他是颗金子，无论在哪都熠熠生辉，而我是路旁随处可见的鹅卵石，平平无奇，毫不起眼。

　　做同学两周有余，他们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许稔会因少年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开心不已，也会因少年的渐行渐远失落很久。

　　晚自习，老师课讲到一半，教室突然停电，浓厚的学习氛围被打破，教室炸开锅。
　　有同学惊喜道：“怎么回事，停电了吗？”

　　“好像是。”

　　任课老师拍打讲台，管理纪律：“好了好了安静点，我出去看看情况，你们先在自己位子上坐好。”

　　老师离开后，教室一盘散沙。

　　有人跑出教室看了一圈回来，“好像是诶，不止我们班，整栋楼都停电了！”

　　“真的吗？真的吗？”颜诗雨听见激动起身：“我还头一回碰上，太好了太好了终于不用上物理课了，听的我头疼，裴江初你让让我出去看看。”

　　“漂亮。”，晏羡白拍手叫好，喊了句“裴江初走啊。”之后悠闲的跑出教室。

　　裴江初出座位前，回头道：“许稔，你不打算去看看吗？”

　　见许稔没答应，他又问：“许稔？”

　　始终没回音，也不见人影，裴江初感到疑惑，借着微弱的自然光寻人，最后在课桌底下寻到。他蹲下，温柔道：“你怎么了？”

　　黑暗之中，许稔脸埋进膝盖，听到熟悉的声音，感觉到手背被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害怕的情绪掩盖过一切，她顾不了那么多，紧紧抓住那只手，恳求道：“裴江初，别走，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裴江初没有抽回手，任由许稔抓着，安抚道：“可以，我不走。”

　　女孩冰凉的手不停发抖，裴江初安慰道：“停电学校不会放任不管，相信要不了多久电就会来。”

　　“嗯。”

　　“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光来临为止。”

　　身处黑暗之中的人相当于蒙上了双眼，迷失在无尽的深渊之中，随之失去便是安全感。在视力毫无用武之地的条件下，回忆似潮水涌来、想象似脱缰的野马、未知似鬼魅，让其环境变得恐怖，害怕的想逃离、想逃避。

　　“不许哭！”许昌盛手里拿着皮带，厉声呵斥：“妹妹想吃巧克力，叫你分给妹妹半块怎么了？少吃一口你身上能少块肉？啊，说话。”

　　小许稔不是第一次被抽打，她畏惧的跪在地上，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流出，“爸爸不打，爸爸不打。”

　　“老子不收拾你。”许昌盛命令的口吻：“巧克力给妹妹吃！”

　　她抽泣的说：“不行，这是今天老师给我的奖励。”

　　许稔在美术兴趣班画的不错，受到老师表扬并奖励了她一块巧克力。

　　“爸爸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

　　“听。”

　　“听就给妹妹吃，明天叫你妈带你再去买块一样的。”

　　“不要。”

　　皮带无情的打在小许稔的腿上，火辣辣的疼，留下一条青紫色的疤。

　　下一秒又是一鞭，再是一鞭接着一鞭。

　　小许稔被打到阳台，许昌盛打累了停手，吼道：“今天晚上你就给老子站在这里好好反省，没有老子的允许那也不准去。”

　　到现在许稔依稀记得，那夜很黑，很冷，很安静，她很疼。

　　她站了一夜，恐惧伴随了一生。

　　裴江初没有问许稔为什么怕黑，他默默的遵守承诺。

　　晏羡白进教室，凭借手中的微弱的灯看到他们蹲在地上不知道干什么，懵逼的问：“唉我说裴江初，你在搞什么飞机？”

　　裴江初冷冷的回道：“闭嘴，前面去。”

　　晏羡白走到裴江初的位置，指了指两人，纳闷道：“你，她什么个情况？”

　　裴江初小声说道：“没你事，别瞎问。”

　　晏羡白啧啧两声。

　　裴江初伸手要他手里的东西：“灯给我。”

　　晏羡白阴阳怪气道：“没～我～事儿～”

　　裴江初正经道：“没开玩笑，灯给我。”

　　许稔眼前浮现出暖黄色的光，目光从小灯转移到少年脸上。

　　借助微弱的灯光，少年的面容脸若隐若现，唯有那双眼睛她看的最清楚，像宇宙的银河。

　　“谢谢。”，许稔接过小灯，另一只握着裴江初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手中的小灯，似乎带着希望的光亮，让她莫名的安心。

　　光明重现，来电了。

　　裴江初没有反应，他在等许稔适应。

　　颜诗雨垂头丧气的回教室，同桌换了人，她一脸嫌弃道：“你怎么坐这了？晦气。”

　　“我晦气？”晏羡白气笑了，“切，我还不想和你坐呢。”

　　许稔回过神来，脸上绯红，慌乱的松开双手，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为什么要道歉？我还要谢谢你，多亏了你我刚刚才没那么怕黑。”

　　明显裴江初说的安慰话，许稔又怎会看不出，“没有没有，应该是我谢谢你的。”她心里默默的说：“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

　　裴江初不拘小节道：“谢来谢去，见外的很，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正常。”

　　“腿麻不麻？我们先起来说。”

　　蹲久了双腿确实麻，许稔撑着桌子起身，她坐下将手里的灯光还给了他。第一次听到裴江初说这句话，嘴里嘀咕：“朋友…”

　　裴江初关掉灯放在桌上，将晏羡白的物理书“啪”的甩给主人，对许稔说：“嗯，我们不是朋友吗？”

　　许稔目光转动，低眉含笑：“我们是朋友。”

　　两人安静须臾，裴江初一手托腮一手转笔，指尖旋转的笔停下，放下托腮的手说：“我怕黑的时候会自我安慰，怕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过是人类诸多情绪的一种，和开心没有什么不同，很正常。”

　　裴江初其实不怕黑，他撒了一个善意的谎。

　　许稔试图回避少年的眼眸，但她像被磁石源源不断的吸引着，无法不靠近少年，无法不被他吸引，无法不看他的眼眸。

　　她和他第一次做了一回短暂的同桌。

　　物理老师回来，许稔目光注视讲台上的老师，借住余光偷偷窥探身旁认真听课的少年，心中的火焰随时间浇灭，又被随少年的一言一行复燃。

　　回到家，许稔在日记本上增添一笔青春。

　　『2022年 9月20日

　　今天晚自习停电，不过有裴江初陪伴。』写到后面许稔回忆起晚自习的细节，心底是止不住的开心，回味无穷，『他的手很温暖，衣服袖上有淡淡的柠檬味，黑暗好像突然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开心的事情不止一件。

　　我们还做了一节课的同桌，他亲口说我们是朋友。我决定了，不放弃了，我还要继续喜欢裴江初，即使这份喜欢无人知晓，我也会喜欢下去。』

　　日记的最后，许稔画了一幅脑海里晚自习，裴江初侧脸听课的简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