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同人]破冰》玄黎

1、第 1 章

　　他到来的时候，正是多雨的季节……

　　经过了整个干旱的夏季，秋天到来的时候，一场场绵绵延延的雨下了足有半个月，看起来却还是没有停歇的打算。空气中沁凉的感觉悄无声息地浸入身体，渐渐带来愈加浓重的寒意，已有人开始重衣加身了。可我当然是不会在意的——再怎样不济，也是经过多年艰苦训练，获得白银圣斗士之名的人，区区寒意又怎可令我畏惧？
　　在某个微雨初歇，耳中仍能间断听到雨水滴落声的下午，圣域的使者，一个把全身包裹在黑衣里的神秘人带着他敲开了我的房门——
　　“这是卡妙，请你先代为教导，让他能够熟练地控制力量。”使者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始终落在窗外的孩子，又转头向我，压低声音，“他拥有成为黄金圣斗士的资质，你要用心教导啊。”
　　我惊奇，越过使者看向那个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孩子，心中有些惶恐——凭我一介白银圣斗士，能教导得了这实力已超越我百倍的孩子吗？
　　使者走了，我把门关上，一回头，恰见那孩子湛蓝的眼无波无澜地睨在我身上，仿佛是没有情感的，却又因这份沉静，让人产生一种被看得透彻的慌乱！
　　窗外，雨的淅沥声又响起来了。一瞬间，我和这个孩子仿佛跟世界隔绝开一般。我静默地看他，他却眨眨眼，先将目光调开了……

　　初初见面，场面不能不说是尴尬。向来离群索居的我早就不习惯与人相处，更何况，是这连话也不见多说半句的孩子。
　　晚餐时，我和他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不算宽大的桌子，却同样是默默无语的。也因此，窗外不曾略减的雨声便更加明晰了……
　　烛火掩映下，孩子白皙的肌肤泛出珍珠样的光泽，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随着火光的跳动而轻轻摇曳……漂亮的孩子，漂亮且优雅。从他进食的样子，我大概能够猜出他曾经接受过怎样的贵族教育。可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会放弃应该拥有的优渥生活，来到我这穷乡僻壤，接受非常人所能忍受的圣斗士训练呢？
　　“卡妙……”在我发觉前，我已开口了，却在他静静抬起的目光注视下，一时失措起来，“你……这晚餐可合胃口吗？”
　　他没有说话，眸光微微流转，随后轻轻点了头。
　　面对他的反应，我哑然，不由苦笑：“卡妙，你这年纪的孩子，实在该多说说，多笑笑的……”
　　——真是没有老师的威严……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给自己，赶忙低头，装做专心吃饭的样子。不想，片刻即听到对面一个极为陌生的稚嫩声音在应着：“是的，老师。”
　　——嗯？不是幻听吧……
　　我怔怔地抬起头，见那孩子正极其郑重地放下餐具看着我，等我抬起头，他才又接道：“今后请老师多多指教。”
　　“………………”
　　——今后……只怕很难度过了吧……

　　第二天，雨虽然还没有停，但训练是不能因此受阻的。蒙蒙细雨中，我带着卡妙穿过树林，要到我平常训练用的空地上去。
　　连绵的阴雨早已将地面浸透，粘软的泥土沾着鞋子，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而我，当然是不会傻傻走过去的。
　　“跟我来。”我低低说了一句，像往常一样纵身，在前边的树上一点，于空中扭腰折身，看准另一棵树，又在上面一点，借力飞向前面的一棵树——就这样，以折线形未沾地面地越过了林中的泥地。
　　回眼一望，卡妙并没有跟上来，细雨无声地落下一道道帷幕，遮挡了我的一部分视线。我坐在大石上等着，心道：不知这孩子会以怎样的方法漂亮通过这片泥泞呢？
　　正思忖间，皮肤蓦地感受到一股森冷之气，林中原本就偏低的温度似乎更低了许多，再仔细看看，树林间甚至飘起了银灰色的雾气！
　　——卡妙？
　　直觉地意识到这种异常跟他脱不了干系，我凝神感受着树林那一头一点点强大起来的小宇宙，银蓝色的冻气逐渐弥漫开来，在我惊讶它的强大时，色彩竟一点点发生变化，最后变成了黄金之光！
　　“卡妙……”我微愕，随后感叹——果然是黄金圣斗士的继任者，小小年纪就可发出如此强大而具威严感的小宇宙……
　　压迫的感觉愈加强烈，整个树林仿佛都被黄金小宇宙笼罩住了，在我刚刚回神之际，一个新的震惊摆在我面前——雨呢？
　　原本丝丝洒落的雨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这个季节不该出现的雪花。它们纷纷扬扬地飘满了天地，转瞬间，仍挂满了叶片的树枝，裸露在外的树根以及深黑的泥土都被这场早来的大雪覆盖住了……
　　一片莹白当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林中渐渐浮现，我慢慢看清了他的发，他的眼——如千年沉寂的寒潭水，凝重中透露出冰寒感觉的墨样绿发在他脑后轻轻飘扬，大大的蓝眼却向下垂着，自若地不去理会由他带来的自然界令人震撼的变化……冰一样的孩子……
　　走过来了。卡妙微微抬眸，收起了自身散发的冻气，不一会儿，冰雪慢慢消融，雨又开始飘洒起来……
　　“……老师。”
　　也许是觉得我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吧，这个冰一样的孩子第二次发出声音，同样是低低的、冷冷的、……脆脆的……
　　我不觉皱起眉头，心上流淌过的是对这孩子无法遏止的怜爱。但这种感情……对圣斗士是多余的。
　　“卡妙，你虽然拥有强大的小宇宙，但身体的强壮也是圣斗士的必备条件。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着重在你体能的训练上，你明白了吗？”
　　“是。”依旧干脆利落的回答，依旧平静无波的眼神，依旧冷凝坚定的嘴角——卡妙，你没有疑惑吗？没有抱怨吗？没有恐惧吗？没有……快乐吗？

　　“喂，老兄，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酒店老板招呼完另一边的客人，向我走过来，一脸络腮胡子也挡不住他粗犷热情的笑容。
　　“难得空闲啊。”我笑应着他，心中却有些惦记起那个不苟言笑的孩子了。
　　“听说你收了个徒弟？很让你伤脑筋吧～～”
　　“倒也不是……”口里这样回答，暗中自己却还是叹了口气。想起这十数日的相处情况，只能用一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来形容。（插花：冰薄？卡妙是玩冻气的耶~~~让他冻上不就行了~~~ ）
　　也许因为我有一个还算正常的童年，所以，对于他的无条件的隐忍我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敢太过干涉他谨慎筑起的心防。就像那天……
　　淅沥沥的雨持续下着，一身湿冷地从外面回来，我挑了挑将熄的炉火，让卡妙坐在前面把衣服烤干，就急匆匆地去采购生活用品了。
　　回来的时候，炉火在燃烧，刚刚坐着卡妙的小凳也没有移动，偏偏那个沉默的孩子不见了……
　　循着小宇宙找到他的房间，我愣愣地看着他逆光的侧脸露出落寞，眼睛盯着手里小小的物件……
　　“妈……”他喃喃地发出一个单音，忽然醒觉似的扭头望向我的方向，匆忙藏起的动作显得欲盖弥彰。
　　“坐那里很冷吧？”我有意忽略他慌张的表情，装做无事地转身向外，“过来帮我一下。”
　　“……是。”轻悄的足音跟随在我身后，偷偷回过头，他看着我，湛蓝的眸子受惊似的畏缩了一下，躲开了……
　　…………
　　“我说……费亚斯……喂！”
　　“啊！老、老板？！什么事？”
　　老板不满地瞪着我，突然一伸手：“带来了没有？”
　　“啊？”茫然……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记得带你家乡女友的照片给我看啊！！！”
　　“哇！老板！”虽然是普通人，不过装装样子防守一下吧～～～
　　“嗨，看哪——有小孩子在打架耶～～”身边有人吸了一口烟，闲闲说道。
　　“几个打一个……现在的小孩子已经学会以众敌寡了吗？”无所谓地笑笑，我抬起头，目光捕捉到外面几个纠缠在一起的小身影……
　　“卡妙？！”当那抹独特的冰绿色闪过我眼际的一刹那，被老板压在下面的我失声叫了出来，甚至忘了隐藏实力，把老板甩到一边就跑了出去。
　　“卡妙！卡妙！！你快住手！”我震惊不已地上前制止几个孩子的混战，虽然卡妙目前忍耐着没有还手，只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但我能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带着黄金色泽寒气的小宇宙即将从那小小的身体里爆发！
　　“哇啊——！！！”
　　似乎还是晚了一步，本来围绕在他周围的孩子惊叫一声，四散开来，惊恐地望着散发着冰寒感觉的他，久久忘了言语……
　　“怪物……怪物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孩子们惊吓得竞相逃跑，转眼，入夜的街道上，只剩下他孤独地站在那里。
　　我慢慢走过去，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看我，眼神中不知是愤恨还是哀伤的东西渐渐被薄冰一般的冷漠覆盖：“老师。”
　　我微微蹙了眉，想问什么，他却再次先开了口：“没有经过老师允许就擅自离开是我的错，请老师责罚。”
　　——我……哪里是为了这个皱眉啊！
　　几乎是有些愤怒于他的冰冷了，我向下一瞥，看到他握在手里的那个似曾相识的链坠，不禁恍然：“你是因为这个才和他们起冲突的？”
　　——被百合花簇拥着的椭圆形闪烁着暗绿色的光芒，似乎是质地很纯的翡翠。记得上次看到时，卡妙正打开它看着里面的东西，恐怕，他所保护的，也就是里面不知谁的相片吧……
　　“妈……”小小的孩子一脸要哭的神情，才终于让人想起，他还只有5岁……
　　“走吧……”面对他再次的沉默，我无奈地扯了抹笑容。
　　“老师……”他没有跟过来，站在原地望着我，蓝眼睛里的漠然渐渐有些松动，“你不怪我吗？”
　　“责怪一个孩子思念自己的亲人？”我走回来，将他因打架而变得脏兮兮的小身体抱起来，顺手为他擦去脸上的脏污，“我还没那么不讲道理。”
　　——又开始了……沉静的、探究的眼神……
　　“休息一下吧，”我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不自在的感觉才稍微减轻了些，“明天的训练可会让你吃不消的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此时，卡妙搂着我脖子的手臂紧了紧，好像有点……撒娇的意味…………

　　从那以后，我和卡妙的相处不再那么紧绷绷的了。老板对此的解释是：
　　“因为他开始信赖你了。”
　　这句话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我一口酒没咽下去，却直接喷到他脸上。
　　“你小子……”眉毛胡子滴滴答答往下掉酒液的老板满脸黑线地瞪着我，最后重重哼出一声去找毛巾了。
　　“据说那天他在邮局出现过。”在我汗汗地等着老板发飚的时候，突然听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谁？”
　　未经大脑地问出来后，我又被老板狠狠地瞪了一眼：“还有谁？你的徒弟呀！也许是想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后来遇到后街那些小无赖，无意中看到他的坠子，结果就争抢起来了吧……”
　　“哦……”情绪受到影响，我们都沉默下来。
　　“那孩子没亲人吗？”老板脸还捂在毛巾里，声音闷闷地问。
　　“也许吧……”我一口喝完杯中的残酒，站了起来，“今天有客人要来，我要走了。”
　　“哦，不送。”

　　——信赖吗……
　　望着卡妙在炉火前静默的身影，我一天之内第二次发起呆来。
　　夜里，在渐变渐小的雨声里，我们的小屋再次被人造访。当我把门打开时，看到一位陌生的黑衣访客。
　　“你好，我是圣域的使者，是来了解圣斗士预备生卡妙的训练情况的。”
　　宽大的帽子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孔，冷冰冰的官面语言，无机质的低沉嗓音，这一切都使我无法对来者产生好感。但出于必要的礼节，我还是把他让进了屋子。
　　“卡妙，过来。”我叫了一声，没听到动静，奇怪地扭过头，却发现这孩子的脸冷凝得更加厉害。
　　“卡妙？”我诧异地向他伸出手，他咬咬唇，竟然跑开了。
　　“这……”
　　不等我回神，那使者已经摘下帽子，露出一头冰绿色的美丽长发，低沉的声音再次从她银灰色的面具之下鬼魅般地飘散出来：“我想，这是因为我来了吧。”
　　“你……”
　　“还没自我介绍，”她面向我，隔着无表情的面具，我却分明能想象出后面挂着自嘲微笑的嘴角，“我是剑鱼座的白银圣斗士，而且……我是卡妙唯一的亲人。”
　　哗哗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雨，似乎又大起来了……

　　当雨季结束的时候，卡妙就要离开这里，到西伯利亚继续修炼了。清早，我像往常一样准备了简单的饭食，像往常一样默默无语地和他相对吃饭，像往常一样的……
　　“老师。”这次，打破沉默的换成了卡妙，我颇为讶异地盯着他顺着桌面推过来的小盒子，耳中听到他接下来的话：“谢谢老师这段时间的教导。今后，我会为了成为一个优秀的雅典娜圣斗士而继续努力。但，我的心还不够冷酷，所以，我希望老师能帮我保管这个东西……”
　　“这是……”
　　“妈妈的遗物。”清澄的目光落在盒子上，仿佛在代替自己的手抚摩着里面的东西，“作为战士，我不能被这些无聊的情感束缚住，如果可以……”
　　“我帮你保管。”望着他，我捧起盒子，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容，“直到你把它取回去……”
　　——啊啊……笑了……这孩子在短暂的怔忪之后，表情的冷硬缓和了，一丝藏在眼中的笑影把他的脸庞也映亮了……
　　多年以后，我常会回想起那抹小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我眼前的景象，也常会忆起那些无法当面跟他说，而一直积压在我心底的嘱托：卡妙，孩子，慢慢地你会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人称羡的黄金战士。但我，你的老师却并不在乎这些。如果，你能开怀一笑；如果，你能遇到一个令你敞开心扉的人……那才是我的最大心愿！
　　在那之后，我曾经在圣域见过卡妙几次。每次远远见到，他总会轻轻颔首，带着恭敬。依旧冷漠的神态里包含几分谦和——卡妙，我该恭喜你。想必，终于有人可以打破你这块寒冰了吧。
　　而后来，我听说了他的死讯；再后来，小宇宙剧烈的碰撞，驱走了遮挡太阳的阴影……

　　今天，天气非常晴朗。我偷偷丢下缠人的儿子和忙碌的妻子，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来到圣域。
　　一个月前，我接到了原地待命的指令，和家人享受着平静恬淡的日常生活，心情却难以真正平静，一波波恐怖而强大的小宇宙令远隔重洋的我也心生畏惧，而另一个……那明明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了的小宇宙一度强大得难以想象，可最终……
　　当太阳从阴影里再次显现出完整的形状时，儿子欢呼雀跃，说可以写一篇很好的观察日记。妻子则哄着儿子进家门，吃她刚刚准备好的午餐……
　　当我在洒满金色阳光的慰灵地上，将那个小盒子慎重地埋在他的墓碑前时，我停顿了一下——
　　日长天久，小盒子表面银色的金属光泽早已暗淡，从没有打开过的钥匙孔也已经锈蚀住了。
　　他始终没有回来取这个盒子，而我也没有打开过。在现在，他已卸下战士身份的现在，已经不必再顾忌割舍不开常人应有的感情了吧……
　　——卡妙，我感到很欣慰。因为你心中的冰垒已经被人打破，因为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一定是满足地微笑着的……
　　这样想着，我却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腮……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