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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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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
梁约心中或多或少存着偶遇杨咎的念头,这下是连台词都准备好了,却没成想从一开始就是错付。
胖子眼睛笑眯成一条缝,问:“小老板来的挺早啊,订台还是单走?身份证准备好哇!今晚说不定有人来查场子。”
梁约拢了拢外套,这胖子好像前天晚上的冲突压根不存在的无赖样,他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
“我订了台。”
胖子“哎哟”一声,不知道的简直以为是菩萨驾到,招呼梁约进门,又从一看就有三两天没擦的果盘上抓了把薄荷糖递来,才说:“小老板今年多大啦?是个生面孔,外地人吧?”
梁约兴致缺缺地点点头,说:“嗯,今晚你们酒吧什么演出安排?我订台的时候那人说了,今晚保证场子热。”
胖子嚷嚷道:“那可不是吗!今晚杨咎来呀!你知道吧,就前天晚上你也在的,台上唱歌那小哥,长得帅呀!”
梁约“噢”了一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脑子里眼前闪过的都是男人漆黑的眼眸,和眼底深邃冷淡的神情。
杨咎,是那两个字?是东成西就的就,还是新旧的旧?
胖子不知道梁约在知道杨咎的名字就满足了,还在像个八婆似的东拉西扯,梁约耐着性子听了十来分钟,最终烦得受不了,摆手先进去了。
这时六点半刚过一点,人稀少的跟浅滩上的礁石似的,梁约没问身旁走过的侍应生,直直地走向了最中央的小台,坐得板板正正,俨然像个听讲座的学生,丝毫不顾忌身后穿来的议论声。
杨咎从住处出门的时候还没吃晚饭,肚子饿的直叫,只能临时叫出租车听在夜市街边上,也多亏了现在时间早没什么生意,十分钟就打包了份牛肉炒刀削。
他边用一次性筷子翻碗里没几块的牛肉,边夹着电话说:“半个小时到吧,快了。”
电话对面的女人声音成熟妩媚,雷厉风行:“那行,早就说了在我这儿干固定的,不用来回跑薪资待遇还高,我再提一次你考虑下,啊。”
杨咎挂了电话,忽得感觉饱了,但想来一唱就是四五个小时打底,又强塞了小半碗进去。
“浪”从外表看也就和个野咖啡店差不多大,没员工专用通道,杨咎就五六回工作经验来看,是连演出服都只能挤着公共厕所换的主,好歹最近腾出来些空,能转过身来了。
“就是他,是不是?好高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高的男人,站在台上看不出来,没想到他走过去...走路都带风啊!”
“是啊...好像知道他名字和联系方式啊,让我每天花三个小时攻略他我都愿意!”
“哎呀那你去要嘛!”
“我不敢,你去吧,到时候分享给我!”
......
梁约耳听八方,猛地转头,果然看见了恰如那日穿一身黑背心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过,直冲着台后方去了,一路上抬头挺胸,愣是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对他指指点点的女孩们。
杨咎臭个脸还是事出有因的,他人都到了“浪”大门口才被人马后炮地通知今晚的演出可能带点尺度——就是掀掀衣服,露露腹肌什么的,也是老手段了,但事到临头了再讲确实不厚道。
等晚上十点,场子热起来了,杨咎浑身也都汗湿透了。青筋毕露的手背勾着薄薄的背心,正准备往上掀,余光瞥到了底下正中间的青年,霎时间一愣。
杨咎还真才看见梁约。
梁约今晚穿了灰色的连帽衫,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出于其他的目的,一直戴着帽子,露出尖细的下巴,这做派在夜场也不少见,但一旦帽子摘下来他的耀眼程度直接上升三颗星。
杨咎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梁约的手机壳是蓝色的,白皙的指节包裹着克莱因蓝,看不清眼神,但能摄到一个宛若云母片反光的亮点。
手一抖,杨咎若无其事地将手挪开了,嘴里缱绻多情的粤语歌照唱,台下的观众发出失望的嘘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他也不在意结钱的时候扣点了。
今晚的“浪”的依旧沸腾,却不似前夜疯狂,许是周一的调性注定了不会有那么多狂欢的人光顾。
酒吧到凌晨一点的时候就开始主观性散客了,说直白点就是劝那些困的东倒西歪的顾客能睡的都回家睡,不能睡的去酒店开房睡,要是都头挨头呼噜成一条声,那酒吧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位小哥,这位小哥要不要给您叫个车?困了吧,回家休息休息...哎哟别喝了。”
“美女?美女你好,这是我们酒吧赠送的一瓶饮料,给您打包一下,要不要帮您叫个车?”
“这位小哥?”
梁约半梦半醒间被不是很轻柔的力道推醒,环顾了一圈周围尽是穿着小围裙的侍应生,恍惚着推辞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走的时候会叫。”
侍应生点点头,讪笑着走了。
梁约使劲揉了把脸,又摸了摸口袋,还好,手机和卡包都在。他松了口气,方才他连自己都不记得怎么睡了过去。
梁约又眯眼去看台上——人工干冰散过之后朦胧一片,三五个人影憧憧,能看见杨咎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像是不唱了。
“砰——”,梁约起身碰倒了塑料椅子,他着急忙慌地扶了起来,也没管周围人是否注意到了,直愣愣的、目的准确的走向了杨咎的位置。
“你...”
“下班了已经。”杨咎打断了梁约还没说完了话,嗓音低沉,长腿搭在破旧的音响上,嘴里还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梁约眨眨眼睛,愣住了。
“虽然也不是没有,但在我场子上被唱睡着的客人这个把月来是头一个。”
“我...”梁约欲言又止,最后只喃喃出一句:“对不起。我太困了......”
“唔。”
杨咎偏头点了烟,应下一声当作知道了。猩红的火点散起白烟,袅袅细烟拉的很长,透过水波纹般的白丝梁约静静地看着他,清秀的眉眼像经过丹青笔的描绘。
半晌,杨咎呼出一口烟,道:“成,加钱吧,一首五十,清唱没伴奏。”
他身后的鼓手嗤笑了声,梁约看着面生,没想到他们的乐队演奏居然不是固定的人选,像是走班制似的,今天你干明天他干。
“那我加一下你的微...”
“嗯?”杨咎挑眉道:“不用,扫店里的,我死工资,除非你也是开酒吧的,不然就不麻烦了。”
梁约无声的“噢”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堪堪停住。
杨咎清了嗓子,转头见他一动不动小蘑菇的样就无语,冷冷道:“点歌。”
“什么都能唱吗?”
“什么都能唱。”
“那法语歌呢?”
“...不行。”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宗教信仰...”
“不是。”杨咎咬牙道:“是因为我不会法语。”
杨咎第九十九次庆幸自己的手持麦方才关了,不然这段对话通过音响放出去,笑的可就不止身后几个兄弟了。
梁约漂亮的脸一下红了透,他拽了椅子坐下,颇有些讨好意味地笑了笑,才说:“我想听张学友的歌...可以吗?只要是他的,什么都行。”
杨咎掏了掏耳朵,示意身后笑成妖魔鬼怪的兄弟们都小声点,麦克风按钮旋上去,整个大厅收到“嗡嗡”的接收声,他从手机里不知翻了什么面出来,下一秒紧绷低沉的嗓音就倾泻而出......
梁约这次离他很近,对杨咎垂眸时的眼睫毛都能看的清楚,周围一直不多不少的聚着人,但似乎都被拒绝过,因而距离杨咎最近的位置只有梁约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
杨咎唱的是《吻别》。
梁约就像听西方文学史似的听完了,甚至三四分钟了姿势都没换一个,杨咎这回真没忍住,说:“还在上学?”
“啊?是,还没毕业。”
杨咎沉默了下,说:“老师不看着晚自习?”
梁约一顿,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他的俊脸,试探性地道:“我是...大学生,不是高中生。”
杨咎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仔细看的话没什么温度的眼底透了些许羞恼,他用鞋尖碾了碾地上的烟头,焦黑的痕迹蜿蜒出一段距离。
他不愿意说话了。
梁约意识到这一点,也闭了嘴,他现在过了困意,整个人精神到一定状态,就是胃里饿的有些发虚。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坐了一会才发现一直有人陆陆续续来点歌,杨咎有时愿意,有时推辞,遇到男生比女生要爽快些,袖子一捋就把麦取过来,露出一截结实、线条漂亮的小臂。
可能他说喜欢男生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吧。
梁约也不玩手机,只偶尔过半小时开监控看眼家里的卡卡,就这么随着乐队,准确来说是随着杨咎坐到了凌晨四点,跟着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眩晕感铺天盖地袭来。
——他甚至只来得及感触耳旁的风声,以及鼻翼间萦绕的、清爽的柑橘味香水。
梁约坠入了一片黑甜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