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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投宿 ...

  •   张怀秀的左腿从关节处整个的反转了过去,看上去十分严重,真亏得他还能和妹妹贫嘴说笑。

      木芙蓉知道,张怀秀十分疼爱妹妹,这般做派也是不想叫她愧疚担心。

      他外表看着轻浮,实则是个很好的人。张蓉蓉曾不止一次的找过木芙蓉麻烦,后来张怀秀知道,找机会亲自跟她道了歉,回家后又不知他怎么和张蓉蓉聊的。反正自那以后,张蓉蓉才愿意用平常心看待木芙蓉,也渐渐发现了她的好。

      张怀秀的中裤一直被撸到大.腿往上,臊得他面上通红,不住用长衫去盖。

      木芙蓉看出他的羞惭,说:“医者仁心,无男女之分。你这腿伤得重,耽误不得。公子放心,我们不是京城人士,此番只是偶遇,等我们走了,公子也不会担心再遇上我们而感到尴尬。”

      这温柔的话正说到心坎上,张怀秀忍不住看了女子一眼,心里还在想着该说些什么。

      骤然,剧痛传来,钻心的痛。张怀秀大吼一声,登时就要暴起挠人。忽而身上一沉,铃兰整个的扑在他身上,二人鼻对鼻,眼对眼。

      “按住了,再来一下就可以了。”月季手比嘴快。

      几个姑娘七手八脚,按腿的按腿,按手的按手。

      张蓉蓉直接看傻了。

      等月季正好了骨,又用夹板捆绑好。季风这才招呼兄弟们一起将张怀秀抬上了马车。张怀秀虽然狼狈,确实比之前好受多了,没那么疼了。

      月季站在边上同张蓉蓉交代注意事项。

      几个姑娘身上都有些脏,互相擦身上的污泥。

      张蓉蓉回头看看,后知后觉的的终于感到了一些不好意思。

      “我们兄妹是承恩王府张家的,今日大恩,来日若有机会,定然回报。”话说完,摸遍了身上也没有值钱的物件,看到兄长腰上挂着的玉佩,一把扯下,随手递给离自己最近的木芙蓉。

      也不知为什么,看她就觉得亲切。

      木芙蓉没接,铃兰一把拽去:“好物件!值些银子!”

      张蓉蓉伸手去抢:“又不是给你的!”

      铃兰会些武功,左手换右手,就不给她,逗她好玩。

      张怀秀从车里看见,眼珠子乱转,不敢看人:“蓉蓉,既送了人就别争抢了。姑娘,今日大恩,山高水长,若有再见日,定然报答。此玉佩赠与姑娘,就当是个信物。”

      刚才正骨的时候,确实疼的死去活来,可这姑娘忽然往他身上一扑,虽是为了压住他,可满怀馨香,灵魂轻飘飘,就没感到多疼了。

      几人短暂的交谈,木芙蓉联系前因后果,大概推测出,这兄妹俩个正随母亲在郊外庄子查账,张蓉蓉偶然得知谢韫之回京的消息,一时兴奋过头,牵了马就往京城赶,她兄长不放心她,追了一路,结果兄妹俩个恰好就那么倒霉,途中被成群的野猪冲撞,惊了马,世子也被踏断了腿。

      当初张蓉蓉口口声声他兄长的腿是因她而断,如今了结这段因果,也算偿了前世的心结。

      眼看着马车夫吁一声赶马走人。

      木芙蓉的车队也启程往相反的方向出发。

      马车内,张蓉蓉双手抱胸,兀自嘀嘀咕咕:“好奇怪的主仆,那些个丫鬟都打扮的争奇斗艳倒显得做小姐的普普通通了。”

      张怀秀抽出怀中扇朝她头上打了一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恨不得样样拔头筹,谁都不能越过你去。”

      张蓉蓉想还手的,想到哥哥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又忍住了。

      半晌,张怀秀莫名嘴角一扯,眼神迷蒙,也不知在回味什么。

      张蓉蓉却突然一拍大.腿:“坏啰!刚才我给出去的是家传玉佩吧?停车停车,掉头掉头!”

      张怀秀:“……算了算了,送都送了。”

      “怎么能算,这可是娘亲给你,等你成亲要交给未来大嫂的。”

      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张蓉蓉打开帘子,正要查看情况,忽地一物飞来,张蓉蓉本能接住,触手温润。

      铃兰停了马,大声道:“还你玉佩!刚才逗你玩呢!”言毕,调转马身就走。

      张蓉蓉转头看兄长,明显舒了一口气。

      张怀秀急急挑开帘子,雨雾微朦,佳人如在云雾:“姑娘!”

      林兰转过头:“?”

      没见这位公子说什么,于是又嘻嘻哈哈开口道:“我是不想还你的啦!我家小姐不让。哈哈……”看上去就值钱,能卖不少银子呢,可惜了。

      张怀秀情急:“姑娘喜欢,可以拿去。”说话间就要从张蓉蓉手里抢。

      张蓉蓉:“兄长!”

      铃兰咧个大嘴笑,一拍马鞭就走。

      张怀秀:“姑姑姑娘,你叫什么?”

      回应他的是山雨绵绵,人早就没影了。

      **
      车队不紧不慢走了三天,途中遇到大雨,歇了一天。

      大概是天气骤冷,木芙蓉从今早起就有些昏沉沉的。月季到中午才发现,一摸,滚烫。惊道:“小姐,你不舒服怎么不说?”

      木芙蓉“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她现在不是谢家妇了,不需要强撑着干什么,她有值得信赖的“四大护法”,还有季风哥哥。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快停下,找个客栈歇下来养病。等病好了再走。”

      木芙蓉:“可是才走了半天。”

      杜鹃凑过来叭叭道:“咱们既不缺钱又不赶时间,来的时候游山玩水,回的时候也没必要匆匆忙忙。小姐呀,你最近好奇怪,怎么觉得有点……唔。”

      “绷着。”铃兰插话道:“小姐怎么来一趟京城,整个人都感觉紧张兮兮的。”

      木芙蓉:“有吗?”

      杜鹃:“有啊,我早就想说了,你最近走路说话都端着,你不累吗?咱们都已经离开京城徐家了呀?不必装啦。你想靠想趴想歪着躺着,都随意啦!”

      车队刚好到了莲花镇。

      杜鹃出去溜达一圈,选了一家人少的客栈,进门一大锭金子砸在柜面,直接包了。

      三间上房,小姐一间,剩下两间四朵花两人一间。季风王五这些糙汉子没那么讲究,有地方睡都没话说。

      夫妻店,平时很难得才能遇到这样的大客户,登时忙的热火朝天。

      木芙蓉穿着狐狸毛斗篷,被月季都快裹成大粽子了。

      芍药跟着她身后问她可有什么想吃的。

      木芙蓉说:“进镇子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人在宰羊。”

      季风就带着铃兰和一名随从一起出去了,不一会就扛了一头全羊回来。

      铃兰撸了袖子:“我来给小姐做顿好吃的。”

      铃兰问:“月季,小姐可有什么忌口?芍药,我要吃烤羊腿。”

      月季:“就是风寒发热不是大毛病,我熬点药养着。想吃什么就吃,别贪多消化不.良就成。芍药,我要吃羊肉卷饼!”

      王五这几日同雇主相处熟悉了,也没脸没皮的笑着插了一嘴:“我不挑,什么都能吃,烤羊炖羊汤羊肉卷饼我都吃,嘿嘿。”

      季风:“王五大哥,我家小姐病了,明天大概走不掉,咱们今晚搞点酒喝,睡个好觉。”

      铃兰:“好哇!好哇!”

      木芙蓉在楼上听到了,无奈的摇摇头。

      月季将她铺盖收拾好:“睡一会?”

      木芙蓉:“好。”

      **
      夜幕降临,忽起狂风暴雨,小店里却温暖舒服,一派热闹景象。

      杜鹃拿出她的十八般乐器,吹吹弹弹。

      王五等人划拳,说笑。一会有人放下酒盏,打着节拍唱家乡小调。

      木芙蓉被安置在宽大的圈椅里,身上裹了厚厚的毛毯,内里塞了汤婆子,坐在屋内的一角,手里捏着木头和刻刀。

      她爱好广泛,什么都喜欢摆弄,嫁入谢家后,精力都花在人际交往应酬上,挖空心思,费心费神,反将这些小爱好都弄丢了。

      铃兰怕她无聊,将她的刻刀和刻了个模子的小物件拿给她玩。

      她看了片刻,本以为都不会了,刻刀一握在手里,十八岁时候的肌肉记忆还是牵引着她一刀一刀刻下去。

      巴掌大的小木头,半身像,刚刻了个雏形,是季风的小像。

      铃兰让她刻的。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爱慕俊俏少年郎。大家嘻嘻哈哈都觉得是很美好的事。

      小姐妹的要求,她都是能帮则帮。

      对那时候的木芙蓉来说,爱不爱什么的,没什么概念。她的世界简单却又丰富多彩,舒舒服服的当爹的宝贝女儿,到时候她爹自会给她挑一个如意郎君。她无需离家,照常过自己过惯的小日子,除了她的房里多了个人,天冷了不必用汤婆子,夜里还有人说话。别的也没什么变化。就算是这样,她的小姐妹也可以办到。唯一叫她心动的是,成了亲后就可以有自己的小宝宝。木芙蓉喜欢孩子。木老爹也喜欢。

      因为她娘生她后,就开始身体不好,在她两岁的时候病死,她爹愧疚至今。因此女儿成婚的事,她爹也仔细思量过,想让木芙蓉迟几年成亲。最好是二十岁以后,身体都长好了。如果木芙蓉有了喜欢的人,提前一年也可以。

      到时候,小夫妻继承她爹的商号,好好过日子,一起养育孩子,孝顺爹,小日子美满幸福。

      季风是木老板的养子。木老板嘴上没说,心里却动过让季风入赘的心思。但也不急,一切还要看俩人的缘分,孩子们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他只暗暗观察,成了他自然欢喜。不成,孩子们各自找到心中所爱,他也替他们高兴。

      十八岁的木芙蓉是没有感情烦恼的,看着别的小女娘追逐俊俏的季风,或者有少年郎对她身边的四朵金花追逐示爱也是她的日常乐趣之一。

      她和好姐妹们,整日里除了吃喝唱跳瞎捣鼓就是傻乐,生活美好的仿佛身在天宫的仙女,无忧无虑。

      因此当木芙蓉嫁给谢韫之后,面对他的那些疯狂爱慕者,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难以理解。

      后来她被排挤、诋毁,甚至蹬鼻子上脸的侮辱。有人在她耳边教她该如何反击,整日的危言耸听,她后来,好像,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十八岁以前的木芙蓉不能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也是顺心如意,整日憨笑。

      看着软乎好欺,实则也确实天真好欺。

      十八岁后方知,这世界还有另一幅模样,原来女人间争起男人来真的可以丑态毕现,栽赃陷害,甚至害人性命。

      再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一切的根源是权势。

      谁都想争,谁都想要,成为有权势的人,或者成为那人的身边人。

      木芙蓉占着谢韫之妻子的位置,挡了很多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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