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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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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谢韫之沐浴熏香,梳洗打扮。备好聘礼,又请了云州刺史,并当地有名望的三公,一起到了木家。
昨日,他也并未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回房补觉。
他有很多计划安排,上一世尊重不够,这一世他爹拦他,他只能带上家族信物甚至他自己授官的鱼符文书,携礼拜访了当地刺史,只隐去本宗嫡子不说,单以谢家子自居。
又请当地有名望的三公做媒,当证婚人。
来自京城的谢家子,曾是清河刺史,现又调回京师,谁不给几分面子?那可是平日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物。
于是,一大早的,都喜滋滋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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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木老爹,自昨日接到女儿后,就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
木芙蓉脖子上一线血口子已止血包扎,裹了一圈白纱。入了木老爹的眼,倒没往受伤方面想,只觉得是欲盖弥彰,没遮住的吻痕越发惹人眼。
木老爷强自镇定的遣走下人,尚未想好该如何旁敲侧击。木芙蓉直接开口道:“爹,他来了,谢韫之。”
说句真心话,木老爹当初并为将女儿的话放在心上。京城谢家,顶级门阀,说他们家的子弟偶然见到貌美小女娘调.戏一二有可能,若他们千里相追也要娶回家,这是有多没见过女人?
他们那样的门第还缺女人?
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
“没事儿,”木老爹嗓子一哽,竟哭了,“什么女子贞洁,那都是男人强加到女人身上的枷锁,咱不在乎。不要当回事。也别放在心上。咱就当给狗咬了一口。过去就过去了啊,没事的,爹不许,没有谁敢从爹身边将你抢走。忘了这事,咱以后还开开心心的,该吃饭吃饭,该成婚成婚,没事了啊,可有哪里不舒服?哪里疼?别忍着,跟爹说啊。没关系的,男女本来就那回事,无所谓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放心上……”
木芙蓉被她爹抱在怀里安慰了半天,才恍然反应过来她爹误会了什么。
想解释,喉头哽住了。
原来她爹是这样想的。
上一世的疑问有了解答,是她错了,她爹果然最爱的还是她,不是那些虚名,是她当初的怯懦害了所有人。
想哭,硬生生忍住了。
“爹,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确实将我带去运来客栈,嗯……但没有……”木芙蓉语焉不详,但木老爹也听出意思了。
“禽.兽不如的东西!”木老爹得知实情没他想象的那般严重,放下心来,反而阴沉了脸色,大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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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韫之带人进门的时候,其实是信心满满的。
上一世他见到木老爹是在他和木芙蓉成婚一年后,那时候木芙蓉已经怀了平安。夫妻感情正处于上升期。
木老爹偷偷来看芙蓉,悄悄尾随,还被谢府的护卫当成恶人捉住。
木老爹起先不肯说自己是谁,白挨了几鞭子,才灵机一动说自己是芍药的爹。被常喜偶然听到,询问几句后,将他弄出来,搞清楚原委,同谢韫之回禀了。
谢韫之反应了下,才恍然意识到过年期间同他推杯换盏客气应酬的良西木家并不是芙蓉的真正的亲人。
芙蓉没有主动和他提他爹,他便也忽略了此事。
他一直忙于政事,家里的事很少放在心上。初时他和芙蓉有些误会,现在关系日渐融洽,又有了孩儿。按理,他是应该早早拜会他这位岳父。
那一次,是岳丈女婿的第一次会面,虽然迟,却相谈甚欢。
岳丈心胸广阔,善解人意,谈吐高雅,博闻强识,见多识广,又爱女如命,是一位慈祥宽厚,可敬可佩的老父亲。
仅有的一次交流,给谢韫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让他感到羞愧。
他想让芙蓉来见岳丈。被木老爹阻止了。他身上有鞭伤,不想叫女儿看见难过,更不想引起误会。女儿嫁的好,又有这么好的女婿,他放心了。
谢韫之同他说好了,等他养好了伤再接他家去,让他们父女团聚。
哪知,木老爹刚刚能动,就偷偷走了。还留下了许多财帛金银。
这些俗物对谢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却是一位老父亲对女儿深切的爱。
谢韫之默默收了金银,没将实情说出,只说云州老家寄来的,又说等孩儿出生了,他们一起带孩子回云州,将岳丈也接来京城孝敬。他会在京城安置一处宅子,往后她可以常回家走动。
那一瞬,谢韫之仿佛从木芙蓉眼里看到了光,很亮。
她很是快活了一段时日,直到平安出生。
直到她尚在月子中,小心翼翼的问他:“能不能提前给我爹捎信?让他来看我,我想他了。”
后来,她娘家来人,良西木家。
她眼中的光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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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韫之一早递了拜帖,站在门口敲了许久的门,门外围拢了看热闹的百姓。刺史感到脸上无光,都打算强撞门了,大门才缓缓打开。
转过影壁,木老爹就坐在正对面的大厅内,散发赤足,半臂露出,敞着胸口,身上有刀疤,狰狞可怖。
此刻的他哪还有平日里笑吟吟和气生财的行商模样,气沉沉凶神恶煞倒似随时取人性命的恶霸土匪。
通道两旁,左右相对站着拎着锄头刀具的庄稼汉,都是一脸凶相。
刺史原还走在最前头,一转过来,吓一跳。
他和木老爹也算是老熟人了,月前还一起吃过酒,生意人要想生意做的平顺,寻常时日里的孝敬是少不了的。
谢韫之说想娶隆兴商行木家的女儿,林刺史虽觉这位谢家子鬼迷心窍有自毁前程之嫌,却又为老友感到高兴。
一表人才的女婿,无量前程,还是谢家子,这是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好亲事啊。
要不是这位公子看上去痴心一片,不容更改的模样,林刺史都想自荐亲生女儿了。
“木兄,你这是……这是为哪般呀?”林刺史大惑不解,匆匆扫一眼同样被惊到的谢韫之,深觉丢人。
木老爹昨夜就召集了庄子上的农夫,天不亮起身,严阵以待。本想给那拱人家好白菜的大猪蹄子狠狠一个下马威。好叫那不将商户女儿当人自视甚高的贵公子也知道,他们不是好欺负的!
岂料林刺史清晨突然拜访,同来的还有本郡有名望的三公,当即脚丫子抠地,尴尬的莫可名状。
木老爹拨开挡住眉眼的发,露出一张笑起来憨态可掬的脸。
“这不是入冬了,要请社神,正排演呢。叫刺史和三公见笑了,”一面一一拱手拜过去,一面仓促的拢着头发和衣裳,目光扫过,最后落在一年轻人身上。
只觉此人气宇不凡,非池中之物,绝非此间地界能养出来的矝贵雅正。
木老爹素来眼光毒辣,心下已高看年轻人,自觉做谦卑状,身子又往下躬了躬。
谁知那年轻人谦逊有礼的很,竟上得前来,双手捧住他胳膊,“伯父,不可行此大礼,晚辈担当不起。”
木老爹看向林刺史,眼神探询,开口道:“这位公子是……”
林刺史也是疑惑,谢韫之来寻他保媒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他和木行舟是认识的。先结交了父亲,再认识了女儿,后有求娶之意。为表诚心,以示郑重,请林刺史和当地三公做媒,上门提亲。
“伯父,叫晚辈韫之就好。”谢韫之面上笑容温润,将木行舟扶正,双手作揖,深深行了一礼:“晚辈谢韫之,京城人氏,文帝十四年状元及第,后入仕翰林院编修,二年后调任清河郡县令,官至刺史。因治理河道有功,于今年九月领旨返京,如今暂领大理寺少卿一职。”
这一通下来,不仅木行舟晕乎。在场谁人不暗暗咂舌。
林刺史都快五十的人了,熬到现在,成了云州这个小地方的刺史已是祖辈荣耀。人家年纪轻轻,几年的升迁调动比旁人半辈子都精彩。
昨日初见,二人未深聊,林刺史只当谢韫之是靠家族荫蔽,成了京官。不想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还小小年纪就中了状元。
林刺史对文帝十四年的小状元有些印象,一时也没回想起是谢家哪一支的子孙。只暗暗惊讶,看他的眼神变了又变。
木行舟亦客气的不行,又要拜他。转头又吩咐下人赶紧去烧水备茶。
这也是谢韫之的小心机了。
木行舟又转到屏风后,梳洗更衣穿鞋,心内纳罕,林刺史一大早的携三公及这位年轻公子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因被谢韫之的容貌履历惊到,都没意识到此谢既彼谢。
几人进了堂屋,其后披红挂彩的彩礼也跟着入了内院。
木行舟的嘴巴裂到了耳根,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林刺史已经喜气洋洋的开口了,他是被这位谢公子请来做媒的。
木行舟只觉得耳后青筋纵跳,疼得他都开始耳鸣了。
这样清风朗月,一见就叫人心喜的少年郎君怎么会是轻薄他女儿的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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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媒保的很不顺。
木行舟全程不在状态,像是在走神,顾左右而言其他,又像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中间起身几次,每次回来态度又坚决几分。
后来还是谢韫之看出来,先将林刺史和三公客气送走,单独同木老爹说话。
谢韫之自认已拿出全部诚意。
木老爹见无旁人,谢韫之也不是那等好糊弄的,他就是要一句准话。
木老爹索性图穷匕见,亮出底牌:“你说你携诚心而来,然而你仍藏头露尾,不说实话,三师之首的谢太师是你父亲,你并不如实相告,只假托谢氏旁支。”
谢韫之:“这我已同芙蓉讲明,并无欺瞒。”
木老爹:“那你为何不同林刺史讲明?”
谢韫之稍显犹豫。
木老爹立刻道:“我猜没错的话,定是你爹娘反对这门婚事。你凭一时意气就要娶我女儿,瞒着双亲,先斩后奏。你叫我如何信你,将女儿交给你。”
谢韫之:“事急从权,不得已为之。岳父只管信我,我爹娘那,我自有办法应对。”
木老爹:“好个不得已为之,你莫不是想让我女儿为……”
谢韫之:“正头娘子,不是纳妾,小婿刚才已一再言明了。”
这一声声“岳父”“小婿”可真好听啊,要不是芙蓉态度坚决,他都要被攻陷了。
木老爹:“既是正头娘子,那就是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还要你爹亲手写的婚书,不然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