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同人]决战日》玄黎

14、（十三）加隆篇

　　碧波淼淼，海水像天空那样悬浮在头顶上。不知在这样的海底，可会有传说中多情的小人鱼痴痴凝望遥不可及的爱人？
　　加隆嗤笑着自己幼稚的联想，穿戴好自己的鳞衣，步出房门。
　　地面干爽得没有一点青苔生长，而头顶上却有鱼在悠闲地游逛，身边也是一片水光荡漾……这种奇异的景象在十三年的岁月流逝中早已变得习以为常，不足为怪了——撒加，你一定不会想到我这十三年是这样度过的吧？
　　记忆中，有海浪的咆哮，有窒息的痛苦，也有处于生死边缘的短暂绝望……从没有人能够逃离的牢狱，每到涨潮时便会被潮水充满的牢狱……那是十三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
　　——撒加，你恨我恨到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吗？！
　　右拳不由自主地握紧，当年残留的愤恨立时汹涌而至，令加隆来不及消化，就那样不经意地显现出来。
　　“呜……”
　　手掌的疼痛使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张开紧握的拳，殷红的四个弧型的印记正有丝丝血线缓缓地逸出。于是苦笑着深吸一口气，平定住了余波荡漾的心情。

　　今天是如过去的所有日子一样的平常时光，加隆按照惯例巡视着十三年来自己早已无比熟悉的海底王国。
　　神圣的海皇圣殿由于主人的苏醒而恢复了从前壮美的旧观，眼前巨大的石柱直耸入充当天空的海面，支撑起整个海底圣域。向四外看去，遥遥可见六根擎天巨柱，呈放射线状一一相对……只是，这个广大的空间死气沉沉，毫无人气……
　　从十三年前，自己便已成为了这里的半个主人，回想当初获救的经过，加隆嘴角显露一丝得意的笑——天无绝人之路。我加隆又岂是如此容易死掉的人！那支三叉戟的出现简直就是专为我准备的，而那只雅典娜宝壶……
　　嘴角的笑意扩大了，加隆下意识地瞥了眼坚固无俦的巨柱——撒加，只要我想做，连神也可以成为我手中的玩偶！你等着看吧，当年你的决定是如何的错误！
　　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加隆的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使他不安地扬声叫道：“狄蒂斯！”
　　“属下在！”金黄头发、身着鲜红鳞衣的女孩立刻出现在他眼前，恭敬地单膝跪在地上。
　　“马上去圣域探察一下新的消息！”
　　“是！”狄蒂斯答应着，起身一纵，娇小的身影已离开了他的视线。
　　刚刚松了口气，一阵悦耳的笛声悠悠响起，听似平静如水，却也隐含锋芒：“真难得会看到你焦急的样子……”
　　“苏兰特……”认清这在海底世界唯一该提防的人，加隆言语间添了几分谨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径自吹着笛子，任天籁般的乐音回荡四周，苏兰特闭目含笑，“只是好奇……”
　　以关注劲敌的的方式扫视过苏兰特悠哉至极的神情，加隆有一些摸不清眼前状况的焦躁——
　　十三年来，自己一手发展了这个沉寂了二百余年的神秘净土，以海皇的意志唤醒了所有沉睡的海斗士灵魂，将他们召集于此。来到这里的人大多相信了自己所谓“海龙将军被海皇任命为他苏醒前的代理人”的谎言，从而听命于自己……只有苏兰特，这个被称为“海魔女”的海将军对自己始终投以审度的目光。
　　不自在地来来回回踱了一会儿步，看看仍沉浸在自己所制造出的乐声的苏兰特，加隆决定还是离开他的视线。
　　“这里交给你了，苏兰特。”加隆按照惯例交代了一声。
　　苏兰特从笛子那里抬起头来：“你要上去？”
　　在这里说“上去”当然就是陆地。加隆点点头，转头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止步：“近期圣域恐怕会有异动，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不满意地斜瞥一眼，苏兰特挥挥手，一副巴不得他快走的样子：“我知道，我会注意！”
　　“狄蒂斯要是回来了……”
　　“我会立刻通知你！”
　　“哦——————”眼见着那个孤高自许的海将军被自己逼得青筋爆起，加隆得意地偷笑着，一边拖着长声，一边走掉了。

　　海浪的声音阵阵回荡在耳边，虽然太阳还算得上明媚，可强劲的海风却将一波波凉意传送到自己身上……
　　初冬的海边人迹罕至，放眼望去只有一片苍苍茫茫，连海鸟也鲜少见到，只怕正躲在哪块避风的岩石下瑟瑟发抖吧。
　　终于可以摘下遮挡住自己真面目的头盔，海蓝色的长发犹如欢庆得之不易的自由般飞扬起来，随劲风乱舞。加隆深深地呼出自己积压已久的郁闷，看看手上的头盔，自嘲地笑了笑。
　　——我们真是双生子呀，撒加。甚至连十三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一点都出奇的相似！
　　虽然分离了十三年，加隆对撒加的情况了解得还是很全面的：把自己关在斯尼昂水牢不久，这个满口正义、忠诚的哥哥就原形毕露，弑君篡权了。他杀死教皇，逼走刚出生的雅典娜，派人追杀得知真相的艾俄洛斯，并扣给他一个“叛徒”的罪名……之后，他冒充教皇十三年，漫长的岁月里唯有以面具遮挡住自己的脸，而从不敢在人前露出真面目。想必传说中神秘失踪的那些杂兵也都是他的杰作了……
　　——哼！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与我反目，反而自己去搞这些事情呢？我又不会和你争什么……
　　“撒加，你个混蛋……”
　　心不在焉地抛玩着手上的头盔，加隆无意识地喃喃骂起来。
　　“哗——……哗——……哗——……”
　　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含着微咸的海水气味的风让沉思中的加隆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何时贪恋上被海风吹拂的感觉？时劲时柔，即使变幻，却依然熟悉……
　　依稀听到海风中存留的童言稚语，两个孩子的声音里听不出后来的沉重……
　　“嗤！怎么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用力踢着细沙，一颗小小的海螺被从沙里踢出，弧线状飞过一段距离，掉落在沙滩上。
　　加隆的目光随着它落在那里，慢慢走过去，面向大海站在海螺前，突然像踢足球那样长腿一摆，任那颗小小的海螺应声飞起，远远地落进平静的大海里……
　　………………
　　“咚——！”
　　年幼的自己听着海螺落进海里的声音，一屁股坐在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大块岩石上，望向大海，因为海水反射着落日的灿烂光芒而微微眯起眼睛：“哥哥，为什么这个世上会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呢？”
　　“一定是因为一个人的话太寂寞了吧？”身后是除了语气，难以和自己的相区分的声音。
　　“一个人会寂寞吗？”从出生以来……不，在出生之前就从未和哥哥分离过，所以对于“寂寞”这个词加隆的感觉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应该是吧。”坐在岩石上方的撒加有些困惑地蹙眉思考了一下，随后对着映满霞光的海面微笑着回答。
　　“我明白了！所以哥哥和我才总在一起！”年幼的加隆欢叫着，满足地托起两腮，极为神往地眺望着远方，“这样加隆就永远不会寂寞了～～～～还有哥哥也是！”
　　“嗯，我们永远也不分离，一辈子做对好兄弟！”
　　逆着霞光，撒加转向加隆一边的脸有些模糊，但那笑起的嘴角却如此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
　　“说什么一辈子做对永不分离的好兄弟……首先违反约定的不就是你吗……”
　　怅然回首，在发现自己想做什么时，加隆懊恼地又嘀咕了一声：“该死……”
　　——竟然无意识地寻找圣域的方向！难道我对那个地方还有留恋吗？！
　　记忆是不堪的。无法忘记那些张张合合的嘴，声音不同，却说出几乎相同的话：“加隆，你只是撒加的影子。你不属于圣域！”
　　——我不属于？凭什么只因为我晚了几分钟出生就注定无法享有撒加所享有的一切？凭什么拥有同样外貌的我们却要接受不同的命运？！
　　——“加隆，你……”
　　——我那欲言又止的哥哥啊，你以为一点点安慰就可以平息我积压了十几年的怒火吗？造成这一切的神的旨意还有那个该死的神统统都该让他们见鬼去！
　　——“加隆，见到人以后不必开口，只要向着他们微笑就可以了。”
　　——总是和善地露出微笑的哥哥呀，你可知你在自己难得的休假日里将外出的权利让给我，自己却甘心宥于黑暗的小屋时，我的心情是怎样的？事实上，我宁肯舍弃外面的阳光而选择和你一起静静地度过一整天的光阴！
　　——“加隆，你已经长大了，不用我再为你操心了……”
　　——带着宽慰神情凝望着我的哥哥啊，虽然有心灵上的牵系，你却依旧不了解：我不愿听到你说这些话。因为听到这些，就仿佛预示着我们不久后的分离！
　　“撒加！你这愚蠢的家伙！！不接受我的建议，成为神的傀儡又有什么好的！！！”忍无可忍地向虚空吼出自己十三年来始终不解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却有海鸟被这声大吼惊飞了，扑棱棱地落下几片杂色的羽毛……

　　开始下暴雨的时候，大概已是下午三四点钟了。骤雨初歇，加隆湿淋淋地站在沙滩上，似乎有些怅然若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雨过后特有的清新气味，被困在乌云后面很久的太阳努力挣出身体，懒洋洋地洒下万道金光，惊动了岸上还在莫名发呆的人。
　　加隆茫然地抬头看看天空，被太阳晃得眯起向阳的那只眼，又将视线转向泛起粼粼金光的大海……
　　大雨滂沱的时候，加隆根本没有想到要躲避。他径自仰起头来，任雨水毫不留情地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雨水落在脸上，重重的，很疼……很疼……
　　………………
　　“撒加！你这个伪君子！！快放我出来！！！”
　　疯了一般摇撼着坚固的铁条，就算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也不曾停歇：“撒加！你要杀了你的亲弟弟吗？别开玩笑了！取代神有什么不好？如果我们联手根本就不成问题！而你——撒加！你这个内心险恶的小人！你明明和我想的一样，还摆什么义正词严的样子！！！撒加！！撒加！！！…………………………”
　　连加隆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那些飞溅到他的脸上，再慢慢流淌下来的海水里，分明有一部分咸咸的水是从自己眼睛里流下来的……
　　——撒加……你要抛弃我了吗？不在乎我们血脉相连，也不在乎我们共度的那些快乐日子……你那些永不离弃的誓言还回荡在我耳边，可你这个立约的人却已经将它违背了……
　　………………
　　现实中的海浪拍岸声与记忆中的重叠在一起，真实得令人畏惧——多少次挣扎在死亡线上，在没顶的海水中载浮载沉。我不知是怎样从那种窒息的痛苦中硬挺过来的，但屡屡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一个声音就无比清晰地响彻我的脑海：撒加！我一定要活给你看！！……真是讽刺啊～～将我置于那种险地的你，却成为了支持我活下去的最大动力……我恨你吗？我应该恨你吧？在人前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讲出这句话。可为什么，当我询问着我自己的心时，这个答案却迟迟无法说出口？
　　一道厉闪，亮银色的长蛇吐着信直直落到前方的一座破败的神庙上，顿时激起无数火星，映出一片惨白！
　　——是的，我恨他！我一定恨着他！！
　　加隆仰天长啸，狂野地大笑：“撒加！当初你把我关在水牢里，有没有想到有一天我拥有的力量可以控制七大洋？！一定没有吧？你会后悔的！撒加！我会让你尝到后悔的滋味！！！”
　　声音被铺天盖地的雨声阻隔，传播不了多远就消失了。耳边只有雨滴的那些单调却激烈的声响，除此之外，一切都仿佛消失了一般变得无关紧要……
　　加隆慢慢地安静下来，狂躁的心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感受到了安宁。透过密集的雨帘望出去，汹涌的大海不断翻涌起浑浊的巨浪，发出阵阵咆哮……不由自主地再沿着雨帘往上看，加隆突然一震！
　　——天是昏暗的。如同海的颜色。其实，海的颜色，原本不就是来自天空的投射吗？天蓝，海便蓝；天暗，海便暗……哥哥，海的颜色只随天的颜色改变啊……

　　太阳落山之后加隆才姗姗回到海底圣域，当然，在此之前，他已重新将自己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之下。
　　“狄蒂斯还没回来吗？”随着时间的不断逝去，心里的那份不安再次强烈起来，加隆顾不得把自己弄干，迎着自己第一个看到的人——苏兰特走过去。
　　不知道他这一天是否都这么无所事事，看到苏兰特时，他还是坐在加隆离开前坐的那个位置，重复地吹奏着那些曲子。
　　“苏兰特！”
　　看着苏兰特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加隆耐不住心急地大吼，却又让他抓住把柄：“为什么这么心急？圣域里有什么你所关心的事物吗？”
　　“多事！”加隆喃喃地骂了一声，扯下湿淋淋的斗篷往自己的住处走，听到身后苏兰特不紧不慢的声音：“哎呀～～淋得真惨呀～～～”
　　“苏兰特！”——前辈子跟他有仇啊？！
　　“狄蒂斯还没有回来。”
　　“啊？哦……是吗？”没想到眼前的死对头会突然回答得这么干脆，加隆愣了愣，讪讪地随意应了声。
　　“你最好还是把身上的衣服换一换。身为海将军首领的你如果竟然感冒的话，那可真是大笑话了。”苏兰特悠悠地提出自己的建议，眼睛忽然往上一抬，盯着加隆的脸冷笑道，“说起来，我实在很好奇这副盔甲下面是怎样一个人呢……”
　　“苏兰特，你……”加隆习惯性地想反驳些什么……
　　“呜——！”突然袭来的巨痛令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冷汗涔涔地淌下。正想弯下腰使自己好过一些，谁知这疼痛竟又去得无声无息，很快消失了，让人不由得想到……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沉寂。电光石火间，心中坍塌的一角已再没有可能回复从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讨厌这种孪生子间的心灵联系，不管多么不情愿，那瞬间刀割般的痛楚仍是从心上无比清晰地传了过来……
　　“怎么了？”笛音稍顿了一下，苏兰特瞥他一眼，纯粹只为发问而发问。
　　“没事……”勉强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加隆抬起头来，好像在欣赏成为天空的海水——撒加，你终于还是失败了……这就是你优柔寡断的下场！如果早听我的话，杀掉那个女神转世，你怎么会有今天……

　　“海龙将军，圣域刚刚发生一场大战，有半数的黄金圣斗士在这次战斗中殒命，而假冒教皇的双子座圣斗士撒加已经伏法，自尽而亡……”
　　“狄蒂斯，去召集其他海斗士！”
　　“海龙，你要……”始终漠然置之的苏兰特放下笛子，轻蹙双眉，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忍。
　　“现在圣域防守薄弱，战斗力也被大幅度削弱，该是唤醒海皇，建立我们的海上帝国的时候了！”
　　豪气干云地下达了命令，连一向对他冷嘲热讽的苏兰特都不敢违背气势惊人的加隆，恭敬地从命。
　　目送着众人匆匆散去各自准备的背影，加隆勾起一抹笑——撒加，你等着吧！你没有做完的事，我会做成功给你看！
　　眼睛胀胀的，有点酸痛，加隆困惑地蹙一蹙眉，感觉眼角一热，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滚落下来，迅速化为冰冷……
　　“该死……”倏地转身，金属的足音逐渐远去。不知为何，平日看来挺拔而意气风发的背影，此时看来……
　　是那样寂寞……

　　这一天，荡漾的波光里，鱼儿依旧在悠然地游逛；而平静的海底圣域，却已渐渐被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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