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可爱的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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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神白夜双手搭着膝盖，放在台面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另一只手腕上的袖扣。不合时宜的，他想起皇家剧院，五分钟，台上的男人重复了两次拿出钥匙，插进抽屉的锁孔，转动钥匙，从抽屉深处拿出香蕉，拨开香蕉皮吃起香蕉，再把皮扔到地上的这一系列举动。
那五分钟并不难熬，相反他全神贯注，因为那个男人再漫无目的不过的举动背后蕴含着某种强烈的希望，而他会在此时突然回想起这段记忆，也许正是眼下感同身受的结果。
他想妹妹了——
若被这么直白地戳破一定会恼羞成怒，所以更准确的说，十神白夜其实是在回想昨天和妹妹的那盘国际象棋局。
会这么在意难道是因为输给了妹妹？不可能，十神白夜不会输，也不允许自己输，事实也的确如此。
怀疑十神家的人会对兄弟姐妹放水就是种侮辱，即使那只是一场游戏。
那么……
袖扣转动第一下表示Knight走跳两格，转动的第两下代表再走一个直角。
通过转动袖扣这一外观毫无意义可循的举动，十神分别演练完了十六个棋子中最后一个棋子的动向。
嗯，果然呢。
第二只靴子落了下来。
脑海中棋盘对面有只纤细的手握着骑士棋子进行了一系列的移动，恰好把棋盘上的每一个格子都走过了一遍。在他冷静思索制胜的下一步时，想象空间的对面仿佛传来了刚刚完成骑士漫游这一几何学引发的数学娱乐题，满足的可爱笑声。
要在躲避自己进攻的同时巧妙地让被行棋规则束缚着的Knight在棋盘上漫步一周——花了一整天的思考，他终于看穿了骑士诡异路径下实则是在一片厮杀中闲庭信步的真相，妹妹隐藏于内心的专属胜利条件。
她总是这样，比起重要的输赢，似乎只有让自己感到娱乐才是唯一的目的。
在同一时空，同一个棋盘上，棋手们用相同的规则进行着同一游戏，却是为了截然不同的目标作出选择。
“呵。”
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的妹妹果然是世上最棒的！
“那个，请问……”令他忍不住作出漫无目的举动的源头，财阀千金，坐着开口问道，“我是有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吗？”
这还需要问吗？
如果财阀千金的双亲在场，他已经能想象到财阀父亲“你可以想象我的女儿在经济上的价值”和财阀母亲“女儿也差不多到想告别社交界的时候了”这样对他进行极具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暗示场景了。
与其说是想象，不如说这类场面其实一直在间断发生，真是令人厌倦。
“希望你能转告尊父，企图借外部力量赢得十神家继承战的人会被直接脱离争斗，也就是说，会直接被剥夺获得继承权的机会，不要白费心思了。”
不愿意继续把时间花在这种事上，十神白夜站起身，宣告了这场见面的结束。
“然后，不听劝告的后果只有两个，要么把钱浪费在被驱逐出去流落街头的败者身上，要么直接得罪十神家的下任家主，自己选吧。”
财阀千金低头握紧了茶杯，指节发白。
吓的。
大概也只有十神白夜自己听得懂他的威胁其实是对对方的体贴，虽然这种体贴的真实性还有待存疑。
毫不留情的给今日相亲对象在内心追加了个胆量方面的低评价，十神离开包间，跟着管家坐进了候在料亭后门的车里。
不耐烦想要离开的强烈希望达成了，他总算放过了差点被转出火星子的袖扣。
然而从安静的车厢里只望了片刻深蓝色的夜空，某种更为隐秘的渴望绵密柔软地包裹住了心脏，香槟酒似的直往外冒泡，无法再靠着任何漫无目的的举动压抑。
白天，它明明就躲藏在深邃处，他察觉得到并认出它，嘲笑它，抵抗它带来的软弱和这份软弱将会带来的后果，直到夜深时人们被施加了名为孑然一身的魔法，它便以一个无法抵挡的新姿态重现。
“……回别馆。”
十神对管家作出了命令。
这回他干脆的承认了。
他想要回到有妹妹在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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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月色，十神芙薇在自家大得能骑车兜风的喷泉花园里晃荡，就这么撞上了在空屋转上一整圈，不得不臭着脸顶着习习夜风跑出来找人的哥哥。
“欢迎回来~给，见面礼。”
折下观赏已久的玫瑰花，凑到十神白夜的鼻子底下。
少女笑得俏皮，漆黑的眸发，如日式娃娃的古典长相，都和十神白夜截然不同。如果这时有人正好路过涉谷交叉路口，抬头望望大广告牌，也许就能辨认出少女和常年占据主广告位的那位国宝级女影星的面容有好几分的相似。
但随着和婴儿一起被影星送来十神家处理抚养权的律师，这个美味的秘密也将封存在十神的阴影下，永不见天日了。
十神白夜接下了玫瑰，“这有什么好看的？”
“斐波那契数列。”
芙薇露出了醉心的笑容。
“每朵玫瑰的花瓣数目都有相同的规律，不是很美妙吗？啊，不过，哥哥已经被金钱的世界污染得太严重了，当然发现不了自然界中数学的美好。”
“是，我不能理解。”凡是在十神白夜生命里出现的数字都是越多越好。
“看吧，哥哥果然不懂。”
妹妹的脑瓜里到底在时刻经历着什么想法，对十神白夜来说永远是个不解之谜，即使他自信自己已是众多兄弟姐妹里最了解她的那个。
十神白夜望向园中大片盛开的玫瑰，随即灰蓝色的眼睛微垂，定定注视在了她脸上：“不懂也随它去，反正终究也是属于我的东西。”
那语气和芙薇过去吐槽哥哥对别人的态度太差，如果不是出生在十神家早被痛扁一顿……好几顿的时候，他满不在乎回答“反正那些再讨厌他的人最终不还是要舔他的鞋尖求他办事”时的欠揍语气一模一样。
他猜不到的是，这话，这视线，落进十神芙薇的耳里眼里就被自动翻译成了——果然哥哥没我不行。
紧跟着下一句心音就是，真拿哥哥没办法，那就再多留在哥哥身边一会吧。
而这也是再正确不过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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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神白夜很喜欢麦克白的那句诗：“我们所有的明天，不过是替傻子们，照亮了到死亡土壤中去的路。”
喜欢到了连死后都要把它刻在墓碑上当碑文的程度。
哥哥其实只是喜欢把别人当傻子耍着玩为乐吧？
十神芙薇是这么觉得的。
（但不敢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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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周的早晨，十神芙薇揉着眼醒来，发现床头不知何时摆上了一托盘冷热正好的早餐，昨天的晚报，以及咖啡杯旁边垫着张厚卡片的正方形的天鹅绒盒子。
就着面包咖啡，芙薇读完了晚报关于天才侦探一连侦破好几宗重案的报道，看着侦探的大头贴笑了笑，然后擦干净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躺着一只做成玫瑰形状戒托的戒指，镶满了数不清的细小钻石，花瓣包裹着作为主石的一颗巨大钻石。
“哼，哥哥又乱花钱！”少女忿忿。
可这话由两人共有资产到达四百亿日元的名副其实的有钱人说出来就很拉仇恨了。
顺便一提，启动资金就是十神芙薇解开P=NP证明问题，获得了作为千禧年大奖的一百万美金。这笔奖金全部交给了十神白夜，之后不管是用来搞杠杆还是当日冲销妹妹都不管，毕竟只追求最大值的算法不符合她的美学，所以实际的金钱操作全交给了哥哥。这就是兄妹二人作为十神子女却罕见地拥有独立于十神家的私有金库的由来全貌。
芙薇就这么仰躺在床上玩了会戒指。
因为没有事先量尺寸，先试着戴上中指，有点紧，换到小指，又太松。
这时候才忽然想起还有张卡片没看。
再伸手取过卡片，上面是被笔尖略略压印下沉的熟悉的钢笔墨迹。
写道。
——致我的最后一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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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现场总要有个没头脑刑警负责问为什么配一个全能侦探负责找线索证人破案，这几乎都成了侦探小说里登场人物的国际惯例。
于是搜查一科的警官越过门外拉起的警戒线进屋，又一次碰上了旧友。
“老弟，怎么又是你啊？”
不管是在案发现场还是新闻上，总觉得最近看到这张脸的次数也太频繁了点。
有侦探图书馆最高级别的侦探参与，案子很快就破了，凶器动机犯案过程和取证都一应俱全，证据在前，凶手乖乖招供，可喜可贺。可是这种仿佛落入蜘蛛网被盯上的感觉……唯有最大功臣本人凭着直觉紧皱眉头。
“不是独立个体分别犯下的单一罪行，而是有关联的连续案件。”侦探喃喃，像是追赶着什么匆匆离去，“这回死了六个人，可恶！再不快点的话，下次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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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巴蒂斯特·克拉芒斯……？日本有这种名字的人吗？”
余光瞥见妹妹又被电视新闻上的人吸引走了注意力，十神白夜不高兴的从自己公司的财报里抬起头，“一听就知道是假名吧，明明长着张日本人的脸。”
“哥哥才是，明明长得像外国人，名字却是十神白夜呢。”
“薇薇……”
被妹妹怼到的十神白夜无法反驳。
只能说一物降一物。
那么能约束十神芙薇的东西是什么呢？大概是被父亲那条到死都不能离开十神家的禁令加之于身，她被无形的锁链和十神这一姓氏永久绑在了一起。
所以这其实是条悖论。
对注定获得家主之位的十神白夜而言，锁链的另一端或早或晚都会自己落进他手里。
这算是父亲对那个对十神家族不屑一顾，毅然离开的女性的报复？亦或是对那位女性终有一天会为了女儿妥协的幻想？十神白夜无从知晓，但不论如何，被十神之名永久束缚的可爱的妹妹，一生都只能在他的掌心上起舞。
永远都无法离开他的身侧。
“侦探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忽然心情又变好了，说道，“他们解决的案件里的三成都是自导自演出来的事件，天知道造成了多少不必要的无辜伤亡……总之净是些为了卖名不择手段的家伙。大家也真傻，与其向那些家伙寻求帮助，还不如直接来求我。”
“诶？但是，哥哥虽然很擅长赚钱，对解谜却完全一窍不通呢，那样也不行吧。”
“什么？”
芙薇想起哥哥小时候不小心被自己的游戏卷进去，还差点被弄死的黑历史，捂着嘴笑了。
呀，这回她可不想再被爸爸关上一个月的禁闭了。
“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毕竟侦探这种职业，本来就是要打败名为谜题的恶龙，天生的骑士嘛。”
“哥哥是要掌控世界的魔王，可不能抢了骑士的工作。”
“哼。”
虽然十神白夜平时说的十句里有九句都在鄙视，鄙视庸人，鄙视蠢人，鄙视凡人，但唯独对妹妹有着无限的耐心。妹妹就是妹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唯一的手足。
至于其他的兄弟姐妹？那不过是一群有幸成为他垫脚石的存在罢了。
世上大部分人都令人心生无趣。
父亲？只是注定被他超越，没入历史的一块碑石。
母亲？不过是一个因为嫉妒平民有失体面而被赶回法国的贵族女人。
是了，即使是录入殿堂的国宝级女星，在这群贵族眼里依旧属于上不了台面的平民阶层。
十神白夜，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只有十神芙薇。
少女蜷坐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抬手拨开窗幔般，轻轻将垂到脸颊边的长发拨到了耳后，像是重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只有手指上闪着晶莹细碎的反射光。
“……哥哥？怎么了，突然笑得那么开心？”
“有吗？”
“嗯。”
“哦，别在意。”
“？？？”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可爱的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