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解体》诏钱

75、日不落教堂（7）

　　巨大影子裹挟购物车，探出头颅的骷髅找到空隙向前爬去，四人在清理时不得不抬头见到庞然大物，心里却莫名认为它来找柯淮。

　　“看样子，相识啊。”漆雕檀推开购物车，一起逃，“都是玫瑰花。”
　　归箐止重伤陷入半昏迷，她还是凭着本能伸手到漆雕檀身上，漆雕檀衣服衬衫扣子松开，给了她趁虚而入的机会。
　　漆雕檀抓住她的手，“好摸吗？”
　　“好摸，想再摸一次！”归箐止突然死而复生，两眼放光。
　　漆雕檀抛硬币砸她。
　　归箐止再次惨烈倒下。

　　漆雕檀车卡速度快，全都是随机的属性，别说性别，容貌也是。她逃离死亡点没看自己车了个什么鬼，从归箐止色迷心窍的神情看来，一个帅、有腹肌、男、钱多，可以确定这卡很弱。
　　她还看了一眼任务，完全没变。

　　柯淮全神贯注眼前，调整自己的呼吸。
　　他在直视这巨物，原本该销声匿迹的童声又无限加大，他觉得世界唯有自己，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你终究还是来到这里，我们已恭迎多时。】
　　【故乡从来都是张开双臂欢迎你的拥抱，不要逃走好吗？我们为你朗诵长句，虽然并未经过你的同意，可这是我们的好意。】
　　【请不要拒绝好吗？】
　　【不然我们会伤心。】

　　“去你的！”柯淮仍了一把玫瑰花，是在阶梯教室制作。
　　他等待很久，首次个人试炼是从出生地到大教堂卧底，最后死在玫瑰花海中，他自然知道它们的本性，还有那死缠烂打的朗诵。

　　那一束浓烈香水的玫瑰花混入聚合手掌中，同时早被签下契约的玫瑰花海在他呼唤下叛变，两者互相交映，砰的一声，如爆米花炸裂，映照热烈的阳光洒下无数血滴，成为深红宝石砸向所有。

　　“我靠，我san崩了！”漆雕檀才发现眼前一变黑，陆陆续续的黑影孩童正在朝他们袭来。
　　她的[san]在撕卡后砍了一半，猜测后面也是如此。

　　归箐止卡唯一好是锁[san]，与大教堂孩童卡在这方面有特殊属性，所以她还好。她看漆雕檀神经质，时不时打空气，后面的柯淮对打巨型手掌。

　　“你们快点找到方向啊啊啊啊，我要噶了我打不过啊！”柯淮边回头边打，他[san]下降速度很快。
　　面对曾经死亡的地方，他肯定心生恐惧，加上扰乱心智的朗诵与过往的记忆，实在心力交瘁，[san]当然下降快。

　　归箐止缓了过来，在购物车上制作的头颅粉末回血很不错，她顺便张望，语气烦躁，“找不到！明明大教堂有范围我们也走了好久，可是这花海跟无尽一样。”
　　“再找不到我都得死在这里，即便有多少卡也一样！”

　　许久不出声的柳维小脸肃然，甩出刀片，在层叠的骷髅与粗壮茎叶中传送，最后急转弯插到空中，刀片抖动。
　　她破音，“那！”
　　有东西阻拦刀片，像是木板类。

　　漆雕檀与归箐止看刀片中止的方向，漆雕檀认为柳维既然出声那应该是对的，所以让归箐止赶紧规划好路径躲避攻击，她来顶替柯淮的位置。

　　被抛弃的柯淮：“？”
　　他怎么上一秒踩在购物车上，下一秒就在黏糊糊的土壤上，还被抽了一鞭。

　　“嗷！你们抛下同行置之不理！”柯淮赶紧跑过去，购物车跑多远他跑多远，“我一定要曝光你们的行为！”
　　“你猜同行是讨伐你还是嘲笑你？”漆雕檀roll[力量]加速购物车。
　　“闭嘴漆雕檀。”
　　漆雕檀懒得理他，一币杀了骷髅后下车把刀片拔出。

　　购物车上，归箐止差点摔下来，还好柳维捞住她，她看到自己腾空被柳维抱。接着他们到达地面，后头的柯淮匆匆到来，一起看着漆雕檀摸空气。
　　漆雕檀感觉抓住什么，痛快掀起，一张隐秘于世界的布从此掉落，露出原本样子。

　　玫瑰花海中，画架上的画作由无数笔颜料构成，旧痕遍布纸张，即便如此也能见到浓烈玫瑰花爬满画作边框，众人凝视之下男孩跪在地上祈祷，看起来一切美好。
　　黑发垂腰，他低垂的面容带着稚嫩，头顶烈日，嘴巴轻微张开，可惜无法通过画作传达话语。
　　一切鲜活出现在眼前，仿佛就是现实。

　　跑到画作前的柯淮愣住，不经思考抬起手指，刚要触碰瞬间画架变成一团灼热的火焰，玫瑰花瓣消散伴随蒸汽滋滋作响，稍后热风再度吹起，发丝拂过脸颊却带来惊人的烫。

　　燃烧的画架不断吸引他的视线，他望着画作想到了曾经，红色焰火照应全身，他的脸庞阴影凸现，发丝遮挡的眼眸中夹带恍惚。
　　毒辣的热度逼退柯淮，他却还想触碰，试图得到什么，可火焰不会给他机会，被灼烧的伤疤开始暴露。
　　不愿意想起的狼狈逃窜在脑海播放连续剧，一双不存在的手爬上脖颈，找准方向死死扣住，似乎下一秒他就被缺氧而死。

　　他就是“死”在这里的。
　　第一次。
　　但总得来说，他死过无数次。

　　人格的自尊自杀，无人的狂欢腐烂，现在死都不认同祈祷自己却曾跪在大教堂，无数次世界杀死他，而在第二天的晚上太阳依在，他又爬起来继续自己的破烂人生。

　　人生如捡垃圾，他自己也是垃圾，柯淮嘲讽。

　　笑嘻嘻的孩童幽灵般围绕柯淮，他们等待很久了，希望他不要挣扎倾听朗诵，多美好的朗诵，多美好的奖励，为什么要逃呢？
　　真是令人伤心啊，那些外人排挤，就连他也排挤，这可是不能接受的事实。

　　“首先，我们要想玫瑰花藏起来，最好不要用太阳照射，它应该属于黑暗……”孩童们在笑，还鼓起掌声。

　　请留下吧！
　　跟我们的一同沉睡！

　　巨大玫瑰花手掌此刻出现在柯淮的后面，不需要转头，心脏急促，脑中通报[san]下降，而他像是被定在原地，等待它们降下通缉，被万千尖刺穿透。
　　脖颈出现骷髅手死死扼住，他惊觉这不是梦，被左右包抄，可惜契约没用出来被玫瑰花钻空子。
　　柯淮roll的骰子遭受干扰，失败。

　　他紧抿的嘴唇已经流血，不断压制翻涌上来的腥味终究在干渴的口腔里成为滋润之水，汗水变成胶水牢牢稳固脸上发丝，界面的[HP]不断下降。
　　柯淮一手握住玫瑰花，枝条的尖刺扎入手掌却依然紧握，仿佛感觉不到痛。
　　玫瑰花瓣按照他的指令飞向巨型手掌，有些则在脖颈切割骷髅手，可惜骷髅很硬，无法攻破，只能与收缩对抗至花瓣停止。
　　这里是他们的战场，也是自己的心魔场，他很明白。

　　藏在背后的手此刻夹着角色卡，他看着慌乱但心里还是有底，正在等待逃脱时机。

　　【你隐约中听见大教堂那群人的声音，似乎藏在花海，可是这周围只有你一人，你望向同行，却在脸上发现茫然，显然同行都已察觉。】
　　【你注意到你的同行被火焰连连逼退，奇怪的是同行无法靠近燃烧的画作，唯有你才行，即便是多炙热。】
　　【你的直觉告诉你，你必须前往。】

　　就在层层包裹、狼牙棒想要刺穿时，他攻破向下紧缩的手掌，无数花瓣飘荡下摆脱死亡节奏，下一秒角色卡转动，同时也是狼牙棒与骷髅手下手时刻。

　　柯淮速度很快，首次角色卡被刺伤的瞬间车好第二个角色卡。

　　他知道这是死局，必须撕卡脱离，甚至会撕卡无数次，为此问了漆雕檀相关操作，不得不说对方还是有两把刷子，第一次换卡也能找到诀窍。
　　这并不简单，车卡需要手速脑速，在死亡瞬间还必须思考接下来的动作，要为能逃脱带来收益。归箐止与漆雕檀就是明显的例子，两人在不同的地方玩出花来。

　　【鉴定[敏捷]，D100=45/83，成功！】
　　【你逃脱了追捕，无数次伤痕让你差点分不清生死，很快你恢复理智，幸运的是撕卡并没有感受到痛苦，你一向抗拒死亡。】

　　柯淮撕了两个角色卡勉强回到燃烧画作附近，咬破舌尖保持清醒。
　　他艰难掏出自己的玫瑰深入火中，沾染火焰在褪去色彩的纸上作画，很快烧毁痕迹显现，焚毁气味跟随纸屑不断乱飞，在彻底销毁时达到高峰。
　　画作没了，作为画笔的花自然也无需存在，他随意一扔，天空飘荡的无数颗粒被点燃。

　　他没有看，只是指着画架形成的空洞说：“这就是门。”

　　正在溜怪的两人听见了。
　　归箐止跳下快要散架的购物车，另一边漆雕檀也不恋战，用力推购物车直达画架，撞击火焰惹火上身，柳维早就趁着时间滚入门。

　　“你们先走。”漆雕檀突然出声。
　　两人转头，“什么？”
　　“不，不会是……”柯淮先反应过来，他颤动看向画架。
　　“我们逃不掉了。”
　　归箐止深呼吸下达结论。

　　画架换了个位置，距离同最初一样，按照最后一人算。
　　门的痕迹已经消失，千万“白纸”填埋进画架，围绕画架无尽的玫瑰骷髅再度开启下次屠杀，被逼近的三人只能背靠背。

　　“五秒左右。”归箐止换上主卡，三万太弱。
　　漆雕檀果断撕卡换高战斗力，顺便缓解一下低[san]，她冷笑：“真短。”
　　“有机会吗？”柯淮好多了，可是撕卡恐惧已在。
　　“不知道。”归箐止面无表情，“别一副哭丧脸，这才哪到哪呢，再说了，死就死呗，有什么大不了，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上都得死。”

　　“说的真对。”漆雕檀鼓掌。
　　柯淮呸了一声，“对个屁，头上没几根毛的东西你也是个屁，这我个人试炼，我过不了我死，你们过不了又死不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归箐止摆动小手。
　　“不要头毛攻击嘛，”漆雕檀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放心放心，你的玫瑰商团有人继承，我会帮你扫清障碍，我可是你最信赖的伙伴。”
　　归箐止也来，实际上馋他家道具很久了，“奸商，我觉得我也可以继承你的玫瑰商团，我不是你女儿嘛，你死了我继承天经地义，快写遗嘱。”

　　柯淮：“……”
　　你马，都不要脸了是吧？

　　三人不知道，难度一旦升到了六，除非特殊道具过不了都会死，别提另外两人是被柯淮带到五升六。

　　“说回正题，”漆雕檀问他们，“你们有更快的方法吗？”

　　两人摇头，要是开门时间太短，玫瑰点画作也需要时间，他们刚才试了好几次，时间不一直都是五秒，关键是看柯淮，距离上一次刷新后，柯淮点火速度越快则关门时间越慢。
　　柯淮正常到达画架，五秒钟开门，但用其他方法也只有十秒左右，并且要全部人离开后他才能走，而柳维是趁画作不注意溜进去，只需要漆雕檀与归箐止先走。

　　“那让我来。”漆雕檀首先发言。

　　遭到了同行两位的怀疑——
　　“就你？”
　　“我不信。”

　　“那是你们没本事。”漆雕檀自信指着天空。

　　没等两人看向天空，漆雕檀借着柯淮的手捞出画架，瞄准火焰扔了进去，再夺柯淮的玫瑰花全部扒散扔向空中。
　　此时画架重新刷新，恰好卡住时间。
　　许多白纸都被飘散的花瓣烧坏，只剩个画架，画架如愿出现离开的门。

　　“就这？很难吗？”漆雕檀双手一摊，表达难以置信。
　　她很欠揍插兜站在各种牛鬼蛇神的前面，等待火团成为小陨石击穿那些怪物，击碎想要杀死自己的意图。

　　归箐止：“……”
　　柯淮：“……”
　　被烧的植物骷髅，闭嘴的孩童：“……”
　　千言万语只剩一句：6

　　装完逼的漆雕檀赶紧跑向画架，归箐止见状嘲笑了一句：“这么不继续装了？”
　　漆雕檀偷瞄天空，“跑快点才最要紧。”
　　“你打了肾上腺素？跑这么快？”柯淮嘴上说着，实际跟着她跑。
　　“如果我不跑快点，到时候就没的跑了，因为——”她指着天空。
　　“天上下火了。”

　　归箐止：“？”
　　柯淮：“？”
　　归箐止：“！”
　　柯淮：“！”

　　“害人精啊你，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归箐止被烫到跳起。
　　漆雕檀想给她一脚，“你选择烧死还是坐死？”
　　“我是个非常有良心的人，”归箐止一脸正气，搭配上煞白死尸脸，“我选择你去死。”
　　“……”漆雕檀捞起骷髅头往她那砸。
　　去你的。

　　上面的火焰汇聚成一起往下掉，他们得要在火焰埋了玫瑰花海前逃离此处，不然就是漆雕檀口中的想跑都跑不了。
　　柯淮跑的比他们快，癫狂大笑：“哈哈哈哈哈，你们跑的没我快！”
　　声音过于魔性，热水壶成精了。

　　不过跑得再快也毫无用处，火团下降点燃部分玫瑰，空气异常干燥，这场火灾迅速席卷到三人附近，焚烧焦味充斥鼻腔，他们不得不捂住口鼻，忍着眼眶流转的生理盐水。
　　这是一场豪赌，也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火势很大，柯淮想要用力吸取空气可是被窒息拿捏，骷髅手经过高温不断刺激脱落倒地，卸去重量他才模糊意识到骷髅手消失。
　　其余两人的精神状态他注意到跟自己差不多，都是这场火灾导致，难怪漆雕檀跑得如此飞快，速度堪比奥林比克运动会短跑冠军。
　　按道理他意识不会很快不清晰，也可能是腐臭，但他不在意，因为画架就在眼前，逃离画作后才能活下来。

　　【[傀儡]感觉身上炙热，还闻到烧焦味，手往上摸发现自己头发着火，顿时发出尖锐爆破嘶鸣！】
　　【[刽子手]被浓烟呛到，没有距离感的玫瑰花紧贴试图求救，感到十分不适，跑时还不忘倒上一瓶浓硫酸。】
　　……
　　同行的消息弹出，大家都不好过。
　　只不过这俩b玩意还有闲心关注别的，柯淮也真是服了。

　　未被火焰吞噬殆尽的画架倒在地上，周围空出好大片地方，柯淮到画架前发现她们已经在了，说是等他，实则火海未彻底吞噬，先犯一波贱。
　　他捏痛手臂，先给俩b玩意踹进画作了，望着一片火海的玫瑰，在火团包围的最后一刻跳进去。

　　意识逐渐昏迷，柯淮却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走出这一步。

　　【他们希望你回来，但是你知道永远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