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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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细细,绵延不绝。
隔着层轻薄的和纸门，沙沙的婆娑雨响，孜孜不断地传入。
有闷闷的失重感。
茜披了件栀子色的平绢单衣，罩住雪白湿润的身体，没多久又被扯开，淡绯的淤痕落在上面，像是雪地里零落了红椿那样靡艳，属于少年人的手掌伸进里面游走，五条悟从正面抱住她，埋首在她胸前，高大的体格就像是在摆弄瓷娃娃，又害怕将人碰坏，局促又忍耐。
后颈被揉捏，露出白色短发下因动情而显得迷蒙的蓝眼睛，湿漉漉的。
像小狗。
女孩亲亲他滚烫的耳垂，“悟真可爱。”
五条悟的脖子更红了，喉咙滚了滚，咬她的细颈，含糊道，“不能这么说我，茜……我可是哥哥。”
茜喜欢看哥哥眼里只有她的样子。
五条悟也尤其喜欢像藤蔓一样占满她的身体。
明明是最亲密的时刻，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呼吸和体温，可不知何为，令人后怕的失重感也会在此刻出现，将茜抱在怀里的时候，被她身上湿润幽若的香气填满的时候，越是能占有她，越是忍不住设想会对失去她的未来如何的惶恐不安。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有这样害怕的预感？
“你不会离开我吧，茜？”
他像个要糖吃的孩子一样甜腻地嘟囔着。
“当然不会啊，哥哥总是在问这个问题呢。我们是双生子，从出生起就是一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茜望着悟，熟悉的眼睛似有魔力，令人沉溺其中。
“真的吗？”
“是啊。”
耐心的，一遍又一遍，茜以温柔的言语抚平这个焦躁的问题。
五条悟感到了些许熨帖的平静。
然而，在潮热的间隙，模模糊糊的，他仍旧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眼眶在酸涩、发烫。
这是属于他的情感吗？
还是说，是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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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已是日暮，雨还在下，五条悟支着脸盘腿在缘侧上，墨镜没有戴上，似乎是在发呆，眼睛垂着，侧着头，看不清神情，百无聊赖地盯着屋檐下的一株夕颜花。
淡紫色的花瓣上，一只避雨的蜗牛沿着茎叶慢吞吞地往上爬。
同茜一样，五条悟有雪一样白的眼睫毛，这一点在他垂下眼睛的时候分外明显，细密的，纤长的，如同薄薄的霜花覆落。
茜换回了宽松的裙袴，穿着卯花重色的纱袿和幸菱纹单，表白里青，相映成趣，是浅浅清丽的若草色，她站在门前，两缕姬发光整得垂在洁白的下颌处，银白色的长发披散着，绸缎一般，浓重地挂在浮纹的衣裾上，雨幕中姿影纤细，有娇小玲珑之感。
她注视着兄长的背影，在淅沥的雨声中，宁静得有些萧索了。
两人都没有开口讲话。
这样无声的画面持续了很久，久到初夏的绵绵细雨已将她的发丝沾湿，若草色的纱衣蒙着有一层琉璃般的光，才听到五条悟的声音。
“茜，”他方才似是在很深入地思考，“你想要朋友吗？”
茜要笑了。
她想，她对悟的了解永远比悟对她的多得多。
五条悟对她很好，但他总是想着，想要将自己的拥有的、喜爱的东西分享给她，害怕她缺少些什么，这是他的珍爱。
她的眼睫微微垂下，纤长轻盈得像是蝴蝶停驻，凝望远方出神的时候，又像是被夕阳亲吻过，晶莹的苍天之瞳中有绚丽的青红交错之光一闪而过。
她微笑，那样的笑容，像是若紫色的花，在雨中寂寞凄然地绽开。
“朋友？那是什么？我只要有兄长就够了。”
茜的回答一如往昔，五条悟有恍如隔世之感。这样的话，他也对茜说过。
曾经他的世界空无一物，是茫茫然的雪白和冰般的苍蓝，但他从不会感到孤独，他不需要所谓友人，也不需要任何理解和陪伴，他以自己的方式去看待这个世界，无所谓改变。
他有茜，他们是唯一的亲人和同类，是彼此的半身，是一体。
他们只要有彼此就够了。
如果这是誓言，那么是五条悟率先背叛了。
但是五条悟也有理由。
体会过现在的生活，他会觉得原先的日子太寂寞了，色彩单一，没有风景。茜很好，但茜不能代替夏油杰的位置，少年人总是渴望拥有青春之路上的同伴，一起并肩而行，他们可以谈天说地、嬉戏打闹、吵架拌嘴……同理，五条悟想，茜没有理由不能拥有朋友，一直被囚困在孤寂的一隅。如果她想要，他一定会帮助她。
这可能是他对茜想出的补偿。
在离开五条家和京都后，五条悟对妹妹一直抱有极隐蔽的愧疚。
微湿潮凉的衣袖落在地上，茜在悟的身后侧方正坐下，只落后半步，清雅秀丽的面容好似一株白色的铃兰花穗，纯洁无暇，那样婉转温顺的姿态，仿佛生来如此般天经地义。
“哥哥真的不知道吗？”她的声音总是那样，柔和甜软，像是清甜的糯米糍，语调却带着异样平淡的冷静，“至少我很清楚的明白，哥哥的世界很大，但我的世界，就只有哥哥一人而已。”
“我希望哥哥能不受拘束，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自由地生长，翱翔于蓝天之下，那样，我也会感到幸福。”
“朋友？我不需要。那对我来说无甚用处。哥哥也不用感到负担，请尽情地享受自己的生活吧，当你发自内心微笑的时候，我也能感受到的。”
“我会一直留在五条家，就在这里，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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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说，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可五条悟从来不认为，一个人的生命和意义，需要寄托给别人。
茜的感情令他感到震撼。又有不知所以然的愤怒。
如果是孩童时期的他，面对茜的告白，只会感到纯粹的幸福，那样堂而皇之的接受，然后许下自己轻率的诺言。
茜对他来说最重要，这点从来没有改变过，但五条悟的心境变化了，他获得了更多，学会了更多，世界更加广阔，普通人的情感虽然敏感脆弱，但也有可爱之处，他也想要茜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拥有更多美好的感情和羁绊，创造更多属于自己的回忆。
茜不是他的附属品，不应该是。
她的世界不是只有一种色彩，而应当是五彩斑斓的。
那样的生命，只有茜自己能去创造，而不是让他来给予。
他没有这种权力。
他已经剥夺了茜的自由太久太久，不能再占有她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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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五条悟后来才明白，茜把他视为自己存在的理由，是她太寂寞了啊，命运并没有善待她，她过早地见证了这个世界的脆弱和悲观的一面，用黑色和红色涂抹，像是被割裂、仅用丝线维系般摇摇欲坠，这样的世界无法表达、无人理解，她变得早慧、沉默、消极，没有人为她排遣。
五条悟是幸运的，他有同类。
他变得骄傲，但不至于过于孤高。
茜没有。
她的双生兄长，这个世界上她最亲近的人，早在一开始，就彻底抛弃了她。
他没有那样的天赋和诅咒。
她只是在本能地寻求一个救命稻草而已，用以支撑着她生活下去。
她怀抱着一个秘密，直到死亡，才为她最亲近的人所分享。
茜怀揣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去。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