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拈花》枫沐焰

56、第 56 章

　　两人一只螃蟹躲在岩石后，小心翼翼瞅着铁牢前方走过的巡逻队伍。
　　小螃蟹：“我真不能再往前走了，为了帮你们，搭上我自己的小命，那我得有多蠢？”
　　“不光是为了帮我们，也为了你的自由。”李拈花纠正。
　　“接下来的路，都跟你们说清楚了，放过我吧，我只是一只小螃蟹。”
　　“好。”她很爽快，却捞起螃蟹，在它的惊慌挣扎中，将它揣进自己的褡裢。“等下离开的时候，省得再去找你。”
　　“多谢啊。”螃蟹闷闷道，“你还怪体贴的。”
　　“怎么办？”眼前巡逻队伍方走开，另一队很快接上，跟山上护门守卫轮番换岗的机制很是不一样，“它们都不用休息的吗？”她抱怨。
　　小螃蟹探出头：“实际上，它们很闲，它们已经闲了几百年。”
　　“多谢讲解啊，你还怪贴心。”
　　“彼此彼此。”
　　如此下去徒耗时间，他们根本无法靠近。“这样，我去将他们引开，请君师兄去救人。”李拈花瞅眼手持刀叉剑戟的妖兵，咽咽口水。考验自己逃跑能力的时候到了，也不知那些虾兵蟹将乌龟领队跑起来速度快不快，跟岸上相比如何？
　　“太危险，引开守兵的事交给我。”君希情道，“你去救人，咱们分开跑，岸上会合。”
　　“怎好叫师兄冒险？”
　　“别争了，不然师兄跟你来是做什么的？把握时间！”说毕，他躬身挪到另一边，挥出两枚海瓜子，正中虾兵小腿。
　　虾兵立即招呼：“有人入侵，快，这边！”
　　他们呼啦啦往君希情所在方向拥过去，李拈花见状，赶忙奔到铁牢前：“齐齐，齐齐！”蔫蔫趴在牢中的小狗闻声抬头，双眼立时放光，跑过来狂摇尾巴，嘤嘤哼唧。李拈花伸手想要摸摸它的头，被环绕铁牢的结界挡回来。“别急，我看看。”
　　“封印在锁上。”小狗提醒，“锁上贴了一只蛟鳞，你把蛟鳞揭开就成。”
　　李拈花依言在牢门铁锁上找到蛟鳞，揭下一瞬，环绕铁牢的结界微震后消失，随即被隔绝在外的海水涌入牢中，小狗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李拈花持剑劈开铁锁，打开牢门：“快点齐齐，快出来。”涌入的海水将小狗冲向另一边，李拈花松开抓握栅栏的手，随波而入，从激流中捞起小狗，抱在怀里奋力往外游去。“避水珠，吃下。”她将避水珠塞进小狗嘴里。
　　“你哪儿来这好东西？”
　　“君师兄准备的。”
　　“他也来了？”
　　“若逃出生天，你得好好感谢人家。”
　　小狗含糊不清嘟囔一声。
　　李拈花带着小狗与小螃蟹游出牢门没多远，与巡逻队伍撞了个正着。虾兵如临大敌扯着嗓子喊：“敌人，敌人入侵，罪人跑啦！快来人，牢里的跑了！”
　　“罪人……”李拈花瞅一眼怀里乖巧得不得了的小东西，“你爹娘怎么得罪人家了？”
　　“快走，离了这里再跟你说。”
　　虾兵蟹将挡住去路，李拈花将小狗往肩上一甩：“自己抓好了。”拔出背上的剑。
　　小狗扒住她的肩，一脚踩在褡裢口袋上：“不要跟它们纠缠，结界破开，妖蛟很快就会到。别紧张，你可以，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御剑原理与身随意动、一念千里是一样的，摈弃杂念，让你与剑融为一体，念之所至，如臂使指。它就是你，你就是它。”
　　李拈花深吸一口气，抛出青剑，青剑在水中稍稍一顿，化作青芒射向围聚而来的妖兵。青芒疾驰，很快将妖兵的包围撕开一道口子，如一颗流星在前方引领李拈花，李拈花紧跟在后，好似真与青剑合二为一，速度越来越快，眨眼越过妖兵。
　　妖兵大喊：“不能让他们跑了，追！”
　　待身后喧嚣逐渐消失，周围只余深海独有的绵长、如闷雷般的暗流声响，李拈花缓下速度，收回青剑。方才那一阵疾驰，叫她头晕眼花，差点吐出来。
　　“你还差得远，得多练练。”小狗不客气道。
　　“是是，多谢大师指点，刚才是哪位大师可怜兮兮趴在牢中？”
　　“我是阴沟里翻船。”
　　闷雷般的水声忽然变大，“小心，它来了。”小狗话落，李拈花透过避水珠的光芒看清前方凭空出现、席卷而来的水龙卷。浮在水中的身体陡然一震，便被猛地拽下去，下方的黑暗深渊出现巨大旋涡，如蛰伏在海底的巨兽向他们张开大嘴，要将他们一并吞下。
　　李拈花尝试将下坠的身体拔出，失败，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身后白光大耀，背上蓦然变得轻松。而后白色身影出现在下方，将她的身体托起，她落在厚实的皮毛上，皮毛绵软如天上的云朵。
　　“坐稳了。”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不自觉抓住皮毛。
　　“云朵”载着她闪电般窜出去，灵敏地穿梭于如林的水龙卷，不过眨眼时间，已在数里开外。李拈花回头，水龙卷消失，目之所及复归黑暗。掌下是手感有些熟悉的白毛，覆着避水珠淡淡的光晕。好白啊，白得毫无瑕疵，犹如天山的雪，她心想，不禁揉搓两下：“你是，我的朋友吗？”
　　“不是。”
　　她安心，自然而然忽略了“不是”的“不”字。
　　他们没有停留，很快浮出水面，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奔驰。白色巨兽跑得飞快，脚下泛出青光，所过之处云气自生。李拈花注意到，它后脚戴着一只金环，她知晓那只金环上的铃铛里面是一颗五彩珠，发不出声音。另一样吸引她注意的，是它额头的角。原来它不是纯白的，她想。那双紫色的角嵌在雪白的毛间，显得有几分突兀。
　　白毛紫角的麒麟，带她在海面上奔跑许久，停下。
　　“怎么了？”下方浊浪翻涌，他们依然在海上。
　　它茫然四顾，道了句：“海岸线在哪个方向？”
　　“……”李拈花吐槽，“齐齐，你只是换了个身躯，没换脑子吗？”
　　“再叫一遍。”麒麟莫名道。
　　“什么？”
　　“再叫一遍齐齐。”
　　“毛病，咱们正在逃命！”
　　“从方才起，你就没出声，我以为……”麒麟跑起来。
　　“以为什么？以为我被吓到？还是以为你变了个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
　　对方没回答：“不管了，我随便挑个方向。”
　　李拈花拍它一脑袋：“正跟你煽情呢！话说回来，你能不能靠谱点？什么叫随便挑个方向？”明亮的天空猝然变得晦暗，上一刻还算平静的大海，掀起风浪。耳边风声愈大，逐渐变成呼啸，一声蛟吟由远及近。李拈花回望长吟传来的方向，黑云压向海面，与浊浪相接，天塌下来一般。“追来了，再快点。”她催促。
　　身后的浪头越叠越高，最后叠成数十丈高巨浪，对准他们当头拍下。“齐齐！”李拈花大喊，麒麟脚下青光大作，云烟滚滚，他们如箭向前飞窜。巨浪不罢休，紧追在后，排山倒海，风吼如狂，势要毁天灭地。
　　水天一色的昏暗中，白芒闪烁似星，拖拽长长青色的尾巴，黑浪耸立如崖，在水上筑起千仞坚壁。看起来每每要将咫尺那一点微弱的白光吞噬，却总叫对方逃脱。
　　“齐齐，那边！”
　　期盼已久的土黄色出现在眼帘，他们都十分高兴，麒麟撒腿往“海岸线”跑去，在触到土地的前一刻，狂浪追上他们，将他们拍入海中。所幸又一浪头涌来，他们被推上岸。
　　吐出几口水，李拈花爬起，跑去已经回复小狗模样的伯齐身边：“怎么样啊你？”
　　小狗翻眼珠：“我跑不动了。”
　　她回望海上，浪头往岸上涌了几番，拿他们没办法退去。李拈花在小狗身侧躺下：“暂且无事，歇会儿吧。”
　　眯了一会儿，她醒来，小狗起了鼾声，想是太累。她没有吵它，自行将四周查看一遍，不知几时跑出褡裢的螃蟹爬回来：“我看过了，是一座岛，不大，岛上有些野果，我给你们带了几只。”它挥舞钳子，上面插几只小红果。
　　李拈花的肚子咕噜叫起来，她拿下小红果咬一口：“还蛮甜的，味道不错，谢谢你啦。”
　　“搭一路便车，给你们摘几只果子是应该的。就是过于刺激，我的小心脏受不了。”
　　“这是哪里？”李拈花咬着红果走到岛边，往前，往左、右望过去，都是一样的景色，实在无法辨别。
　　“谁知道。”
　　“我们待会儿就走，你跟我们一起，还是留在这里？”他们跑了许久，早离了妖蛟那片海域，完成了对螃蟹的承诺，“接下来还不知会遇到什么，你没必要跟我们冒险。”
　　“想多了，我才不打算跟你们冒险。”小螃蟹爬到浪沙交界处，用钳子探探海浪，“我不喜欢这里，死气沉沉，所以还是再跟你们一程。你们能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放下我？”
　　“什么样叫好地方？”
　　“最好鸟语花香，如果能有点灵气有助修行就更好了。”
　　“你要求还挺多，忘了咱们是在逃命？”
　　小螃蟹爬到她脚下：“把我捞回去。没办法，你们人类不会明白我们妖修行有多难，灵地的加持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你们人类明明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却总是沉迷吃喝玩乐与金银铜铁那些没用的东西，虚度光阴，浪费资质，真是暴殄天物。”
　　它絮絮叨叨抱怨，李拈花好笑地蹲下身：“你也想修行？想成仙？”
　　“干嘛？瞧不起蟹啊？”小螃蟹拍拍自己胸脯，“我身躯虽小，志向却大。天道无亲，众生平等，皆可成仙，不独独你们人类有机会。”
　　“哟，你还知道天道无亲。”
　　“我知道的可多，我修行许多年头了。”它忽而有些沮丧，“我原先待的海域颇有灵气，可惜，被那只无耻的妖蛟霸占，它的妖气污染了那片海域。”
　　这李拈花就不懂：“你们不都是妖？还会嫌弃它的妖气？”
　　“妖跟妖也是不同的！你是不是以为妖都是邪恶的？”小螃蟹不等她回答，自顾自哼哧，“知道知道，高傲自大的人类明明自己坏得很，却满眼偏见，总觉得别人邪恶。最厚颜无耻、最坏的就是你们人类！咱们妖也有良善的，还有像我这样不问世事、只想安静修行的。哦对了，你那伙伴是麒麟吧？我还以为世上已没有麒麟。”
　　“你知道麒麟？”
　　“不算了解。”小螃蟹说来，“听闻过去的麒麟一族，就与我一样，不问世事、爱好和平……”

　　笔话：这只麒麟有毛毛的原因，后面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