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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面对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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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元谨把人哄进屋,也不敢再睡,守在程景初床边,一直到天亮。
天亮后,程景初醒来,看见程元谨坐在自己床边,有些诧异:“小谨,你怎么了?”
“没事,我来看看你,妈,您晚上睡得好吗?”程元谨扶着程景初起来。
程景初仿佛忘了昨夜的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拉着顾卫东认字。
早饭后,程元谨仍是不放心,来到知青点,看见沈黎,问:“你有时间吗,我找你有点事。”
沈黎在吃饭,扒拉完最后两口饭,放下碗,起身出来:“你说吧。”
程元谨竟无法开口,也许不知从何说起吧。
沈黎见他犹豫,笑问:“你不是说有事儿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事?”
“听说你的医术不错,能帮我妈看看吗?不白看看,给钱,不要钱,给票也行。”程元谨盯着沈黎问。
“你妈妈得了什么病?”沈黎问。
“间接性失忆症,整日伤春悲秋,不喜与人交流。”程元谨道。
伤春悲秋不与人交流,这应该是抑郁症的表现?或许不是,只是无法接受事实。
昨日见程景初,看似与常人无异,怎么会间接性失忆。
程元谨看出沈黎疑惑,解释道:“我妹妹下乡做知青,出了意外,人走了,我妈很伤心,有时候她想不起这事,看着与平常人没什么两样。”
沈黎心下了然:“你真想治好她。”
“当然。”
“你妹妹来了这里做知青,在山上意外出事,是吗?”沈黎问。
程元谨握了握拳头,艰难回答:“是。”
“我知道了。我的法子有些残忍,效果应该不错。如果你能接受,我就答应给你妈看病。”沈黎望着远处的山,叹息一声。
不会了,以后这里再也不会有知青丧命。
别的地方她不敢保证,洪山大队,她可以用性命担保。
“我答应你。”
沈黎回知青点,问王建国等人,在上山丧命的知青叫什么,怎么死的。
王建国印象深刻:“听说进入深山,被狼咬死的,被人找到的时候,身上一块好地方都没有。面目全非,死状很吓人。”
赵晓雅吃着饭,听见她们的话,手一抖道:“她不是被狼咬死的。”
沈黎制止:“是被狼咬死的。”
赵晓雅瞬间明白,便默默吃饭。
她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一旦说出来,对自己不好。
沈黎问了发现尸体的细节,吃过饭,来找顾奶奶,给她看看腿,顺便看看程景初。
程静初看着与常人无异,仔细看还是有区别的,她虽然在笑,都是假装的。
“姑娘,你来了,你有什么事吗?”程静初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对沈黎多了几分耐心。
沈黎摇头:“没事,我就是来看看顾奶奶,阿姨,您在这里住得可好?”
“好,这里环境好,有山有水,环境清幽。适合养生。”
程静初想多住些日子。
程元谨出来,笑着问:“有事吗?”
“没事,我来给顾奶奶看腿。”沈黎把糕点给顾卫东,说了腿的保暖办法,顿了顿对程元谨道,“我想去山上一趟,你们愿意去吗?”
她做事雷厉风行,不喜欢拖泥带水。
程元谨知道她的同意,看向程静初,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程静初也想上山,想也没想就答应。
沈黎只带了程静初和程元谨。
到了山上,沈黎就说,这山里不安全,经常有野兽出没,要是不小心,会被咬死。
她说话时一直注意着程静初的表情,见她隐忍不发,继续道:“所以我们要小心些。”
程元谨害怕母亲发病,一直扶着程静初的胳膊,自然感觉到母亲身体颤抖。
他知道,母亲在有意回避。
又走了十几分钟,沈黎顿住步子,指着不远处:“看见了吗,就是那个地方,发现了已死的知青,当时身上都是伤,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程元谨想阻止沈黎,可碍于理智,他什么也没做,一直注意着程景初的动作。
程静初早已泪流满面,不自觉朝沈黎指的位置走去。
沈黎跟着,继续说:“阿姨,你说那个知情的家人知道了,会不会伤心,要是我出事,我爸妈肯定担心。”
程静初一字不语,像木偶人一样,缓缓走着,泪水却模糊了她的眼睛。
程元谨想喊停,可见母亲流泪,忍了忍,终是半字未吐。
来到一棵树下,沈黎说,就是这棵树。
话音没落,只听扑通一声,程静初跪在地上,随后号啕大哭起来,嘴里喊着卉卉。
程元谨想劝,没沈黎拦住。
沈黎摇头,小声道:“她压抑太久,这样对身体不好,你还是让她哭出来,发泄发泄吧。”
程元谨红了眼眶,扶着程静初无声流泪。
沈黎在一旁劝:“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不为别人,只为在乎我们的人呢,你女儿走了,你还有儿子,将来还有孙子,你要是有个万一,悲痛欲绝坐在这里哭的就是会是他们。”
程静初充耳不闻,一个劲儿哭。
沈黎不知道他能听到多少,再次劝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把委屈,痛苦,失望,绝望,焦虑不满的情绪都哭出来,哭过后,我们坚强活着,让在意我们的人心安。”
说了这么多,沈黎不再说话,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程元谨从没见她妈哭成这样,即便当初离婚,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妹二人,再多的苦和累,掺和着汗水、苦水往肚里咽,从没流过泪。
也只有听到妹妹去世的时,才小声啜泣,嚷着要妹妹。
这些日子,他知道母亲活得压抑。
半个小时后,程静初的哭声小了,沈黎把人拉起来:“阿姨,我们走吧。别哭了,一会来人,该笑话你了。”
“他们愿意笑话就笑话。我又不认识他们,随便他们怎么笑话。”程静初满眼含泪,哑着嗓子道。
程元谨第一次见母亲不顾形象。
在燕京,她是大家闺秀,是赵司令的前妻,是有涵养的贵妇。
一朝离婚,她沦落成弃妇,被人耻笑,她咬牙挺了过来。
父兄战死沙场,家产被捐,连老宅都没保护,差点被打成“黑五类”,这些都没能让这个柔弱而坚强的女人屈服,唯有女儿去世,让她失态了。
“妈,我还看着呢。”程元谨扶着她下山,忍不住提醒。
“你是看见了,你敢笑话我吗?”程静初问。
“他肯定不干,要不然我帮您削他。”沈黎率先出声。
或许是因为程静初失去女儿的缘故,沈黎很愿意亲近她。
上一世,她突然死去,母亲也是这样,一连失去三个女儿后,母亲便精神不正常,时常癔症。
她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看见母亲那样,沈黎难受得要死,恨不得毁灭全世界。
程静初喊了你笑了:“这不行,他是我儿子,要是被人打了,我该心疼了。”
下山后,程元谨想回军区,顺便安排母亲随军的事。
谁知程静初不想去军区。
程元谨无奈:“妈,您身体不好,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您还是跟我回军区吧,我也能照顾你。”
程静初态度坚决:“我不回去,我就要留在这里。我喜欢这里。”
这里有沈知青,有她的卉卉。
卉卉虽然走了,她想陪陪卉卉。
程元谨就怕她还惦记着妹妹,给沈黎使眼色,让她劝劝。
沈黎笑了:“阿姨既然想留下,那就留下吧,看阿姨的气质,学识不浅,我们村准备开扫盲班,让阿姨当老师吧。”
人一旦有了事情做,就没时间想别的了。
程静初很乐意,程元谨无法,把她交给沈黎,自己回了军区,临走时留下不少钱票。
沈黎想拒绝,想了想,欣然接受。
就这样,程静初成了洪山大队扫盲班的老师。
她气质优雅,说话温声细语,儿子是军人,别人都很尊重她。
因为白天上工,没有时间学习。沈黎组织人,晚上上扫盲班。
有人喜、有人愁,尤其是洪三那个二流子,干了一天的活儿,到床上就想睡,才不想学习呢。
到了扫盲班,见沈黎不在,就想开溜,刚转身没走几步,就沈黎揪住衣领。
“想跑?”沈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洪三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肚子难受,想上厕所。”
“懒驴上磨屎尿多,别给我整幺蛾子,都给我好好认字,不好好认字,等制糖厂开了,都别想当工人。”沈黎冷哼。
沈黎最会画大饼,洪三听腻了,问:“您总是说开制糖厂,都说了多少次了,到底啥时候开,砖瓦都没有,厂子还没影儿呢,别说开制糖厂了。”
这是怀疑沈黎。
沈黎摆手,让他滚。
洪三见状,更不敢滚,回到大队部跟着学习。
沈黎去找洪胜利,问了砖窑厂的情况。
想要建厂,需要的砖瓦不少,是一笔大费用,大队里出不起。
沈黎道:“我来想办法。拖拉机我都能弄来,还在乎这点砖瓦。”
有人相信沈黎的能力,当然也有怀疑的。
拖拉机是运气好,沈黎能次次运气好。
回到知青点,知青也为沈黎担忧,想问沈黎,能有什么办法。
沈黎:“以物换物。”
翌日一早饭后,沈黎带着赵晓雅,去找洪胜利,让洪胜利带头,去砖窑厂。
洪胜利没有推辞,退了碗,嘱咐刘兰芝几句,和沈黎一起出来。
几人坐拖拉机去砖窑厂。
到了砖窑厂,沈黎找到厂长,询问一番砖瓦的价钱,心里估算一下,要是真盖小学和糖厂,没有两三千块钱下不来。
“能赊账吗?”沈黎直接问。
几十块钱洪山大队能出,两三千,真拿不出。
虽然能带他们上山打猎,却不是长久之计。
厂长见沈黎稳重,又是女同志,便没说难听的话,摇头拒绝。
“我们大队真没钱,用东西换可以吗。我们大队有粮食,有蔬菜,还养了鸡,有海鱼,陆续供货,可以多给你们一些。”沈黎说。
砖窑厂没这么办过,不知该怎么做,说找人商量一下。
沈黎让他们去商量,自己在这里等着。
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果不其然,砖窑厂同意。
沈黎当即拟定合同,规定好各种注意事项,拉了一车砖回去。
一拖拉机蓝砖,还没到洪山大队,村民便围上来,纷纷夸沈黎厉害,说能弄到砖就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