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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天棓四 Eltan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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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很快进入了一种新的日常模式。
高明每天像打卡上班一样自己去学校。这是他和陈贤约法三章才获得的自由。不平等条约的内容是高明不能再勉强自己,每隔两个小时要向“老大”报告情况。
而每天高明走了,陈贤就留在家补觉,下午爬起来和同事开会,处理一下工作,准备晚餐。晚上等高明回来一起吃了饭,聊聊当天的见闻,到了时间照顾他睡下,陈贤再接着按国内时间工作到下班。
高明很有干劲,甚至已经和这边的教授谈好了新的课题。
“今天回来前还在Reinhard教授办公室和我老板开了个视频会,那个研究方向不错,我老板也同意让我毕业的时候带走一部分数据了。”
“嗯,好呀。”陈贤塞了一口菜,日式酱油炒出来的菜花果然还是有点奇怪。
“我今天还去看了一下他们的双光子显微镜,还挺新的。”
“嗯,好呀。”
“回去得着手准备申请书了,好多事要做啊。”
“嗯。”陈贤看着他笑,打断他道:“明天可以吧?”
“明天?”高明停住勺子,转念去想陈贤在问什么。
“明天星期四了,你不是答应我星期四腾出时间吗?”
“噢,对噢。”高明想起陈贤刚到瑞士的时候就约他把周四时间空出来,也不说去做什么,神秘兮兮的。他答:“我没什么安排,时间自由的。”
“那我中午去学校接你。”
“现在能说是要干嘛了吗?”
“你明天就知道了,肯定不是坏事。”
“什么啊?不会是要带我去看病吧!我这两天身体好的很!”高明哀嚎。
陈贤笑道:“乖啦,别害怕,不是带你去医院。你工作上的事我帮不了什么,其它的……你偶尔,给我一点表现空间。”
陈贤很迟疑,一直不敢和他说清楚,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事对高明会是好是坏。
陈贤夜里很晚才上床,却在日出前就睡不着了,侧躺在床上看身边已经彻底适应了时差的高明。他睡得好沉,可能是白天累着了,夜里提醒翻身的闹钟都没闹醒他。
高明导师说的很对,他是挺执着的,执着到甚至可以忽略他自己。
既然他执着地选了这条路,陈贤想多帮帮他,但总是苦于插不上手。
既然他执着地选了自己,陈贤想,那自己就回报他的坚定吧。
陈贤撑起上身,缓缓凑近他。
他细细看遍了高明露在被子外的部分,他去回想高明说过的话,去猜测高明想要什么,去想自己能给他什么。
越贴越近,他想吻他。
迟了这么久才吻回来,他会接受吗?
正想着,床上的人皱了皱眉,轻哼了两下。快要醒来的时候,人总是最脆弱,最无防备,最容易把不适表现出来。
陈贤收回了那些想法,习惯性地摸了摸高明的腿,果然在僵直着发抖,他在睡梦里也会抽筋。
肯定很难受吧,陈贤想着,坐起身,小心撩开被子帮他又掰又揉,好久才让它们又恢复瘫软。
太阳快要升起了,陈贤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床上看他。
虽然很欣慰他如此勇敢,虽然心甘情愿陪他前行,但还是看不得他这样,他太辛苦了。
地平线的光从窗帘缝间投射进来,一道金色的亮线落在床上。陈贤眯了眯眼。
时间隔得太久,几乎都要忘记他被打倒在地一蹶不振之前的样子。当他重新燃烧起来,那光实在是太刺眼了。
想给他更多的希望,回报他的坚强。
到了中午,高明从实验楼出来,去到地铁站等陈贤。可陈贤出了闸,带他又回到学校里,一直走到高明交流的课题组所在的楼的隔壁建筑,轻车熟路上了三楼。
那里有一个研究所,门口立着一个电子屏,正循环滚动展示着最新研究进展。
“来这做什么?”高明奇怪。
“我约了这里一个教授谈谈,你陪我。”
“你们还投海外的医疗项目吗?”
“我们是卖方,不搞投资,看来得找时间好好给你讲讲什么叫投行。”
“那来谈什么啊?”
“谈成果转化。”陈贤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恰好电子屏上正放着他约的那个教授的页面,陈贤指了指,示意高明看看。
高明对着那些字仔细研读了一番,想起几年前确实好像也听过这些,不过脑机接口、外骨骼这些研究一向层出不穷,他也没仔细想。
他挠挠头,点评道:“他们文章发得很不错啊,都是正刊。”
“这么有名的研究你没听过?亏你还是研究这些脑啊神经之类的。”
“我们做的偏基础研究,这个偏工科。”
陈贤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有点无奈地笑他:“光想着你那些小老鼠呢?做研究和实际应用这么割裂?”
“好骂。”高明惭愧道:“一针见血啊哥,我确实该反省一下,往临床转化的方向多考虑一些”
“我没骂你,我是希望你多考虑考虑自己。”
高明看着他,纳闷怎么陈贤会教育自己这些,解释道:“我个读心理学的,转到干纯理科科研,又要再往做机器人上贴?有点难啊。精神疾病的躯体障碍也影响着很大一个群体,成瘾问题也是很严重的社会问题,能在这些问题上做点工作,我已经很有成就感了……”
陈贤打断他:“高明,不是说让你去研究这个,你不想站起来吗?”
高明这才愣愣地抬头看他。
对啊,陈贤怎么会跟他聊科研呢?陈贤是在说,让他去做这个研究成果的受益者。
脑-脊髓接口吗?
高明又去看展示屏。内容跳了一页,正好有一副示意图:在大脑皮层里植入电极,让电脉冲信号绕过受损的脊髓区域,直接控制肢体运动。
真是亏得自己做了这么多年前沿科研,作为行内人,都没有真正把新成果的应用当回事。
课题组的学生匆匆赶来迎接他们,不一会,风尘仆仆的法国教授也来了,寒暄后,对方介绍了他们的研究,以及许多成功的案例。
高明坐在他们之间,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不再是以他为主导的学术交流,他和陈贤更像是变回了患者和患者家属。
他开始走神,尽管他比陈贤了解这些专业内容,更能听明白对话的内涵。但复杂的心情占领了他的思考,对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的震撼、对希望一直就在眼前却没有想过去争取的愧疚、对陈贤的感激、对未来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向往……
“诶?”陈贤顺着对面教授有些变化的目光看向高明,疑惑一声后,抬手替他抹了把脸。
高明才发现自己眼泪跌了下来。
是啊,手术有风险,毕竟要全麻要开颅,术后感染可能会要命;复健很辛苦,毕竟瘫痪好几年了肢体都变了形;过程很漫长,毕竟人工智能解读人脑信号还在试错中不断进步……
但你懂希望是什么吗?
就是这种可以让人毛骨悚然、潸然满面、一往无前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陈贤一直在说话安慰他。
“无论做什么都要先把身体养好,知道吗?回去好好复健,毕业之后我们过来。你导师跟我说过,他支持你读博士后,不会卡你毕业……”
“你怎么还跟我老板谈过?”高明惊讶,“怎么好像……你什么都知道?”
“我还觉得我知道的太少了呢。”陈贤笑着揉揉高明的头。
“刚刚这个教授,你是怎么认识的?”
“开会的时候啊,你不会真以为我都在睡觉和酗酒吧?”
他说得游刃有余,嘴角的弧度表露着几分骄傲,眼神里又全是深沉的爱意。
高明迷失在他墨色的瞳里,讶然应了几句,不知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