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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1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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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一处高门大户的后宅,听说是来换粮的,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态度温和的接待了他们。
“老人家,你想换粮?”
“是,是啊,怎么换啊?”老妇人紧张地抓着小孙女的手,期待又艰难的问。
管家就看向傅宁珞,“你也要换粮?”
傅宁珞瑟缩的点头,“我哥哥病了,我家还有一两亩地,想多换点粮食。”
见管家看着她手里的粥,傅宁珞往怀里藏了藏,还侧着身子往后推了一步,一副生怕被人抢了的样子小声说,“这是我留给我哥哥的。”
管家脸色放缓,感慨道:“好孩子,我不要你的粥。”
想了想,他朝后面的下人吩咐,“给这个小姑娘拿两个馒头。”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傅宁珞一脸惊喜不似作伪,千恩万谢地作揖。
管家脸色更温和了,扶着傅宁珞起来,“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灾年不易,别看我们府上看起来阔绰,这次大水把我们府上的田地都淹了,唉,太难了。”
傅宁珞连连点头,重复老妇人的话问,“换粮怎么换呢?”
管家提出来一个布袋,有小腿那么高,目测大约比粮铺伙计拿出来的多一倍。
傅宁珞看向老妇人,一副没主见的样子,老妇人迟疑了一下,叹息着从怀里拿出地契,换了粮食。
看着两人交易完,傅宁珞装作不识字的样子,只匆匆瞟过契约,然后就小声道:“我回去和哥哥说,地契在哥哥手里,等拿了地契,我就来换粮,也能换这么多吗?”
管家脾气很好地说:“可以的,你下次来,我多给你留两个馒头。”
这时,下人拿着两个粗面馒头了来了,管家亲自给到傅宁珞手里,见傅宁珞受宠若惊地接过,神色间多了几分满意。
离开高府后,傅宁珞主动上前帮老妇人提粮食,见老人不安,安抚道:“您放心,我不抢您的粮食。”
傅宁珞将半碗粥递给小女孩,然后攀谈起来。
一路将两人送回家,又将粗粮馒头送给二人,傅宁珞回到城门口等着,陆二很快寻过来了。
他也一身乞丐打扮,端着一个破碗,拄着木棍,碗里的粥都喝完了。
“一肚子水。”他捂着肚子抱怨。
两人在城墙根找地方坐下,从怀里拿了干粮啃,硬邦邦地差点把他们噎死。
正在这时,城门外来了一队差役,抬着几个大桶到了一个粥棚里,敲锣打鼓喊:“县衙布粥了!县衙布粥了!”
傅宁珞和陆二对视一眼,忙端着碗去领粥,只见长板凳上放着的粥桶有半人高,里面的粥也很稀薄,颜色有些浑浊,但至少不是几粒米了。
两人一人打了一碗,傅宁珞问:“明天还有吗?”
“有呢,从明日开始,每天早上都布粥一次,你们早点来,肯定能吃饱的。”差役态度很和善。
这比之前他们见到的衙役态度好太多了,早上时他们也见了衙门布粥的衙役,态度淡漠,粥也稀薄,但比大部分的大户人家布的粥又要好一些。
当然了,衙役的话也只是安慰至语,吃饱是不可能吃饱的,可没办法,人绝望的时候,就是需要相信这样的话来才能坚持下去。
傅宁珞可以肯定是自己师兄交代的,以韦涧素那老实巴交的样子,肯定不会让衙役们说这样的话。
攀谈了几句,傅宁珞和陆二端着领的粥再一次回到墙角跟,两人喝了一口粥,齐齐皱眉。
“陈米,发霉了。”
“还掺杂了稻壳麦麸,拉嗓子。”
傅宁珞深深叹气,“看来粮仓确实有很大问题,那些领到粮食的百姓都是这样的粮食。”
陆二怒道:“这样的都吃不了!吃多了容易生病!”
“韦大人他们尽力了,熬的比早上的那些软。”
两人吃下去了,傅宁珞当年因事落下病根,肠胃没养好,吃这样的粥会肚子痛,她不敢糟蹋自己身体,这里缺医少药的,病了都找不到好药看。
陆二也没胃口,他贪吃好嘴,那也是吃好吃的,这样拉嗓子的粥实在咽不下去。
两人将两碗粥分给两个老弱,靠着城墙坐着歇气,今日他们整整走了二十几里路,城内城外到处了解情况,累得脚都起泡了。
夕阳西下,天边一层金色的云彩,美得不似人间。
然而往下,无数灾民席地而坐过,哀鸿一片。
傅宁珞不忍再看,收回视线靠着陆二问:“你怎么看?”
陆二比她精神好些,就是有些饿,揉着肚子回答:“赈济的大户人家看似多,但实际上拿出来的粮食很少,我去的北城门粥铺,那个什么王家粥铺,说自己每天拿了一袋粮食出来,其实就一两锅水,里面丢了几把米。”
所以他今天走了二十几里路,只喝了两碗清水似的粥,还有自己怀里藏着的干馍馍,现在得是前胸贴后背,很不得前面飞来一只鸡让他烤了吃。
傅宁珞也饿,饿得头晕眼花,还强打着精神说:“高家粥铺也这样。我刚跟着人去了粮铺和高家,粮铺换粮,一亩田换一小半袋粮食,高家多换了一倍。”
“那高家还行?”
傅宁珞淡淡道:“一亩上等田,换六斗粮食,你觉得呢?”
“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陆二大骂。
傅宁珞深深点头,问:“你怎么看平春县的蒋县令?”
“还能怎么看,平春县的县令不好当啊。”陆二叹息,一个县势力盘杂,外地来的新县令无权无势,要斗过这些地头蛇,除了难他想不出别的,至少他肯定是做不好的。
傅宁珞无言,“谁问你这个了。”
“那问什么?”
“我是问,你觉得县令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就说不准了,谁知道他有没有被人拉拢,蛇鼠一窝了呢。”
陆二后脑勺靠在城墙上,望着即将落下山的夕阳,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哪里拔来的草,因为饥饿,他蔫哒哒说:
“从我们打听的消息来看,他以前确实为民谋福,帮着百姓春耕秋收,不惧强豪,为百姓做主,这次救济百姓也很积极,是个好官。”
“但现在不是出事了么,谁知道他有没有被人说服,掺一脚。然后做一些表面功夫。”
傅宁珞气得直接打了一下他的手臂,“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陆二躲开她的手,“你怎么又打人!不是你让我说的吗?现在反过来怪我。”
“我要是知道你说一通话都是废话,我就不问了。”
“行行行,我说的是废话,那你说点有用的呗。”
傅宁珞就不和他打闹了,坐直了说正事,“若是都按照你这么怀疑,我们做多少都没用,因为这也说不定,那也说不准,这也有可能,那也有可能,调查了半天和没调查有什么区别?原地踏步有屁用啊。”
陆二哑然,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但他摆烂,“反正我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你能看出你说呗。”
傅宁珞分析道:“至少在此之前,蒋县令以前做的不错,百姓也很感激他。面上来看,他是个好官,能力不错,人也聪明。”
陆二点头表示同意。
傅宁珞长叹一气,抿了抿干燥的唇,整个人靠着墙,有些疲倦,“这个县情况复杂,整个事件也迷雾重重,从结果来看,钱粮丢失对谁有利?阻止百姓顺利领到粮食,谁能得到好处?”
陆二顺着她的思路仔细想答案,“自然是谁偷了钱粮谁获利了,这么多钱和粮食呢,谁不想要啊?百姓们拿不到粮食,就要流离失所,卖田地卖儿女,过不下去往外地逃。”
“最后得利的自然是那些买了田地的乡绅富豪了……”
说到这里,陆二不由一顿,一双眸子慢慢睁大,不可置信的问:“是那些地头蛇想吞并田地,归拢灾民成为佃农或者下人帮他们干活?”
傅宁珞沉着脸点头,“有这个可能。不能拿到粮食,能逃出去的只有一小部分灾民,没钱没粮,饿着肚子靠两条腿,还拖家带口的,能走多远?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将田地或者儿女,甚至是自己买身给那些高门大户。”
“这是一箭双雕啊,害的人家破人亡,呸!一群黑心肝的!”陆二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傅宁珞当没听见,继续分析,“只要县令不是个傻子,就不会在这个档口干监守自盗的事,他要是为了钱财,慢慢搜刮,还能少了好处?”
陆二挠挠脑袋,仔细思索道:“可你的推论只限于钱粮丢失的事情被上面知道了,可平春县灾民进京后,事情闹到了朝廷耳朵里,这是蒋县令没预料到的吧,要是这件事没捅到京城,那他盗走这么多钱粮,再和那些大户勾结,中饱私囊,是这个词吧,他有理由贪墨啊。”
傅宁珞沉思,觉得陆二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钱帛动人心,冒险发国难财的人不少。
“陆二,我发现你变聪明了啊。”
“那是,你别总以为我笨,我都是被你打笨的。”
傅宁珞不肯承认自己欺负小伙伴,嘴硬道:“谁打你了,我就是碰了一下你。”
“呵,每次碰我都啪啪,你怎么不说帮我拍灰呢?”
“对!我就是帮你拍灰!”
斗了一会儿嘴,陆二更渴了,拉着傅宁珞起来,“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再查,我都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