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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10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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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五年的案卷,就是从乾仁帝即位开始复查,摞起来有傅宁珞两个高。
傅宁珞把两个书架的册子都搬下来,摞成高高的一列,她自己像跟柱子似的,站在“书柱”前,然后仰头望着书顶。
卢景生注意到她忽然没了动静,转头一看,就看到了她一脸完蛋了的表情,忍不住想笑。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傅宁珞哀嚎,“为什么这么多啊!摞起来比我还高!”
韦涧素心底有数,只看了她一眼就不管了,带着源江婉往外搬卷册,他选了江南道的。
藏卷阁地方大,但只有几个小窗口,光线昏暗,不适宜长时间在这里翻阅。
所以他们要把册子搬到韦涧素办公的屋子。
傅宁珞看到这一幕,沉思了一会儿,开始嫉妒,虽说多个人多许多麻烦,但也能轻省许多,至少两人高的案卷能帮忙分担近一半。
“卢大哥——”
傅宁珞凑上去,讨好一笑,“其实我也是五品,你来大理寺体验,跟着韦涧素还不如跟着我。”
卢景生正将卷册垒起来,用布条困成两捆,好一次提出去。
他抬手敲了一下傅宁珞头顶,“还想让我给你当助手,美得你,不想看就别看,我让会徽赶你出去。”
“看!怎么会不想看呢!”
怕真被赶出去,傅宁珞转身就扛着一摞卷册往外跑,边跑还边回头做鬼脸。
源宗裕和楚芸已经在韦涧素的办公屋等着了。
两人坐在靠窗的桌前,正在喝茶。
刑部和大理寺职责不同,大理寺负责侦探案件,判决处刑,而刑部则负责勘定判决是否符合本朝律法,是否有徇私越法和制定朝廷法度。
换言之,便是牵制大理寺职权的。
傅宁珞和源江婉不合,见他们占了靠窗的位置,便让下面的人添了一张桌子摆在靠墙的位置,自己一个人一张桌。
卢景生抱着案卷举步进来,也让衙役添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傅宁珞对面。
“卢大哥——”
源江婉轻咬下唇,明明这边的书案更宽敞,还有两个空位,卢大哥却选择了和傅宁珞挤在一张小书桌前,分明对傅宁珞不一般。
可明明是她和卢大哥先认识的。
傅宁珞要是知晓她想法,肯定会笑死,她七八岁便和卢景生同进同出,一起念书,一起习武,一起游历江湖。
可这家伙从来没把她当一个女子看过。
卢景生似乎生来就缺了情爱慧根,眼里目空一切,他潇洒自在,喜酒爱剑,无牵无挂地行走江湖,从未将任何一个女子纳入过他的规划中。
卢景生对源江婉的视线视而不见,搬完卷宗就认真复核起来。
傅宁珞也是如此,玩闹的时候比谁都疯,办正事的时候也比谁都认真。
韦涧素也带着源江婉开始复核卷册,源宗裕和楚芸则复查他们看过后的案册,六人开始了埋首案卷的日子。
可才看了半日,韦涧素便头疼了,他一脸无奈地望着站在跟前的女子,听傅宁珞一脸无辜地指着卷册上的案子振振有词:
“宗族欺压孤儿寡母,霸占田地,儿子为了保护娘亲捅死欺上门的族人,实为孝义之举!可这县令竟然判了这个孩子死刑,明显是收受了贿赂,本司直愿亲自前往,查明此案!”
韦涧素不想再看她。
傅宁珞的意图不难猜出,自从被他发现她撬锁溜进藏卷阁之后,她便越发谨慎,不欲暴露自己究竟所谓何案,故而采用此行为混淆真实目的。
可才一个上午,她便过来问了五桩案子,这还只是一州的卷宗,若是每个州她都要去查案,大约会叨扰他数十回。
韦涧素按了按眉心,记下此案,重复之前的答复:“发往原地,着令县令轻判,田地归还其孤儿寡母,州内司法参军监查。”
傅宁珞叉腰:“本司直亲自去监察,顺便查访民情,重审冤假错案!”
韦涧素:“……退下吧。”
竟是连原因都懒得重复了。
傅宁珞忿忿不平合上卷册,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回位置,一屁股坐下。
韦涧素总是有各种规矩和理由不让她去陇右道查案。
气死她了!
看了一整日的卷册,傅宁珞也未能达到自己目的,气得连大理寺的晚饭都没吃,就忿忿回家了。
陆二懒懒散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吹风,手里还端着一盘青枣,小日子别提多舒服,不甚在意问:“谁惹你了?”
傅宁珞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摇椅上,重重哼了一声,“韦涧素故意和我作对,就是不肯松口让我去陇右道查案。我现在看卷宗看得头都疼了。”
“卢大哥说了让你不要急不要急,机会总会有,你偏不听。”
傅宁珞劈手夺过枣盘,边吃边抱怨:“你越来越没良心了,都不帮我。”
“我怎么帮你嘛?我又不是大理寺的官员。”
“我不管,你明日帮我一起翻查案卷,都没人和我说话,我眼睛都快看瞎了。”
陆二不喜欢看书,也不喜欢看案卷,可青梅少有的使小性子,狠不下心拒绝。
二人自幼相识,陆二孤僻柔弱,胆小厌食,自从认识了活泼开朗爱玩爱笑的小宁珞后,才渐渐变得开朗起来。
两人认识有十年了,在傅宁珞离家出走拜师学艺之前,一直共同念书,共同习武,共同玩耍。
与双生子也无异了。
陆二是个犟脾气之人,他不想做的事,便是他父母也强迫不得,但唯独对对傅宁珞的撒泼打滚,无理取闹没辙。
第二日,傅宁珞带着陆二拜见了李大人,请求陆二帮忙一起看卷宗,李大人交代了一番,便让两人下去了。
毕竟只是普通案卷,也无甚不可查阅的,陆二之前在府衙帮忙,未曾出过差错,刚来京城时,还帮着傅文清等人找到了被劫走的傅宁珞,李大人对他的能力有所耳闻。
可陆二注定要辜负李大人对他的看好了,他和傅宁珞一样,喜武不喜文,从未看过如此多的案卷,只半日时间,他便将书盖在脸上呼呼大睡。
傅宁珞看不得他这么悠闲,揪着他打闹。
案卷不比话本,要辨明上面的真伪逻辑,还要酌情酌理,费脑之外,还费心神。
里面不少贪污受贿,杀人谋财的案子,看得人心情郁结。
傅宁珞又是个真性情之人,看到气闷之处,每每拍桌大吼泄愤,陆二成了她发泄的对象,两人从早到晚斗嘴打架。
好不容易熬过一日,两人面如灰色唉声叹气,出了大理寺回傅府。
许涟知道他们二人辛苦,特意做了一大桌好菜等着他们,可二人一点胃口都没有,草草扒了几口饭,便洗漱躺在躺椅上望天发呆,时不时叹气。
“真是太难了,我要收回我爹他们这些文官赏金拿的多,不公平的话。”
“咱能不能就翻看几本算了?别负责这么多了,奖金咱也不要了,还不如去山里猎几只野味和采药赚的多。”
“你说得简单,哪有办事情才开头就反悔的,做事不牢靠,日后谁还信任我们啊。”
“那你说怎么办吧?早知道我就不跟着你去了,哎,不对啊,我又不是官差,我干嘛要跟着你去受罪啊,我不去了。”
陆二坚决不肯再跟着傅宁珞去翻卷宗,早上赖在床上不肯起,傅宁珞死拉硬拽的拖他起来。
“我都和李大人报备了,你怎么能轻易说不去就不去?到时候给人留下不堪大用的印象,我爹肯定怪我。”
陆二生无可恋地跟在后头,一言不发。
“好了,别担心了,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什么办法?”陆二表情恹恹,没什么精神,他不喜欢看书,放过他吧。
不堪大用就不堪大用,他也不想有什么大作为。
傅宁珞安抚他:“等会儿到了大理寺,我带上这些点心去找李大人聊聊天,敬敬心,你就留在韦大人处慢慢看,不着急,做做样子总会的吧。”
“这样真行?到时候看不完,你挨批我可不管啊。”陆二还是觉得她的办法不靠谱。
傅宁珞却自信满满,“我们俩完不成,不还有另外两个吗?等他们看完后,不得帮我们分担分担。”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