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 9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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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寒风刮过雷公山，却吹不散加工厂里蒸腾的热气与弥漫的菇香。距离过年没剩几天了，但厂区里大伙们依旧忙碌个不停。
厂房外头那一大片空地上，还有不少香菇等着晒干，而仓库门口，成品香菇干堆积如山，女工们带着口罩帽子和手套，围坐在巨大的箩筐边，手指翻飞地进行最后的分级和包装。
为了应对激增的年货订单，尤其是那几个几百斤的大单，方澈把忙完秋收等着过年的许多本队空闲劳动力都雇佣来做一个月的临时工，尽可能利用一切晴天抢晒。
但方澈也知道，随着厂子规模的扩大，这样的办法只会加速淘汰。
之前是为了节省成本，不让劳动力闲置，所有大部分人都被派到外面晒香菇干，可订单量一沓，这样的方式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厂子里那个小烘干房的容量也有限。
说真的，方澈没想到这才开张几个月，厂子的订单就能有这么多，所以还真有些失算了。
方澈决定把一个闲置的车间改造成人工烘干房。
恰好，另一部分没被雇佣来当临时工的大队汉子也有活干了，建造思路跟之前烘干房的差不多即可。
紧赶慢赶，两边的进度差不多同时完成。
一个新的超大型号的烘干房建好了，而最后一箱贴着“雷公山牌”标签的香菇干也装车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紧绷了近一个月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松弛下来。
腊月二十七，加工厂的院子格外热闹。
大家伙一年到头最期待的时候到了！
方澈、雷壮和会计面前摆着厚厚的账本和一沓沓用牛皮纸带扎好的钞票，每个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瞧。
今年是加工厂创办的第一年，虽然投入不少，但年底一盘算，在支付了所有工人工资、原材料款项及基础设施建设的费用后，账面上竟然还结余了几千块钱！
这在任何一个初创的社队企业看来，都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
“同志们，辛苦了！”方澈的声音带着喜悦，“今年咱们厂开门红，离不开大家的汗水和努力！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的订单已经完成，从今天开始放假，现在，放工资，发年货！”
工人大部分人都是年轻人，听到这个好消息，人群立刻欢呼起来。
工资足额发放，一分不差。当年货清单被念出时，院子里的欢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方澈扬声，“每人两斤猪肉，两斤带鱼。”
“啊啊啊啊啊，好多肉啊！”
“半斤咱们厂自己做的香菇干和一罐香菇酱！”
“太好了，香菇干什么味我到现在都还没尝过呢！”
就在大家以为已经播报结束后，方澈的声音又响起，“还有一斤饼干和一斤大白兔奶糖！”
院子里的尖叫声是彻底压不下去了。
这福利标准，别说在生产队，就是拿到县里许多国营工厂去比，也绝对算得上丰厚体面。
工人们提着沉甸甸的年货，脸上笑开了花，纷纷说着，“谢谢方厂长！”“明年一定更加卖力干活！”之类的话。
方澈笑起来，“那成，你们可要好好干，明年我还想给大家再发些更好的东西呢！”
“好！”
“没问题！”
工厂办起来后，原先的香菇种植房也正式并入了加工厂的生产体系。左维东一家，如今有三个人在厂里工作：左小乐负责香菇种植，左小安是包装车间的骨干，连带着方澈自己。
三份年货领回家，光是那三斤奶糖，堆在桌子上就像座甜蜜的小山，可把赵小康乐坏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奶糖这样好吃的东西呀，光是看着就想流口水！这孩子现在每天眼睛一睁就变着法地围着两个姐姐和方澈转，软磨硬泡地想讨几颗糖尝尝滋味。
几年前，左家就已经不和亲戚走动了，所以也没什么需要招待的客人，除了小康大家对奶糖的兴趣也并不大，就每天给他几颗，怕多了吃坏了牙齿。
小家伙嘚瑟得不停，但又舍不得一口气吃完。一颗小心剥开，把印着大白兔的糖纸仔细抚平，夹在课本里压好，糖纸可以和别的孩子换东西。糖含在嘴里，甜味丝丝化开，他能眯着眼睛享受好半天。
剩下的几颗，被小康妥帖地放进他最好的那件棉袄的内兜里，时不时伸手进去摸摸，感受那硬硬的圆柱条的存在，心里就踏实又骄傲。
这小子机灵，“炫耀”也讲究个策略，绝不会傻乎乎地抓一把糖大喇喇摆在明面上，这样容易引来大孩子的“打劫”。他只在每天下午，小伙伴们聚集在打谷场玩弹珠、拍烟壳的时候，“不经意”地出现，嘴里鼓鼓囊囊地含着什么，抿着嘴，却让那甜丝丝的奶香味若有若无地飘出来。
“小康，你吃什么呢？”总有鼻子尖的孩子凑过来问。
这时，赵小康才会“勉为其难”地张开嘴，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糖块，含糊又得意地说，“唔，大白兔，我嫂子厂里发的。”成功吸引了所有羡慕的目光。
小康也不小气，在大家眼巴巴的注视下，剥开糖纸，大方地分一颗给所有孩子吃，大家就拿着一颗糖轮流舔着吃，直至全部融化。
“真好吃啊，小康你也太幸福了！！”接力吃完一颗糖，一个孩子舔舔嘴唇，羡慕道。
赵小康昂着头不说话，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在外头他装深沉，可一回到家，立刻把一天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告诉家里的大人，“姐，嫂子，我现在可是咱们大队的孩子们最羡慕的对象了！”
家里一下子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这个年，方澈本想清净些，为此她提前跟本队社员们打过招呼，谢绝大家上门拜年，却“漏算”了其他生产队的干部们。
大年初一上午，第一个登门的，竟然是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交集的彩虹生产队书记王小军。
他提着两包点心，笑容满面，一进门就夸了方澈好一会儿。
“方厂长，你可真是年轻有为啊！咱们公社这么多生产队，就属你们雷公山今年最是风光！要我说，你们雷书记运气好，有你在旁边帮衬着，不过......有些事啊，还得是能者多劳。”话里话外，既捧了方澈，又暗踩了雷壮一头。
方澈当然知道王小军为了什么事情，之前他也找过雷壮好几次，每次都是为了争取他们大队也种上香菇。
她对两人之间那些陈年旧怨有所耳闻，在方澈看来，两人都是为了各自大队争取利益，并没私人深仇大恨，但她深知分寸，并不想因此与雷壮生了嫌隙。
方澈微笑着给王小军倒了杯茶，“王书记过奖了，雷书记是我们大队的主心骨，没有他的支持，厂子也办不起来。种香菇是好事，但具体怎么推广，公社和雷书记那边肯定有全盘考虑。您既然提了，我见着雷书记时，一定把您的积极性传达给他。”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王小军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悻悻，却也不好再说什么，留下礼品寒暄几句便告辞了。
王小军仿佛开了个头，接下来两天，附近几个受益于加工厂收购香菇的生产队队长书记，几乎都轮流来了一趟。
他们到时没提什么额外要求，主要是表达感谢，都说因为加工厂收了香菇，队里社员今年手头宽裕了不少，年过得像样多了。
“方队长，明年咱们继续深入合作啊，您放心，加工厂那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尽全力做到！”
“方队长，咱们明年一起多多赚钱啊！”
......
最让方澈意外的是，连回家过年的叶国泰也来了她家里。
“叶主任？您怎么过来了，该是我们去给您拜年才对！”
叶国泰摆摆手，脸上是舒心的笑容，“咱们之间不讲究这个！方思君啊，我得谢谢你，您们雷公山今年搞得这么红火，连带我在公社汇报工作都硬气了不少。明年有什么新的好想法、好规划，随时来找我，咱们一起使劲，争取更上一层楼！”
好个叶国泰，那她当许愿树薅呢！方澈暗地里撇撇嘴，不也对现状还算满意，叶国泰虽然喜欢出风头，但他并不抢功劳，只要一起分一杯羹就好，这样的领导，其实也还算不错了。
叶国泰这个话痨，叽里呱啦说了不少话，都快赶上饭点了，好在他还要去亲戚家拜年，并没有留在这里吃饭的打算，总算在上菜前离开了。
送走他，院子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方澈倚在门边，望着远处山峦轮廓和进出家家户户门楣上崭新的红对联，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硝烟味和食物的香气。
转眼间，这已经是她来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春节了。
总体来说，她做的还算不错吧！方澈对自己这两年做的事情尚算满意。
正想着，身后被盖上了一条薄毯，“外头冷，快回屋吃点热乎的东西吧。”左维东从背后搂住她，“你这是......想你的家人了吗？”
“怎么可能！”方澈摇头，她对亲情的淡漠程度，恐怕是左维东这个土著无法理解的，“我的家人不就在我身边吗？”
左维东的耳朵瞬间红了，而后郑重看向方澈，“思君，明年我会对你更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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