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特效师》诸葛猪

14、长条西瓜

　　袁风纯探了探江水甜的腹部，确认她体内再无余蛊，方才放下心来。

　　江水甜起身：“师尊，别光顾着担心我，你身上受的伤比我重多了。”

　　袁风纯与栾风清近距离战斗，脸上、手上被风刃刮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血口，有的还在往外渗血。

　　江水甜正欲撕下自己的衣袖，给袁风纯包扎，却见秋月白指尖在袁风纯伤处微微一点，注入治愈灵力，很快止住了血。

　　好吧，她忘了，这是一个仙技树点亮的世界。

　　秋月白以同样的手法，粗略处理了自己身上的伤口。随之，他便继续御云，再也不言。江水甜看他专心驾驶的样子，没出声打扰。

　　秋月白并非江水甜所想那般专心。他眼睛在看着前路，也在看着眼前浮现出的画面。幼时，他在外出时，全家被山匪所灭，栾风清将他救了下来。那时，栾风清看他的眼神很是复杂，他也是后来才慢慢读懂，当中混杂了震惊、兴奋，与隐隐约约的欢喜。

　　栾风清的那抹眼神，只在初遇时出现过，后来，便归于平静。秋月白一直感激栾风清，时刻遵循教导，刻苦修炼，仙术蒸蒸日上。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栾风清看他的眼神又变了，再也不如从前一般平静。

　　对于师尊眼中的含义，他总是后知后觉。此刻，他才确定，那种眼神中混杂的情绪，名为不容。

　　三人腾云乘风，飞了一夜，一直走到天将明，在一片树林中降落。

　　劫后余生，江水甜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地：“师尊，师兄，我们赶了一夜的路，先在此歇一歇吧。”

　　秋月白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正要铺一个简陋的床铺，一抬眼，却见江水甜已经睡了过去。

　　他微微一顿，转而将外衣盖在了江水甜身上。一抬头，却见袁风纯盯着江水甜的睡颜，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江水甜醒来时，见袁风纯正卧在一边休息，秋月白则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神色空空荡荡，眼下带了点黑眼圈，一看便知为二人守了许久，未曾合眼。

　　她心中不是滋味，压低声音道：“师兄，接下来我来放哨，你先睡吧。”

　　秋月白摇了摇头。

　　“一夜未睡，身体受不住的。天大的事，等你醒来再说吧。”

　　秋月白道：“你肚子饿了吧？我们去摘点野果来吃。”

　　见秋月白执意不睡，江水甜也只好妥协，与他一同起身，在树林中搜寻了果子。

　　袁风纯还未醒来，二人不敢走远，仅觅得几个尚未成熟的酸桃。

　　江水甜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终于感觉有了些力气。她将手上最后一只桃子拿给秋月白：“师兄，你吃。”

　　秋月白神色恹恹：“我已多年未曾进食。”

　　“那你的人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换我，就算辟了谷，我也不会落下人间任何一处美食。生活本就这么苦了，再自己把乐趣剥夺掉，岂不是苦上加苦？吃一个嘛。”江水甜坚持举着手不放。

　　秋月白不欲与她多加争辩，便拿起桃子来咬了一口，登时酸得五官皱作一团。

　　“哈哈。”江水甜忍不住笑了出来。

　　秋月白脸上显然没有半点笑意，江水甜见状，停了笑：“师兄，你也笑一个嘛。”

　　秋月白转过身去：“不知临风派会不会追过来，赶路要紧。”

　　江水甜小跑着，又绕到了秋月白面前：“你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担心你还没逃脱追捕，就要被自己的苦水淹没。师兄，我知道你被自己师尊诬陷为魔，被迫脱离门派，心灰意冷，可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再难过也无益。”

　　“我无事。”秋月白道。

　　江水甜转了转眼睛，当即背过身来，进入系统，打开了抖音：“系统，我要那一款特效。”

　　“哪一款？”系统问。

　　“抖音爆款。”

　　秋月白眼见江水甜背过了身子，似乎在偷偷地搞着什么事。等到她将头转过来时，周遭风景突然变了。原本的树林变成了一片瓜地。

　　“幻境？”

　　他心中正疑惑，江水甜的头已经完全转了过来。她的身子骤然消失，留在半空中的，竟然是一个长长的……黄瓜？

　　不，从花纹来看，好像是西瓜。更确切地说，是西瓜被拉长后变成的黄瓜，上面还有着两只眼睛一张嘴。仔细一看，似乎能看出来江水甜的影子。

　　秋月白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离谱的水果。

　　黄瓜上的两只眼睛不停地瞪大又眯起，嘴巴一会儿紧闭，一会儿露齿大笑。

　　秋月白整个人都愣住了：“你，你这是？”

　　那张嘴巴张口说道：“我是一只大黄瓜呀。”

　　“噗。”秋月白终于忍俊不禁。

　　江水甜继续顶着黄瓜头说道：“人类，我在距薛林山万里之外的黄瓜架上，看到了昨晚发生的事。这个世界哪里有人不开心，我就会飞到他身边，所以我来找你了。”

　　秋月白顺着说道：“你既看到我了，便可以安心回你的黄瓜架上了。”

　　江水甜道：“我得留下一句话才能走。”

　　“什么？”

　　“你要像我一样，打起精神来，成为一根绿油油的快活黄瓜，不能像根蔫黄瓜一样。”

　　秋月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江水甜这才将特效撤下，回归到了本来的样子。四周那片瓜田也随之消失。

　　“这也是你的特效吗？”秋月白问。

　　“是呀，如假包换，正是师兄口中终非正道的特效。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秋月白唇角一勾：“我原以为，天下只有修炼才是正道，一直想送你回临风派好好修炼。直到昨日，我亲眼所见，修为高强之人，走的或许并非是锄强扶弱之道。之前我的所言实在狭隘不堪，师妹，抱歉了。”

　　江水甜连连摆手：“你都救了我这么多次命了，哪需为区区几句话道歉。”

　　“关于你方才问的问题，你的特效……”秋月白有些赧然，“确实很好玩。”

　　江水甜意外地看着他，脱口而出：“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小古板了。”

　　“嗯？”秋月白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那个，那个，”江水甜连忙转移话题，“我手上还有些桃子，我们拿回去给师尊吃吧。”

　　江水甜笑着转身，却见袁风纯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站在一旁看着她。

　　江水甜冷不防被吓了一跳，随即好笑道：“吓死我了，师……”

　　她的话语止住了。因为，她看见，袁风纯看向她的眼神尽是冷意，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你不是她了。”袁风纯盯着江水甜说道。

　　“嗯？”秋月白不明所以地抬头。

　　江水甜却是浑身一凉，后背掀起一股为人看穿的冷汗。她没有辩白，干脆承认道：“你如何得知？”

　　“一个人的五官和形体可以骗人，但她的神色与性情，根本骗不了人，尤其骗不了亲近的人。你是夺舍，还是……还魂？”

　　这两个词，含义大不相同。夺舍是魂附于生人之体，赶走原魂。还魂则是魂附于死人之尸，借尸还魂。

　　若是前者，袁风纯尚能驱逐现在的陌生魂魄，找回原来的江水甜。可若是后者，那么，原本的江水甜早已死去，即使驱逐了现魂，留下的，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身。

　　江水甜顿了几许，方才说道：“还魂。”

　　袁风纯的神色骤然暗淡了下去，那个铿锵有力的绯烟长老，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她问道：“你是如何还魂的？水甜又是如何离去的？”

　　江水甜一五一十道：“我在原本的身体上遭遇意外，而原本的江水甜被芳钧长老逐出门派，跳下万魔渊，在半空中即惊惧而死。我的灵魂阴差阳错，来到了这具身体上，得以复活。”

　　袁风纯怔楞半晌。她闭关不过三个月，心爱的徒儿就遭遇了不测。某一瞬间，她心中滋生起了一股暗恨，为什么，她没有对卢风照痛下杀手。这个素日就与她不对盘的师弟，背着她赶走了她最爱的徒儿，间接造成了她的死亡。

　　“师……尊，”江水甜见袁风纯表情哀伤，心有不忍，试探着呼唤道，“我继承了原来的江水甜全部的记忆，知晓你与她相处所有的细枝末节，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让我继续喊你一声师尊，你就继续把我当成她，我会好好侍奉你的。”

　　袁风纯摸了摸江水甜的头：“我自是不会嫌弃你。你胆大心细，头脑灵活，落落大方。而水甜与你全然相反，胆小怕事，笨拙固执，内向怕生。”

　　江水甜如释重负：“太好了，师……”

　　“可是，”袁风纯苦笑一声，“你终究不是她啊。”

　　她那怯懦迟钝的徒儿，那拉着她的衣角喊仙子的徒儿，永远不会回来了。

　　江水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师……袁长……绯……”换了几轮，她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原本说话从不打怵的她，此刻竟是连个完整的词也说不出来。

　　在来到此地之前，江水甜看过好几本穿越小说，也参与制作过不少此类题材的影视剧，它们都告诉她，穿越者来到异世界，尽可以凭借金手指大展身手，原主身边的亲人，会继续把宿主当做亲人，讨厌原主的，则会因宿主的表现而大吃一惊，循环打脸。

　　可是，从来没有哪部作品告诉过江水甜，宿主被原主亲人识破时，应当如何应对。

　　“师尊。”最终，江水甜还是定下了对袁风纯的称呼，“无论你如何看现在的我，对我而言，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尊。”

　　袁风纯笑了笑：“那我可有了两位徒弟了。”

　　江水甜心中一暖：“师尊，事不宜迟，我们一起走吧。”

　　秋月白唤出了云朵坐骑，江水甜踏上去，却未见袁风纯跟上来。

　　江水甜蓦然回首：“师尊？”

　　“我想就此与你们分别。”袁风纯温和地笑了笑，“月白，谢谢你与我一同突围。水甜，谢谢你让她的笑貌得以延续。”

　　江水甜有些难过：“你要去哪？”

　　“我想去华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住一段时间。我在那里，第一次遇见水甜。之后，我或许会再去薛林山的故乡看看，只是，历时百年，不知那里现下会有何变化。”

　　江水甜默然片刻，说道：“师尊，谢谢你。”

　　袁风纯摆摆手，召唤出一朵小石花，坐在花上，向着华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