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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好眠 ...

  •   宁楚檀认真想了想:“不开心是有的,但是生气不至于。”

      顾屹安眉眼舒展,唇角弯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我本是打算同你看完这一出戏,再去见一见孟参事的,没想到他自己寻了过来。”

      也就是说他约她出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孟参事会在大剧院来找他。

      “原是客自来,”宁楚檀面上浮起一抹笑,眉梢间透出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欢喜,“他看着同孟少爷不一样。”

      顾屹安忽而一笑,轻声道:“去吃个宵夜。”

      宁楚檀眨了眨眼,到口的‘规矩’吞了回去,轻点了下头。

      时辰还早,不算坏了‘入夜不食’的规矩。

      她同顾屹安到了一间糖水小铺子,铺子不大,不过很整洁,躲在幽深的小巷子里,看着是半分都不起眼。

      铺子里飘荡着淡淡的甜香味。

      宁楚檀左右打量了下,便就随着顾屹安坐了下来。

      “这里的点心做得挺好的。”顾屹安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招牌,小声解释着。

      宁楚檀没有来过这儿,只是坐下来这么一会儿功夫,这店里也不见有人出来迎客,她又看了看周边,这儿确实很安静。

      “这儿是打烊了吗?”

      顾屹安笑了笑:“没有,不过是店家在偷懒而已。”

      “哪儿是偷懒,分明是你来得晚。我这儿确是要收摊了。”
      后屋的门帘掀开,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

      顾屹安闻言,一抹惊诧一闪而逝:“平日里可没有这么早打烊。”

      看得出,顾屹安与这名男子是相识的。

      宁楚檀的目光落在来者身上。

      男子身材高大,眉眼冷峻,同顾屹安的清隽不一样,他的长相是一种野性的俊朗。只是面颊上落了一道疤,从眼角处划拉到了下颔,令他看起来带着一丝凶相。

      他看了一眼顾屹安,视线掠过宁楚檀,不过是一瞬,很快就转开了。

      “微微不舒服,就先歇下了。”男子提着一壶茶出来,给桌上的茶杯倒上,“你要是再晚来一步,这门就要关了。”

      顾屹安端起茶杯。

      宁楚檀忽而开口:“你别喝茶。”

      男子闻言,看向宁楚檀。不过很快就礼貌地转开眼,将视线落在顾屹安的面上。

      顾屹安放下手中的杯子,那杯中的茶水果真不曾饮用。

      “张远辉,我的兄长。”他说。

      宁楚檀愣了下,略显局促地起身,温声道:“您好。”

      “宁大小姐,您好。”
      不等顾屹安介绍,张远辉便就喊出了宁楚檀的身份,他站直身子,点了点头。

      礼仪上甚是随意,但是从他的身上,却又感觉不到那种轻视。

      “要吃什么,今日你就自己动手吧,不收你钱,”张远辉盯着顾屹安看,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给你打个下手。”

      言罢,他就转身进了后屋。

      宁楚檀一脸茫然地看向顾屹安。

      “宁大小姐,有什么忌口吗?”顾屹安有条不紊地问道。

      他伸手将自己的衣袖往上叠起,笑着指了指上头的食牌,调笑道:“这上头的......”

      宁楚檀顺着顾屹安的手指看向食牌,惊疑不已:“这些你都会?”

      顾屹安摇了摇头:“不是,是这些我大多都不会。”

      她不由得一噎,大抵想不到顾屹安会有如此‘调皮’的一面,只是她素来性子好,某些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扯着唇角,僵硬地道:“我也不是很饿。”

      顾屹安站起身来,面上的笑淡淡的,眉眼在店内晕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百合杏仁露,和莲子糕,可好?”

      宁楚檀抬眼对上他的双眼,原来上一次的甜品,果真是他亲手做的。

      她抿了下唇,噙着浅浅的笑意,点头:“劳烦三爷了。”

      顾屹安走向后厨,不过走至一半的时候,他又停了脚步,转身指了指藏匿在角落的小架子:“那儿有些书,你可以看一看。”

      “嗯。”

      顾屹安走进后厨的时候,便就看着张远辉一脸严肃地站在窗子边。

      灯光昏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顾屹安走上前,自顾自地打开后边的木柜子,从中取出百合和莲子。
      后厨不大,有风从窗子外吹进来,将飘荡在屋子里的淡淡酒气吹散。

      “老爷子又罚你了。”张远辉的眉头拧了起来。

      他是江雁北收下的第一个义子,自小就跟在江雁北身边,顾屹安喊他一声兄长是没错的。江雁北对他不薄,在离开江家之前,他也是鼎鼎有名的‘张爷’。若不是后来因故退出江家,如今这舜城当是有他的一席之地。

      对于江雁北的性子,他很了解。

      之前在外头,他便就注意到顾屹安这满身未曾散去的酒气,以及那不甚好看的面色,不必多想,也能猜到是江雁北的手段。

      “嗯。”顾屹安低低咳了一声。

      张远辉伸手揉了揉额角,脸上的神情很是难看:“又是因为云乔吗?”

      “不是。”顾屹安揉着面粉,不疾不徐地回应着。

      张远辉却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你也不必这般瞒着。”

      “今天的枪杀案,我听说了。”

      顾屹安沉默着,手下不停,不论是揉面,还是炖汤,都是动作娴熟。

      及至将东西都放入了锅灶,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靠着灶边,略微喑哑:“我出去一下。”
      他不等张远辉回话,便就从后厨的后门走了出去。

      张远辉沉默少许,他转身从一旁的矮箱子里取了药草出来。

      等到顾屹安回来的时候,张远辉将递了一杯黑漆漆的水过去,散发着浓浓的药味,又扯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塞到顾屹安的手中。

      “坐着缓一缓。”

      顾屹安依言坐了下来,他拿着帕子擦了擦唇角,一丝浅淡的血痕落在帕子上,他也不甚在意,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杯中的药汁苦涩,他皱起了眉头:“你这是加了两把黄连吗?”

      张远辉白了他一眼:“抽个时间,你去医院里看看。那宁大小姐不是医学世家吗?你既然都带着人姑娘来了,要不就去她家,让那位宁先生给你瞅瞅,好生调理一番。”

      “今日见过宁先生了。”顾屹安又喝了两口,那药大抵是真的太苦了。他想了想,将剩下的药放在了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抿了起来。

      “看过了吗?”

      顾屹安抬眸看了眼人,那眼底的意思很明确。

      自然是没有的。

      “嫂子怎么了?”

      张远辉闻言,冷峻的眉眼顿时就柔和了起来:“你要当叔叔了。她没什么问题,就是困得很,所以我就让人去歇着了。”

      “恭喜。”他起身道贺。

      张远辉看向顾屹安,突然问道:“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在这种时局紧张的时候,顾屹安来寻他,定然是有事的。

      顾屹安垂下眼,慢条斯理地道:“没事,不过是刚好带着人来吃份宵夜。”

      他转身走出去:“待会儿东西好了,记得端出来。好歹我也是客人。”
      在张远辉说出媳妇有孕之前,他来寻人,确是有事。
      而现下,那就只是来吃一顿宵夜的。

      宁楚檀手中捧着一本书,只是她的心思并不在书上。张远辉,她听过这个名字,那人是江雁北的义子,不过早些年就已经脱离了江家。后来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竟然会就在舜城的犄角旮旯里开着间不起眼的糖水铺子。

      “怎么站在这里?”疲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屹安靠着门,看着宁楚檀定定地站在角落的木架前。

      宁楚檀心头一颤,吓得手中捧着的书落了地。

      顾屹安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夜是要花钱了。”

      “书,书没坏的。”宁楚檀捡起书,她比划着书籍,认真回答。

      “张老板是个钻钱眼里的人,这可是要钱的机会。”

      “那就我给吧。”宁楚檀听出了顾屹安在打趣,她将书放下,坦然走了回来。

      只是在看到顾屹安的面色时,她脸上的笑意一僵,没等开口,便就见顾屹安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没什么,就是酒意上来了,有点困。”

      她心头莫名焦躁。他的面色不好,不像是困乏的样子,然而看着顾屹安不欲多说的姿态,那到口的话便就只能吞了下去,如鲠在喉。

      “张老板长得凶,脾气臭,但是待人挺好的。”他突然解释了一句,大抵是怕张远辉那冷硬的态度吓着她。

      屋子里的灯火稍稍晃动,光线明暗,他坐在椅子上,不若之前的端正姿态,而是略微放松地靠着椅背。苍白的面色令他看起来更像单薄,就像一位斯文的教书先生,温和有礼。

      若他不是顾探长,也许他更适合当一名做学问的先生。

      她盯着他出神。

      “在想什么?”顾屹安对上宁楚檀的双眼。

      宁楚檀脑中一片空白:“三爷带我来这儿,合适吗?”

      张远辉大隐隐于市,就藏在舜城里,知道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想来是顾屹安做了些许遮掩。那么今日这般大喇喇地将她带来,是信任?还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只是吃顿宵夜。”他不以为意。

      “百合杏仁露,莲子糕。”张远辉端着甜品上来,“吃完了,你就自己走。记得给我把门带上。”

      他说着这话,就利索地回了后屋。

      顾屹安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将手边的甜品推送至她面前:“尝尝看。”

      宁楚檀捏起勺子,轻轻搅动着,清甜浅香的气息一点点地散开。氤氲的热气飘荡起来,将眼前的顾屹安笼罩在烟雾中,看得不大真切。

      他似乎有许多面孔,便是那心思,也是百转千回。
      玉面阎罗,玉面她见到了,阎罗......想到白日里的猩红,她也见到了。

      “你怎么会有这手艺?”宁楚檀咽下口中的杏仁露,漂亮的眸子望向顾屹安。不论是茶艺,还是厨艺,都让她觉得惊诧。

      “家中先辈喜欢。”他说。

      这话,她听过了。

      仿佛是在敷衍,但是宁楚檀却是觉得,这是真话。只是谁也不知道顾屹安的先辈是谁,他十三岁跟在江雁北身边,十三岁之前的过往,无人知晓。

      “今日的枪杀,同那一桩案子有关吗?”

      宁楚檀放下汤勺,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莲子糕。

      顾屹安似乎想不到宁楚檀的心思会这般机敏,难掩讶然:“你怎么会这般想?”

      “姑且称为直觉吧。”宁楚檀抿唇一笑。

      那些人是冲着顾屹安来着,案子才发生,枪杀就来了,这未免太巧合了。她直觉两者之间是有关系的。
      或许就连那孟参事,也是为了这一桩案子来的。

      “宁大小姐,果真是天资聪慧。”顾屹安坐直身子,“是,正是同案子有关。”

      “有人不想你查下去。”

      “这种事很正常,”顾屹安轻笑一声,“宁大小姐,对这桩案子很感兴趣?”

      这不是她第一次问案子的事了。

      “一点好奇心。”她垂下眼,“人死得那般不正常,这种好奇,也是正常的吧。”

      她好奇的其实并不是那人的死,而是死者身上的阿罂土。

      宁家是医学世家,阿罂土是什么东西,她太清楚了。而舜城里,不该有这种东西在流通。它可以在医院里出现,但不能在市面上买卖。

      “我想知道,他身上的阿罂土是意外沾染,还是有人蓄意而为?”她的声音轻柔。

      “为什么对阿罂土如此在意?”他问。

      顾屹安一眼便就看出了宁楚檀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因为它不该出现。”这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开启,将是万劫不复,“我在国外见过的,见过它所犯下的罪恶。”

      “他们称它为,撒旦的诱惑。”

      她那日嗅到阿罂土的味道时,便就想起了教导她的师长对她的叮嘱,永远都不要被它诱惑,要不然,灵魂永坠地狱。

      而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它带来的灾祸是可怕的。
      或是亡国灭种。

      她知道自己如果这般说,或许很多人会觉得她是杞人忧天,也会有人觉得她是在危言耸听。但是,她知道,她在害怕,她这般关注这一桩案子,便就是源于那一缕发自内心的害怕。

      顾屹安深深地看着她。

      “我希望这只是一桩意外,但是,”宁楚檀压低声音,“我觉得它不是意外,它是一个开始。”

      “我明白。”顾屹安点点头,“这一桩案子,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你放心。”

      宁楚檀垂眸浅笑。

      顾屹安送她回去的时候,天幕一片浓黑,他送她到了宁宅门口,风度翩翩地替她开了车门:“宁大小姐。”

      “嗯?”她乖巧停下,等着对方的话语。

      “别怕。”他脸上笑意淡淡,放柔了声音,“祝你好眠。”

      宁楚檀只觉得脑中一蒙,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就匆匆忙忙地小跑回去。
      他站在门前,看着她进了宅中,一路往上,那二楼的房间灯光亮起。

      宁楚檀站在窗子前,看着楼下的人站了一会儿,而后才回了车上,车发动,慢慢地驶远。她的视线一直跟着,直到看不到车的影子了,她才长出一口气,心跳在怦怦乱撞。

      脑海里,浮现的是他温声安抚的模样,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盘旋在她心头,入了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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