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暗许》春归无寻

5、第5章

　　认真说起来周淮洛的眉眼并不特别冷峻，相反很平和，眼神清亮，坚定，甚至看着你的时候还可以说很专注。
　　但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我送你吧。”他说。
　　“不用。”许青涔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马上意识到过于敏感了，于是又解释，“我待会要去附近的商场买东西，就不麻烦你了。”
　　周淮洛点点头，之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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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六月份以后，天气越来越炎热，许青涔租的房子空调两个月前就坏了，她当时让房东找师傅来维修，但是师傅检查过说要换某个零件，还挺贵的，为此房东一直拖着。

　　上个星期许青涔又提了一次，说如果再不来修那她只能考虑退租了，房东虽然嘴上说月底前一定修好，但那语气和态度让许青涔觉得有点悬。

　　现在找房子也没那么好找，她没办法只能先网购了一只电风扇，结果收到以后发现噪音特别大，只能又联系快递员退货。
　　房东后来确实没找师傅维修，而是直接换了台新空调。

　　那天刚好是星期天，她洗衣服时听到敲门声，过去开门只见房东站在楼道里，满脸堆笑道:“小许你在家啊，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
　　“有事吗张姨？”

　　“你房间空调不是坏了吗？我看也不值当修的，干脆直接给你换了台新的，工人待会就上门安装。”

　　许青涔非常意外，她在这里住了两年，对张姨这个人还是有所了解的，人不坏，但也说不上热心，非必要不会管租户的事情，结果现在不但愿意给她换空调，整个人还喜气洋洋的，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她都这么说了，许青涔于是很诚恳地道谢。

　　“哎呦你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啦？”张姨倒嗔怪起来了，“你都住了这么久，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前段时间只是太忙了没顾上而已，以后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只管跟我提。”
　　“……好的，谢谢张姨。”

　　“你看你，说了不要见外，那我就先走了，工人待会就上门安装。”
　　许青涔愈发感到费解。

　　这事儿过去后第二天，她下班回来被对面邻居大姐拦住，问张姨是不是给她换了新空调。
　　因为对方也是老租户，平时偶尔碰面还会打招呼，所以许青涔没有隐瞒，况且那天张姨让人上门装空调时很多人都看见了，也瞒不住。

　　大姐听了眼睛一翻:“我们房间的空调也有问题，不制冷也不制热，早就该换了，昨天我让我老公打电话给她，结果她说是我们自己的问题，还说不想租可以随时搬走，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许青涔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她没那么好心的。”大姐最后提醒道，“小心她找你办什么事情。”

　　许青涔一开始其实也这么想过，但之后几天一直平平静静，房东没出现过，更没有找她办什么事，她这才放了心，然而另一个麻烦却找来了。
　　接到杨雪霏电话的时候，她有种强烈的来者不善的感觉。

　　“许秘书，好久不见。”杨雪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隐隐带着点笑，“还记得我吗？”
　　“当然了，杨小姐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是我生日，能不能麻烦你给我送点东西？”
　　“……”

　　“可以吗？”
　　许青涔微顿片刻:“我能说不可以吗杨小姐，现在已经天黑了，不太方便。”
　　“这样啊，那行，再见。”

　　许青涔点了挂断，结果十分钟后，何总助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杨雪霏今晚在山顶别墅举办生日派对，以其父亲的名义向秦总要了两瓶好酒，并且指名道姓让许青涔给送去。
　　许青涔听完一阵沉默。

　　“什么情况？”何总助疑惑地问，“上回她来公司说要谈合作我就觉得怪怪的，后来才明白原来是在整你呢，结果这回又拐着弯给你整这个差事，你怎么得罪她了？”
　　许青涔叹了口气，把事情简单告诉了他，说纯粹是个误会。

　　“我的天。”何总助也无语了，“人家周淮洛从没承认有过女朋友，她这醋吃的也忒不讲道理了，这样，我送去好了，就说你身体不舒服。”
　　“还是我去吧，她刚才打过电话给我了，而且……”许青涔微顿了顿，“我想跟她说清楚。”

　　另一边，山顶某别墅。
　　“我说你有病吧？”萧蕴看着杨雪霏，“淮哥不来参加你的生日会那是他不想来，你迁怒别人干什么？”
　　杨雪霏冷哼一声:“谁让她拒绝我的？我本来打算如果她答应了就算了，谁知她居然拒绝了。”

　　萧蕴无语死了:“人家又不靠你发工资，凭什么听你指挥？”
　　“所以——”杨雪霏眯起眼眸，“她现在不是给我送酒，而是替她的老板送，懂了吗？”
　　萧蕴彻底服了:“谁他妈得罪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滚一边去！”杨雪霏踢了他一脚，“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花心大萝卜还怜香惜玉呢？不然你去给我把酒取来啊？”
　　“你做梦去吧。”萧蕴说完起身走了。

　　许青涔是半小时后到的，进门就看到十来个年轻男女围坐在客厅沙发上，杨雪霏坐在正中央位置，看到她偏头一笑，但是没说话，也没开口让人把她带进来。
　　倒是萧蕴看到了，准备上前时她却自己走了过来。

　　“杨小姐，你要的酒。”许青涔把那两瓶红酒放在茶几上。
　　“谢谢。”杨雪霏冲她微微一笑，“麻烦许秘书了。”
　　她虽然是笑着的，但许青涔一眼就看出了她心情不好，这或许是她突然对自己发难的原因，不过——不是理由。

　　“不客气。”许青涔看着她，眼神平和淡然。
　　这么一对比好像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似的，杨雪霏心里涌起一点恼火，本来今晚她心情就不爽，精心布置的生日宴，结果那个人连面都没露。
　　“来都来了，陪我喝两杯吧。”她说完回头让身后的人倒酒。

　　两杯暗红的液体很快摆在面前，许青涔都没犹豫，端起来一饮而尽。
　　萧蕴在旁边看着，有点吃惊:“许秘书酒量不错啊？”
　　许青涔勉强笑了下:“一般般。”
　　其实有点呛，但是她忍了。

　　杨雪霏愈发觉得没意思，再这样下去真的搞得自己在欺负她一样，于是摆了摆手:“你走吧。”
　　许青涔没有走，而是定定看着她:“杨小姐，在你心里我和周淮洛是什么关系？”

　　这话说出来，不仅杨雪霏愣了一下，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偌大的客厅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片刻后杨雪霏嗤笑一声，那张漂亮的脸蛋尽是轻蔑:“你真是敢问，在我心里，你是名字都不配跟他相提并论的关系，根本不值一提。”

　　“是吗？”许青涔面色依然平静，“可我对同事们的解释是因为杨小姐认为我和周淮洛之间不清不楚，所以才刻意针对我，下次如果见到周淮洛，我也这么说。”
　　“你……”
　　“杨小姐如果真的像心里那么想的，那就不要做适得其反的事情，这样会更让人误会。”

　　杨雪霏彻底噎住，萧蕴则兴奋地吹了声口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杨雪霏被人怼到哑口无言的样子，一时间对许青涔简直充满了钦佩。
　　许青涔说完就直接转身走了，她喝了酒，走到外面被风一吹，觉得头有点晕，于是站在原地缓了缓。

　　萧蕴这时走了过来，他这人被称作“少女杀手”
　　不是没有道理的，桃花眼眸潋滟多情，薄唇一张，语气自带一股风流潇洒的韵味:“许秘书，这就走了啊？不多玩会？”

　　许青涔转头看着他，她面相清丽恬静，眉眼特别温柔，即便刚才和杨雪霏对峙时都不失柔和，但此时，那双眼睛里却微微含了点冷意。

　　萧蕴一怔，接着反应过来，这是把他当帮凶了呢。
　　这要搁平时他才懒得搭理，但这会儿也不知为什么想解释一下:“跟我没关系啊，我刚才还劝她别为难你呢，但她不听啊，我是无辜的。”
　　许青涔没说话。

　　“她就怕淮哥一个，但你们之间这过节的源头就是他，所以还真是……”萧蕴啧了一声，然后朝她竖起大拇指，“不过跟她正面刚是对的。”
　　许青涔转头望着前方，头好像更晕了，她顿了顿垂落眼眸，问他:“洗手间在哪儿？”

　　萧蕴给她指了方向，本来还想等她出来让人把她送出去，但之后有两个女孩一直缠着他，他没办法只能先撤。
　　反正大门是开着的，现在才八点多也不算太晚，她直接走就行。

　　许青涔酒量一直都不行，加上杨雪霏给她喝的那两杯是烈酒，从洗手间出来后她只觉头沉的厉害，脚底发晃，连视线都有些模糊。
　　晕乎中开门走进了一个空房间，入眼就是一张宽大的沙发，她走过去坐下来，打算等一会再走，谁知那酒的后劲太足了，一阵一阵上涌冲的头昏脑涨，最后身不由己倒在了床上。

　　杨雪霏办这场生日派对主要就是为了周淮洛，结果人没来不说她还闹了个笑话，情绪简直丧到了极点，但终究还有点不甘心，于是让萧蕴打电话问他下班没有，在干什么。
　　但萧蕴不干，让她自己打。

　　眼看两人又要为此掐起来，旁边一个人忙说他来打，随后把电话拨了过去，通了，结果得到的回复说已经下班回家了。

　　这明摆着就是不愿意来，杨雪霏委屈的眼眶泛红，说了句散了就直接走了，其他人见寿星都走了，自然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偌大的别墅转眼人去楼空。

　　许青涔还在房间躺着，很久之后从昏沉中睁开眼睛，周围很黑，且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这会儿清醒了许多，赶紧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凌晨十二点十七分。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作为生日派对的地点来说不可能这么安静，除非人都走了。

　　她站起身走到外面，果不其然，偌大的别墅已经空无一人，徒留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酒气，这里显然不是杨雪霏的长住居所，连个保姆阿姨都没有。
　　她短暂怔了片刻，之后抬脚走出别墅。

　　直到走到山下那个公交站台，许青涔才后知后觉，这个点公车早停运了，出租车也不大可能来这个地方，她之前有过一次坐顺风车被司机骚扰的经历，从那之后再也不敢在网上叫车了，而且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叫了估计也没人会接单。
　　所以该怎么回去？

　　她伸手拍了拍脑袋，喝了酒终归还是有点不清醒，早知道刚才就不下山了，至少还有个容身之所。
　　而且就在这时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手机仅剩百分之三的电量了。

　　这让她心头发慌，事到如今只能趁手机还有电打电话让人来接她，但是打给谁，她心里一片迷茫。
　　除了谢昀之，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一个可依赖的人。

　　手机联系人名单只有寥寥数人，同事间与龚敏倒是很熟，但是她没车，这大半夜的也不放心让她打车过来。
　　何总助也不行，对方已婚，不方便，眼看列表已经滑到了最后，就在这时微微一愣。
　　她看到了周淮洛的名字。

　　“我小叔叔可厉害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周依然的话回荡在耳边，小姑娘心思单纯善良，不知道这个前提是因为她是周依然，如果换成自己——许青涔都不确定周淮洛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两人自从上次那件尴尬的事之后就没见过面，这冷不丁的大半夜打电话过去……
　　他会不会觉得她头脑有问题？

　　可转念想到眼下情形，凌晨十二点半，山脚公交站台，孤零零一个弱女子，简直是惊悚电影中的场景，她决定还是试一试。
　　电话拨了出去，响两声那边就接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