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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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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馆陶看到了自己的娇娇女儿在做奇怪的事情。
她不再热衷于华丽的衣服首饰,不再吵闹着养花种草看戏耍。
而是换上了粗布短打,跑去找不通人性的畜生玩。
对,就是他们的马厩里养的马。
奴才们给马喂草料的时候,她会上前去摸摸马,刷马的时候,她站旁边看,与马奴们有说有笑。
馆陶忍不住问她,“你在做什么?阿娇。”
阿娇却回道:“我养马呢,娘。”
馆陶:“你想学骑马吗?”
阿娇:“不,我要做更伟大的事。”
马匹都是不干净的,还有一股味道,以前阿娇最讨厌那些,现在她却会笑嘻嘻的倚着马肚子。
馆陶心想作为一个大小姐,这太堕落了,想要怒斥,可又看到她恣意的与马奴交谈,那么阳光开朗。
“如果你想学骑马,我向你舅舅讨要最好的马术师教你。”馆陶纵容道。
那天阿娇脑子中出现的画面如昙花一现,这几日再也没有出现,但是关于评论里说到的养马的方法,她却有些印象,用匈奴马配种,还有一种“牧草之王”的牧草,叫紫花苜蓿。
打听了才知道,紫花苜蓿不挑生长环境,连荒地、高坡、河谷那样的地方都能种植。
可惜,侯府和长公主名下良田百顷,荒地却少,用产粮食的地种牧草太浪费了,要是真喂给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她还不心疼,要是喂给她们侯府上那几头平庸的马,她实在肉疼。
但是她府上没什么好马,舅舅那里可多得很。
阿娇想到便勾起唇,没听到馆陶喊她的声音,一会儿听到了回头看她,只听馆陶道:“阿娇,娘问你话呢,这几日彘儿找你,你都拒了?”
阿娇撇撇嘴,虽然有些不耐,还是老实的点点头。
“你在府中也没什么事,怎么不同他去玩?”
怎么没有事了?她照顾她的马崽子呢,不是事了?
“不想去。”阿娇干脆道。
“怎么了?可是他哪里惹你生气了?”明明以前都彘儿长彘儿短的挂在嘴边,彘儿不找她玩,她还要进宫找彘儿呢,现在彘儿找她她都不去了。
阿娇摇摇头,提起彘儿她就觉得没意思,一点也不想和他玩。
馆陶又道:“你总拒绝他,他也会伤心的,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请他来玩,他总拒绝你,你是什么心情?”
他伤心伤心呗,反正她是绝不会邀请他来玩的,不见面的日子乐得清闲。
为了见证那个传说中的千古一帝,她已经做了巨大的牺牲,在明知道他不会珍惜自己的情况下,仍然没有选择解除婚约,用母亲的权力助他登基,然后,于她而言,再也不会得到一个真爱自己的男人度过后半生。
要她做出更多牺牲,那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对热爱权力的母亲而言,阿娇也不禁给她一个定心丸。
她扑到馆陶的怀里,搂着馆陶的胳膊撒娇,“我下次不拒绝他就是了,听说他好读书,把我最近看的书送他好了,哄哄他,好吧?”
馆陶忍俊不禁,捏捏了她的鼻子,阿娇甩甩头,“嗷呜”一声,张嘴咬人的样子,像只小狗。
她这女儿,真是让她喜又让她担心,怎么都疼不够,这么好的女孩儿,看谁会不喜欢呢。
“最近竟还看书了?还以为你整日都野在这马厩里,以前让你读书你都不读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母亲这都不知道。”
馆陶还是笑,“就你懂得多。”
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连典故都会用了。
“不过我劝你还是别送彘儿书了,你看过的东西,他又怎么会没看过?”喜爱她这小女儿归喜爱,但对刘彘那孩子,她还是高看一眼的。
阿娇:“母亲这可就说错了,我保准他没看过!”
“什么书他会没看过?”
阿娇抿唇笑,弯弯的眼睛里是玄而不语。
馆陶也不再追问,拍拍衣袖准备离开,道:“你舅舅生辰快到了,我还要给他备份礼呢!”
阿娇眼睛一亮,拽住馆陶的袖子,喜道:“阿娇也要给舅舅份礼物。”
“你?你能准备出什么好礼物?”
阿娇:“母亲可别小瞧我,一定会让舅舅大吃一惊的!”
馆陶:“别让舅舅受到惊吓就好咯!”,而后她又笑道:“但是舅舅知道你为他备礼,一定会高兴的。”
*
秋高马肥,是说秋高气爽,马匹肥壮。
这本是硕果累累的好时节,却又是边境居民的受难日,血腥的噩耗传入到京都来,近几日长安都笼罩了几分愁。
阿娇走到街上,听到人人说在说那件事。
“匈奴又屠城了,把那个村子的人全杀了,几百口人,没有留一个活口。”
“抢走了粮食。”
“他们是强盗,把我们当成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粮仓。”
“长城也挡不住,一到春天,一到秋天就来烧杀掳掠。”
“朝廷会出面。”
“出面?我倒听说是又派和亲公主,咱们打不过的。”
“幸好没有生在边境。”
阿娇蹙起眉头,想起她见过后世的电视里演过的那些画面,匈奴的战马踏过边陲小镇,把原本欢声笑语的小镇变得一片死寂,尸横遍野,血流的哪里都是,人还没有闭上眼,心口沉甸甸的。
她这次出城是想去庄子里看,长公主的地,漫无边际。
她从未在泥土路上走过,一下马车,她的侍女晴日就很小心,说翁主从未走过这么脏的地,让侍卫去找绢布来,为她铺路。
阿娇立马呵止了,她是来地里查看的,可不是来享受奢侈的。
晴日原本不叫晴日,是她醒来后重新为她起的名字,想自己的未来充满晴日,没有阴霾。
远远看见几人在劳作,侍卫首领问:“要不要抓来几个让翁主问话。”
他们是庄子里的仆人,专门负责种田的。
阿娇点了了下,晴日便道:“让他们几个过来,陪小姐说说话。”
晴日又不解道:“小姐在府中养尊处优的,怎么会想到这里来?风一吹尘土飞扬,吹到脸上衣服上,弄得脏兮兮的,小姐这般金贵的人可不该来这里。”
阿娇早已想开,“我不过是沾了这身血脉的光,得以享这滔天的富贵,可我又有什么本事享这富贵呢?”
晴日瞥了自己小姐一眼,心头隐隐有些诧异,她的小姐一贯是傲慢的,何曾说过这样谦卑的话?
跟着阿娇出来的侍卫长是馆陶拨来做护卫的,不仅武功是数一数二的,也见多识广,却少见权贵之人有这样的胸怀,竟与几十年前陈胜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异曲同工之处,她竟有这样的自省,陈氏也好,窦氏也好,正是没了这份守成之心,才鲜有人才。
农夫们未曾想翁主亲自前来探看,一个个紧张的直打颤。
阿娇背过身去,好让他们有几分喘息空间。
九、十月份正是谷子成熟的季节,浓密的作物遮盖着地皮,地下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地里有杂草吗?”阿娇随口问,谁想被喊来的俩老农吓得腿一软跪下了,“没,没有。”
侍卫皱眉,怕他们没有礼数热恼了翁主,踹了他们一脚,呵道:“说话前要先说回翁主话。”
老农立马道:“回翁主话,小人觉不敢欺瞒翁主大人,我们每天都起早贪黑,生怕地里有草有虫,地里的草、虫都除完了。”
阿娇顿时意识到自己问的不对,她便说出自己的本意,“你们成日在田间劳作,是种地的行家,要说地里面有什么作物、杂草,肯定没人比你们更清楚,那你们可见过一种叫紫花苜宿的草?“
两个种地的仆人蹙着眉苦着脸,均摇摇头,“翁主说的是个稀罕物,从未听说过。”
阿娇不解,“没有听说过?”可她分明从评论里看到了啊,要是没有这个,那为什么要教她用这个喂马呢?
阿娇十分想不通,难道是经历了几千年名字变了吗?
好在那人也发了图片,她此刻还记忆犹新,是一种长着紫色花束,细长叶子的植物,想凭着记忆将那画出来,然而手空握了一下,顿时意识到这个时代竟然没有后世那般方便的纸张和颜料,只有刻刀与竹简。
阿娇只好用木枝在土地上画出那种形状,“就是这种草,谁能找出来我必有重赏!”
阿娇又道:“我赏他金子。”
两个农夫顿时一喜,他们干一季才见了几个铜板,只要找到那种草就能得到金子?谁见过金子啊,有了那东西家里人可都能填饱肚子啦!
他们一定要给找来!
*
趁天色还早,阿娇又跑了几个地方,甚至在那些评论里说到的河谷与山涧,也没有见到所谓的紫花苜宿。
不曾想这还是个难找的植物,难道是没有吗?
这更让人着急了。
只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可又该怎么发动其他人帮她寻找?只有她一个人见过紫花苜宿而已。
除非她能将那东西画出来,让大家都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样的。
但是,没有纸啊。
猛地一下,某种渴望竟在阿娇心中更加激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