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妻》挑灯看文章

3、第三章

　　中黄门将朱红官服的比部郎中季无伤引到正殿时，季无伤熟练地站在那行了个叉手礼，抬起头看见太子殿下身后立了个小宫女，见了他也不知道低头，反而很有礼貌地笑了笑，嘴角有两汪浅梨涡。

　　他忍不住也笑了，微微点头，心头忍不住划过一丝诧异，为他自己，更为殿下反常把看着这般纯质可亲之人留在身边的举动。

　　坐在交叉背椅上的拓跋贞拧起眉头，“季卿所来何事？”

　　季无伤转向他，笑容褪去，沉声道：“臣得知消息，庆王借力怂动圣人为殿下册立太子妃，又派人在外传播谣言，说殿下属意博陵崔氏女、就连圣人也在考虑。”

　　如今属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等五姓七望组成的世家们风头正盛，又自负盛名清白，以与皇族联姻为耻，若一定要联，为保全这些世族的面子，圣人下旨赐婚之前会派年老德高的冰人前去说和，冰人带去的礼资丰厚。

　　孟千千不知道这些，只见拓跋贞脸色微微发白，想到了什么令他不安的事一样。

　　她试着分析了一下。

　　季无伤说“庆王”做了两件事，虽然不知他要达成什么目的，很明显对阿贞是不利的，那么这个庆王便是站在阿贞的对立面。

　　阿贞在掖庭出生，可能是占了长子的便利才立为太子，东宫中人都是制度配给，他能依靠的人很少。

　　——所以就连更衣这样的小事，也没人愿意干，见她占了一个孟司衣的身份，就将她推了出来。

　　孟千千心口微微疼了一下，将斟好的茶水送到拓跋贞手边，轻声道：“阿……殿下，你先喝一口茶。”

　　拓跋贞看了她，又很快移开，眼中脆弱一闪而过，颔了颔首，将碧青色的莲花茶杯拿在手中，抿了一口，重新看向季无伤，“季卿想出破解之法没有？”

　　为他心急的孟千千也替季无伤递过去一杯茶，“您也用。”

　　季无伤莫名觉得后背发凉，接过来没喝，定了定神道：“庆王此意，一是想离间殿下与圣人，博陵崔氏在军中势力盘结，若为殿下所有，确是一大助力；二是想疏远殿下与崔氏，诚如臣前言，人人皆知的道理，他们自会因避嫌远着殿下，更有甚者，还会不惜与殿下争锋相对，届时恐怕不好收场……”

　　拓跋贞的俊脸愈发苍白如纸，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涩着声问：“没有办法破局了吗？”

　　连季无伤也感到了异样，平日只会下令、极少与臣属商谈的殿下怎么会如此失态？

　　况且……实在不行，殿下大可以动用那支精兵接手崔氏的势力，只不过有些棘手，完全不必如此。

　　听了这些，孟千千脑中闪过许多太子、皇子在政治斗争当中失败后的惨态，留下性命也不见得就能安享余生，一辈子活在监视当中、被逼着与猪牛同槽吃饭也是有的！

　　她心焦得如猫爪子在挠，只恨自己什么都不懂，只好把云头履往季无伤那里踏了几步，不伦不类地屈身行着礼求道：“求大人帮帮殿下！”

　　季无伤空着的那只手连忙去扶她，“小娘子请起,我……”

　　没料到她会求人的拓跋贞咳嗽了一声，“千千，他会想出来的，别急。”

　　季无伤的手没搀扶上孟千千的手臂，拓跋贞挪开了视线。

　　孟千千垂着头丧气地回到他的身边，“是，殿下。”

　　她这样冲上前，确实很唐突了，要是惹得原本想出办法的季郎中又忘了，她做什么都没法补救。

　　季无伤感受到一股甜香近了又远，忽略掉心中的怅然若失，立在那儿回道：“如今既然庆王计谋已明，殿下也不妨明谋来对，从圣人身上入手，禀明与崔氏联姻之事并非出自本愿，若有什么，也算是有了说辞。”

　　这便是打明牌。圣人未必不知道有人在其中捣鬼，可若太子殿下真的一句话都不和他说，猜疑之心就会炽盛，人之常情。

　　拓跋贞脸色舒缓了一些，“这样就没事了吗？”又抿了口茶，想了想，看向季无伤，“除去惠而不费的几句话，需不需要做些什么让父皇更信孤几分？”

　　“殿下想到了什么？”季无伤探身问道。

　　拓跋贞迟疑看了孟千千一眼，对季无伤摇头叹了口气，“算了，就照你说的办，若度不过这一劫，再想办法补救吧……”

　　一旁的孟千千急得催他，“殿下，你明明想出别的法子，为什么不说？是不是因为涉及了机密，我在这里难以启齿？”

　　拓跋贞连忙道：“不是你的缘故。”

　　“那又是为什么？”孟千千略带责备地皱起了细绒一样的眉儿。

　　踌躇再三的拓跋贞便不好再踌躇了，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飘忽的视线掠过孟千千，落在季无伤身上，“孤若说自己有心仪的小娘子，是否会让此事更加顺利？”

　　季无伤狐疑地快速眨眼，以为自己近日没休息好，出现了幻听。

　　“殿下之意是……？”他不确定，又问了问。

　　有了一就有二，这次拓跋贞已经可以轻车熟路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孤亲自选一个小娘子为太子妃。”

　　孟千千眨了眨眼，觉得这办法简直太好了！

　　阿贞若有了太子妃，和崔氏联姻之事不费吹灰之力便告吹了，日后还可以有个贴心的太子妃陪着他，两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殿下提的这法子很好！”她雀跃道，“季大人觉得如何？”

　　季无伤无语凝噎。

　　他没说这个法子，难道是不想吗？还不是因为殿下对女｜色嗤之以鼻，从来没见他幸过哪一个宫人，就连宫人靠近他超过规定距离，都可能被贬到掖庭。

　　他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