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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门后别有洞天。不是高耸的树,而是连片低矮的宅子,绵延百里。天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在宅子后玩耍的孩子、零星的男人女人,和她们脸上的惊鄂。

      萧鸣珏抱着赵杭,面无表情地走进去,还没走几步,便被一条巨大的蜈蚣拦住路。

      “何人擅闯我苗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站在蜈蚣身边,显得有些娇小,但面色冷凝。

      萧鸣珏微微眯起眼,从记忆中找出了这个女子的名字——“琢钰。”

      女子一愣,眼神从萧鸣珏脸上扫过,突然收起了脸上的冷色,语气中带上几分惊喜:“琢之?”

      萧鸣珏微微点头,“是我。”

      琢钰转头安抚身后之人:“这是琢之,苗主之子。”

      众人脸上露出复杂之色,年纪大些的甚至还想上前仔细看看萧鸣珏。

      只有年岁不大的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自己的娘亲,苗主是谁?母亲抱紧了自己的孩子,轻声说是救了我们的人。

      琢钰的眼神又落到萧鸣珏怀中的赵杭身上:“她是谁?”

      赵杭的气息愈发急促,唇色愈发苍白。

      萧鸣珏没工夫再与她多说,继续往后山去,声音顺着风传入每个人耳中:“对苗疆没有威胁之人。”

      琢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拧起眉头,拍拍蜈蚣的身子,安抚好众人后,也往萧鸣珏去的方向飞奔。

      山下独立着一栋宅子,背靠山,周边全是叫不出名的树木。树上似有各种微弱的虫鸣之音。宅子全是木做的,门上也只是一把看上去久经风霜的锁,一踹便开。

      正堂端端正正地摆着尊像,看不出模样,周围绕着圈红烛。先前攻击赵杭的大蛇已缩小了不少,乖巧地绕着坐在案几上的老者。

      老者闭着眼,用嘶哑的声音道:“你让暗七回来偷东西,我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竟还带着个魏人来?你是想让苗疆全族死于你手吗?”

      她说到最后,已然睁眼,狠厉地看向萧鸣珏怀中的赵杭。

      萧鸣珏走到正堂的另一边,掀开床帘,用手拂去灰,将赵杭放在榻上,又点了她几道穴。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看那老者,面无表情道:“我拿的是我小姨留下的东西,来的是我父亲设计,母亲建造的屋子。倒是你,不请自入,才是为贼。”

      “她们是我的妹妹!”老者猛地起身,看上垂垂老矣,但动作矫健,几步便来到赵杭跟前,“赵家人——”

      她面露狰狞地看了眼萧鸣珏,转头对大蛇厉喝一声:“杀了她。”

      大蛇身形瞬间暴涨,铺上来想咬死赵杭。

      萧鸣珏挡在床榻前,在大蛇扑起的瞬间,精准掐住大蛇的七寸,冷声道:“滚。”

      大蛇瞬间在他手下变得乖巧,垂下的蛇尾讨好似的蹭了蹭他。

      萧鸣珏掐着蛇拎到门口,将蛇往外一扔。老者见状忙出去看大蛇情况如何。

      同时,他极快地踢上门,将一人一蛇拒之门外。

      老者气急,刚准备破门而入,却被及时赶到的琢钰拦下。

      “大长老,琢之怀中那女子中了蛇毒,有什么等解了毒再说罢。”

      大长老怒道:“你可知那女子是何人?她姓赵,是魏人的将军!”

      琢钰闻言,却没露出长老料想中的怒色,反而垂下头,沉默片刻低声道:“琢之不会害苗疆的,有什么事等他出来再说吧。”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零零散散的族人,看上去都是想来见见消失已久的萧鸣珏,听到这也在后边附和着。

      ——

      屋内。
      萧鸣珏翻箱倒柜地找出些怪异的药草,才猛地想起,解毒最重要的东西还在外头。

      他又打开门出去。大长老、琢钰还有几个族人都在外头。大蛇也盘旋在大长老脚边。

      “琢之……”有一族人先叫出了他的名字。

      萧鸣珏没有理会,脚步不停地走到大蛇边,举起匕首便要下刀。

      “你要作甚?”大长老眼神阴沉地望向他,抬手掐住了萧鸣珏的手腕。

      萧鸣嘴角忽然弯出一个笑,一松手,匕首钉到大蛇蛇尾。他顺势从大长老的手中挣脱,弯腰用瓷碗接住了大蛇的血。

      大蛇痛嘶一声,却没敢动。

      “解毒。”他淡淡道,又直起背,拿着接了半碗血的瓷碗。

      然后抬眼看向众人,平静道:“母亲生前想让我带苗疆族人出山。大魏如今兵力强盛,若与大魏签订盟约,苗疆族人便不必再惧元戎侵略。办法我已经给诸位了,如何决断,便是诸位的事。”

      说罢,他勾脚关门,只余下淡淡的血腥味。

      大长老闻言,缓缓抬头看向台下众人,又扫过琢钰。

      “你们,都想出去是吗?”

      有些人受不住大长老的眼神,微微低下头,没说话。不大的木屋前忽然变得一片寂静。

      大长老弯腰抱起身边的大蛇,转头看向琢钰:“琢钰,你说。”

      琢钰低着头,脸上划过挣扎和纠结,最终一咬牙,低声道:“大长老,族人们在这深山中关了几十年了。大家,都不想让孩子们也一辈子困在山中。”

      大长老用干枯的手拂过大蛇光滑的鳞片,冷声道:“出去?元戎、大魏,哪个不是对我们苗疆虎视眈眈。”

      “可苗主当年说过,会让我们堂堂正正地活着,而不是躲在这深山之中!”

      大长老眼神猛地刮过说话之人:“苗疆如今还存于世间,已是我两个妹妹用命换来的!”

      那人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又有一人开口了,这人看着与大长老差不多年纪,眼角眉心的皱纹很明显——

      “够了,我等下找琢之谈谈。”

      先前那人总算住了口,讪讪道:“也好,盈姐你与琢之关系最好了。”

      大长老看了眼说话的琢盈,面无表情道:“你不是最恨魏人吗?”

      琢盈眼神落在木门上,眼底是一闪而过的诡异之色。但她转头看大长老时已恢复正常,淡淡地笑了下,“她是琢之带来的人。”

      萧鸣珏将屋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他抬眼看了看紧闭的窗,窗上只印出琢盈模糊的轮廓——倒与母亲有几分相似。

      他闭了闭眼,又垂眸继续手上动作。生火捣药,修长的指尖动作快得只见残影。

      火升起来了,架上了一小铜壶。

      萧鸣珏将药材混着瓷碗中的血清一同倒入,盖上铜盖。他走到窗边,小心地开了条缝,让外面微凉的空气透进来。

      外面的人已全部散去,只余大长老一人,甚至连琢盈琢钰都被她赶走了。

      他沉默地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回头再看看躺在榻上、气息已平稳不少的赵杭,脚下一转方向,推门出去了。

      大长老一手抚摸着大蛇头顶,没有看萧鸣珏,声音苍老:“你带那女子来,究竟要作甚?”

      萧鸣珏终于克制不住,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猛地吐出一口血。
      片刻后,他擦擦嘴边血迹,恢复平静:“我说了,来完成母亲遗愿。”

      大长老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斑斑血迹,又抬眼看向他:“你动武了?”

      “不关你事。”萧鸣珏咳了两声,终于觉着好些了,不会吵到赵杭,才转身进屋,撂下一句话,“路已帮你们铺好了,母亲遗愿我已完成。”

      大长老也懒得自讨没趣,转身便走。
      “毒解了,一日之内离开。你娘走了,你与苗疆已无瓜葛,我们最好此生不要再见。”

      萧鸣珏也转身回屋。

      赵杭还未醒。他站在床边,用手临摹着赵杭面孔的轮廓,指尖又开始微颤——思绪终于压制不住。

      赵杭,到底与顾杭是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落在赵杭的右手上——十年前顾杭的右边上臂被山匪所伤,留下过三道分布不均的刀伤。

      只要看一眼,一切就分明了。

      萧鸣珏的喉结滚动几下。最终,他缓缓弯腰,一点点卷起赵杭衣袖。

      她的右手上臂有三道分布不均的伤疤,与十年前他替顾杭包扎过的,一模一样!

      茫然无措淹没了他所有的心绪。但他这些年的官场终究不是白混的,某个角落的意识依旧开始叫嚣,告诉他这个板上钉钉的事实——

      顾杭没有死,但顾杭就是赵杭。

      他心心念念之人,也是他毫不犹豫利用之人。

      萧鸣珏松了手,还记得将赵杭的衣袖放下,生怕她再着了凉。他觉得自己该高兴啊,不是吗?顾杭没有死,顾杭还活得好好的,这不是他午夜梦回时都渴求的吗?

      但他身体僵硬,甚至难以弯弯嘴角。他极慢地直起身子,又垂眸看着床榻上面色沉静的赵杭,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风从半开的窗子透进来,与他决定将赵杭拉进这场自己亲手布的局时,一样寒凉。

      铜壶忽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猛然回神,连忙去关火拿药。

      只是当他倒出药,一回头,就见床榻上的赵杭已经睁开眼了。

      “我是中毒了吗?”她还躺着,侧着头看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颗粒纷飞的半空中,萧鸣珏第一次先垂下了视线,端着药走过来,轻声说:“嗯,蛇毒。这是解药。”

      赵杭用手肘撑起身子,萧鸣珏下意识上前扶了一把。

      两人均是一顿。

      下一刻,萧鸣珏就将药碗递给她,“这碗药喝了,一个时辰后再喝一次,毒就彻底解了。”

      不管怎么样,赵杭不能出事。

      赵杭眨眨眼,直接拿过他手中药碗,倒也没疑心他——若他真想还自己,没必要多此一举,直接放任不管等自己毒发便是。

      她看了看乌黑发苦的汤药,抿抿唇,捏着鼻子仰头喝下了。

      “你说的解蛊之人,是苗疆的大长老吧?”她喝了药,就开始想正经事了。

      萧鸣珏声音还是很轻,有些飘忽地应道:“嗯。”

      赵杭已没空在意那么多,追问道:“她在何处?”

      “你……”萧鸣珏终于看着赵杭,轻声开口道,“想与她谈合作吗?”

      赵杭点点头。

      “我陪你去吧。”他好像在这一瞬间收拾好了所有心绪,也有了力气对赵杭笑笑。

      至少要让赵杭安全回到凉州。

      “不必,”赵杭也对他弯唇笑笑,拒绝道,“有些事我与她单独谈就好。”

      她也在防备他。

      这才是正常的,没什么好意外。

      他闭了闭眼,遮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抬手指向左侧,“这山脚就两间宅子,她在左边那间。”

      在赵杭推门而出的时候,他又轻声道:“一个时辰,记得回来吃药。”

      “好。”赵杭没有回头,也没有片刻的迟疑。她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往前走。

      这间宅子瞬间又只剩下萧鸣珏一人了,先前铜炉升起的热气也消散干净,整间宅子阴冷得可怕。

      与当年母亲自尽后一模一样。

      萧鸣珏在原地缓缓蹲下,慢慢地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天光透过半开的窗子落进来,但没有照亮他。

      他依旧在一片暗沉中。

      十年了,物是人非。赵杭不可能再接受他。他布下的局,他自己也不能停止。

      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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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隔壁新文《 长公主每天都想跑路》已开,摄政公主x帝师。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进入专栏点个收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