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如雪》温*熙

3、第 3 章

　　从有记忆以来，霖就在我身边。
　　我从不叫他二皇兄，我叫他霖。他总是喜欢将我抱在怀中，教我读书习字。还教我武功。
　　我母妃因生我难产而死，在腥风血雨的宫廷，毫无背景的我在霖的庇护下，健康长大。
　　父皇龙颜难以窥见，象我这种没有任何政治势力支撑的皇子根本得不到父皇的眷顾。我却也在霖给我筑就的小小世界里快乐的生活着。
　　我喜欢捣蛋，上树下湖的，没少给霖惹麻烦，大我七岁的霖总是不忍过于苛责我，每次板着脸对我说教，到最后总会变成无奈的叹息，然后，我就窝在他的怀里得意的笑。
　　霖在很长的时间里是我的父皇，我的母妃，我的皇兄，是我的整个世界。
　　当我发现自己对他心生恋慕正是他的大婚之日，他的洞房花烛夜变成抱着哭闹的我哄了一夜。
　　那年我十二岁。
　　渐渐的，霖变成了别人的夫君和父王，他的怀里不在只是我。
　　我依旧四处捣蛋闯祸，只是他脸上再也没有那般温暖宠腻的微笑。
　　我的祸越闯越大，我只是希望他能回头看我一眼，能象以前那样对我生气，为我叹息。

　　霖大婚前几个月，父皇赐了他一座府邸，我死乞白赖的要跟着他搬出皇宫，他虽然说这样于礼不符，却暗自在父皇面前再三叩请，最后成功带走了我这个拖油瓶。
　　当初的我终是没有预料到靠得越近并不一定就会幸福。

　　和一干狐朋狗党喝完花酒，天色已经黑了，我脚步悬浮的在王府的亭台之间跌跌撞撞。却意外撞倒迎面走来的一个华衣女子，她姿色艳丽，顾盼间风情万种，被撞倒在地的她显得有些狼狈，剪水双瞳无辜望着我，凭添几分楚楚可怜。我兀自一笑，她微微愣住。
　　我的长相顶多算是清秀，但我的笑容却无人可及，当年我的母妃正是凭此独占君心数载。
　　“你没事吧？”望着这个当下最得霖宠爱的女子，我甜甜一笑，霖的王府即使是如此偏僻之地，也时时在人监视之下。我自然清楚。
　　“妾身如玉给四殿下请安。”那女子媚然一笑，向我盈盈一福，身体仿似柔弱无骨般依了过来。
　　我缓缓抬起她的下巴，荡漾着笑容的唇慢慢贴上她微微轻启的红唇，眼角毫不意外看到王府禁卫的身影。

　　“王爷，不关贱妾的事，都是四殿下强迫贱妾的。”刚才还春情勃发的女子此刻完全是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
　　望着越来越难见到的霖一脸寒霜的模样，我笑了。
　　“我觉得皇嫂太美了便对她有了非分之想，皇嫂不依，我便用强。”我笑得挑衅，故意加重皇嫂这一称谓。
　　“王爷，求王爷为贱妾做主啊。”如月哭得梨花带雨，我高声一笑：“皇嫂味道不错啊霖。”
　　只见霖的脸色突然铁青，他一把抓过我，紧紧的捏着，指节已经泛白。我依然挑衅的抬高下巴放肆的笑。
　　突然霖笑了，“既然寻喜欢，给你便是。”
　　只听身后一声抽气，我的笑瞬间萎靡。
　　“寻，明日你就回宫里住吧，你长大了，父皇不久自会为你封赐王宅，你不便在此了。”他淡淡的说，仿佛在说天气般随意。
　　“不，我不要，我不走。”所有伪装尽数瓦解，我上前抱住他，想要寻回那曾一直属于我的怀抱。
　　他轻轻推开我，没有用力，我却浑身一软失去了力气。
　　他没再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我，眸中却无暖意。

　　离开了霖，我大病了一场，霖没有来看过我，一次都无。
　　斩断了过往的一切荒唐，我日日呆在自己殿内看书习武。
　　战场成了我的憧憬。

　　“哎哟。”这已是我第五次掉在地上，那招灵台飞翼老是使不上来，每次刚刚腾空，便生生掉了下去。
　　“你不用太强调招式，要压制好最开始的气息。”一低沉的声音传来。
　　谁啊，这样大言不惭，我不耐的回头，看见一侍卫打扮的男子正对着我微笑，我竟一时呆住，差点忘了呼吸。好美的人！
　　身在宫廷自是见过美人无数，对美人近乎免疫，却仍为眼前的绝美男子惊艳不已。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树下，浅浅的对着我微笑，我就觉得整个人都失了心魂。
　　“神仙？”我竟如痴了般低喃。
　　“属下三等侍卫易初尘见过四殿下。”他不卑不亢的对我行了一礼。
　　我突然有些脸红，居然对着一个男人犯花痴，还是一个侍卫！
　　“谁准你进来的？”自小被霖惯得厉害，为了掩饰刚才的出糗，我故意寒声道。
　　“回四殿下，属下是皇上特意派来保护殿下的。”那易初尘浅笑，淡然飘逸的模样竟真有几分出尘。
　　“进出的出？”我问。
　　易初尘竟轻轻拉过我的手，在我手心轻划了一个“初”。
　　“父皇叫你来保护本王，你很厉害么？”虽然觉得他是仙人之姿，却对他武功高强不抱希望。
　　“陪本王过几招。”我从附近石几上抽出一把宝剑就逼将上去。
　　“出剑吧。”我命令到。见他只是轻轻向后一避，腰间的剑并未出鞘。
　　“刀剑无眼，属下就这样陪殿下过招，请殿下留情才是。”他唇边挂着温文的笑，我几乎以为这个人是个不会武功的谦谦文人。
　　“废话少说，看剑。”哼，不出剑更好，我才不会有所顾及呢，我将手中的剑式展开，一套密云剑法被我挥洒得得心应手，将他整个罩在剑光之下。
　　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见他身形一闪，我甚至没看出什么名堂，就发现剑尖以被他两指夹住，我拿剑的手竟然无法动弹。
　　“多谢殿下赐教。”易初尘笑得和煦，我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奸诈。
　　“少跟本王来这套，再来。”我毕竟年轻气盛，自然接受不了这等放水，当即就要再次比过。
　　易初尘也不拒绝，与我翻打于殿内。

　　日子过得平静倒也很快，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易初尘镇日候在我身边，陪我读书解乏，研习兵法武功，却也自在。
　　我最后不得不承认他武功高出我太多，在我的印象中一个三等侍卫的武功是绝对不会如此高强，却也懒得理会。
　　等我接受了他武功数倍于我的事实后，我就开始缠着他，让他教我武功。在他的指点下，我的武功精进不少。

　　我开始厌烦了这种平静的生活，血液里喧嚣着什么似的，我开始在各政权之间流连，没有了霖的保护，我只能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对于父皇来说，我是个可有可无的皇子，没有外戚的支持和党派的后援，我虽处于政权的漩涡，却能安然度过次次危机，毕竟木秀于林风必吹之，象我这种小聪明，在那些大人物眼中暂时构不成威胁，也无暇顾及渺小的我，我竟在夹缝中安然生存。

　　“殿下何故对兵书那般有兴致？”易初尘在隔间的床上问我。他每日都会睡在我房间的隔间内为我值夜，只是我始终不明白，父王对我并不偏爱，怎会送如此人才于我。我问易初尘，他只笑说圣意难以揣测。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特别狡猾。即使那般清浅出尘的笑，却指不定在想什么坏点子。
　　“带兵打仗，征战沙场是男儿本色。”我头一次这么热衷于某事，我想要去疆场挥洒我的热血和激情。
　　“殿下难道想当一名武将？万里江山，并非征战才是真英雄。”他语调一沉，仿似刻意压低。
　　我微微一笑，不是听不懂他的意有所指，只是万里江山在我眼中比不上恣意驰骋的快意。况且从我懂事来在我心中能继承大统的只有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