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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出血情况暂时没有继续进展，第一袋血输完之后，薤白的收缩压回升到九十以上，在镇静镇痛药物的作用下，心率也从一百七十降到了九十多。急诊医生明显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对张航以及他身后的众人说：“目前生命体征算是暂时稳住了，但这只是‘抢救成功’，不是‘脱离危险’。这种伤情我们这边条件有限，必须尽快转到有综合创伤救治能力的医院，越快越好。”
“哪儿有？真要转院你也得提供个医院名字或者医生名字吧？”商博强站出来，带着一丝客气的笑容，拉着医生的胳膊，“大夫，我看您也是太紧张，这里人这么多给您不小压力吧？不如这样，就咱俩人单独去办公室谈谈。”
张航也是给商博强很大的面子，没有拦着他们，而是趁这个空闲看了眼病床上的蒲薤白，随后问旁边的有栖川：“商陆到什么地方了？应该嘱咐他把原神带过来。”
“应该再有个半小时就到了，刚刚通话的时候说在高速上。”有栖川拿出手机，“显然他也早就想到了，接上了原医生一起过来的。”
而被商博强拉去办公室的医生，看着商博强的眼神十分警惕：“你是伤者家属？”
“是，我是他父亲。”商博强痛快地承认，“我想知道我儿子具体是什么情况，您就跟我实话实说。”
“我跟您实话实说，”急诊医生压低声音，“不是我们不想治，是我们治不了。肝脏现在看起来像是Ⅱ到Ⅲ级挫裂伤，理论上可以保守，但腰椎这个情况非常麻烦。CT上看到椎管内有明显高密度影，像是血肿，但也不能排除骨折碎片压迫。现在病人是镇静状态，神经体征不稳定，到底是脊髓断裂，还是严重挫伤，现在谁也不敢下结论。”
“转院能去哪儿，您给个方向呢？”商博强耐着性子问。
“去医科大学总医院试试，不行就北京，他反正也是北京的户口。”
“他目前的情况，能转院到那么远的地方吗？”
“这都说不好，咱医生也不是神仙，算不了命。”
商博强大概能想到两个小时前那一群人是怎么在医院门口打起来的了，他叹了口气，想着还有什么办法从医生嘴里抠出来一点儿靠谱的消息。
“你们快转走吧，我们院长本来就是不让收外来，而且他现在住的病房也是有人预约的，人明后天就要到了，我们还得给房间做消杀。”医生又开始说，“我可以给你们打电话问问医科附属，或者……对，中日友好应该也能收。”
“大夫，您这看起来就是想要赶紧把人送走，这是我的错觉？”商博强终于按耐不住脾气了，“你们做医生的不考虑眼前的病人，想的都是规章制度了是吧？”
“我们也要活命的啊，不是说当个大夫连命都不要了。”医生无奈地说。
办公室的门此刻被敲响，没等他们应门，张航就推门进来：“商陆到了。”
商博强看见商陆走进办公室，心里是七上八下：“挺快。”
跟在商陆身后走进来的还有原宪籍，张航断后，帮他们关上了门。
“你是急诊医生？”商陆的声音极其低沉。
医生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但是他看着商陆的脸，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病床上的人有点眼熟了。“是，我是。”
商陆点点头，侧过身示意原宪籍说话。
原宪籍掏出名片：“我曾经是北协和的急诊科主任，原宪籍。”
“你好你好……”
“可以跟我说说病人的情况吗？”
医生拿出一沓子检查报告和片子：“专科医生已经去其他地方支援了，现在转科肯定没办法，只能转院，我刚跟家属说完。”
原宪籍翻着检查单，语气很冷静：“目前最致命的是腹腔出血，不是脊椎。肝脏这类闭合性损伤，如果没有主要血管撕裂，就该及时手术探查止血、控制出血源，必要时置引流，这本身就是标准急诊外科手术。再拖下去，等脊椎那边还没搞清楚，人先失血性休克了。病人没有基础病史，这台手术很常规，为什么不做？”
急诊医生憋了半天，说：“轮班制，我是内科的。”
“外科医生一个都叫不来？”
“还在联系。”
“住院医师呢？”
“住院医师不敢单独签字，主任不在，我们都没有权限启动手术流程。”
原宪籍盯着他，像是在确认这是不是托词。“那麻醉呢？手术室呢？”
“设备在，人也能临时凑，但流程过不了。这是三级创伤，按规矩必须由专科牵头。现在病人生命体征刚稳住，一旦术中出问题，责任……”医生话没说完，也不需要说完了。
原宪籍沉默了两秒，合上报告，说：“那我来主刀，借用你们的手术室就行。”
“什么意思？”
“我有执照，也有经验，我来主刀。”
“那哪儿能啊，你当过家家呢，这听都没听过。”医生终于绷不住了，“本来我们不收外来的，迫于压力收下了，生命体征也稳定了，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跟你们说。而且他现在抗原阳性，免疫状态不明，又是多发伤，一旦出现感染，很容易直接进脓毒症。你要是真的现在开刀，出了感染问题，责任算谁的？”
“怕担责任做什么医生，你就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吗，真亏你是做临床的。”
“你们把我们医生的人命当回事吗？坏了规矩的情况下承担责任？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靠我吃饭呢，给我们留个活路吧。”急诊医生看起来是真被吓坏了，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在哀求。
商陆再也听不下去这些废话，扒开原宪籍，朝急诊医生伸手：“把手机拿出来。”
医生愣了一下，看着商陆朝他伸过来的手：“什么手机？”
“你的手机，拿出来。”商陆重复了一遍。
“你要我手机干什么？”
“让你拿你就拿，哪儿那么多废话！”吴英泽突然就像是小混混附体了一样，准备直接动手去掏了。
医生赶忙拿出手机，解锁后递给商陆：“你要干什么？”
商陆找到医院的大群，在里面艾特所有人：“急诊外来，紧急会诊。能管事儿的来，一个小时之内不露面，后果自负。”
他发完这条消息，把手机扔回医生手里，随后突然话锋一转：“你们院长现在人在澳大利亚，这件事你们知道吗？”商陆语气平静，像是在确认意见无关紧要的信息。
急诊医生一愣，下意识反驳：“不可能！院里一直说院长在前线指……”
“移民手续已经办好，前两周就飞走了。”商陆打断他，“目前你们医院，严格来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暂时由市委一个小领导代管。问题在于，他没有任何医院管理经验，所以能做的事情就是把医生尽量往前线派，换个好看的政绩。这医院的病人几乎都在等死了，我相信你们留下来的医生算是有医德，不可能对病人见死不救吧。”
办公室里有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急诊医生突然意识到自己天真了，喉咙发紧，没再说话。
“我们不是来故意找茬，今天来的人，不管阴性阳性，都是病人，你们这样拿医院一个所谓的规章制度来把责任外推，无异于杀人。疫情结束之后我们法院见，赌一把吗，看看最高人民法院向着你们还是我们。”商陆走到医生面前，摘下医生的口罩，看清对方的表情，“别想规矩，就想你们的专业，其他事情交给我们。我刚路过你们的发热门诊，隔离措施纯是摆设，很多病人也没有常识，我们来帮忙管理，你们只管治病救人。你们配合，我们出钱出力。你们不配合，那今天晚上这里出任何事，都不会只算医疗事故，你家里上下，都得忙着准备后事。”
医生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威胁，而是已经摆在面前的事实。他看到商陆身后的张航正轻轻按了一下侧腰，衣料下，枪的轮廓如此明显。除此之外，医院外面还围着上百个看着就不好惹的人。更重要的是，医生记得商陆，前两年为社会有特殊贡献的杰出青年，在人民大会堂吃国宴，院方领导看着眼红，回来还给他们开大会说过这是“别人家的青年”。
于是他终于低声开口：“……马上准备手术室。”
一刻钟后，外科医生和神经外科主任赶到现场，他们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到医院周围有几台超大无人机轰鸣盘旋，还在讨论“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围在外面的黑白两道给医生让路的同时，给他们答疑解惑：“战略用无人机，告诉你们要是不好好救人就死定了。”
医生被吓得一路小跑到病房，一看床号，立刻愣住，哥俩儿小声咬耳朵：“这不是给副市长他爸准备的床位来着？”
“什么来头，比副市长还大？好久没见这么大的官儿了。”
两个人走到病房，一眼就从一群人里识别出守在床边一脸悲痛的商陆和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蒲薤白，还有他们那被几个人“围起来”的苦逼同事。
“来了啊。”原宪籍过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去其它房间，我们长话短说。”
四个医生快速敲定了手术方案，紧急会诊记录一落地，院里才敢以‘危及生命的急诊手术’走绿色通道签字。手术由原宪籍主刀，其他人虽然说帮不上大忙，但也不敢离开太远显得自己没有贡献。
手术在凌晨三点开始，期间其他人也都没闲着，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召集医院外的百来号人到发热门诊组织秩序，让没有床位的病人都有地方休息。病人发病程度分重症、轻症两级，分别被戴上不同颜色的手环。尽管最开始现场有人骂街也有人不配合，但在警戒线和医护指挥下，总算把队伍拉成了两条，警察指挥大家拿药回家或是到隔离病房。
清晨六点，原宪籍以及另三位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跟门外的人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肝脏破损不算重，属于挫裂伤，已经止血处理过了，后续以观察为主。肝脏自我修复能力很强，只要不感染，一个月左右恢复问题不大。麻烦的是腰椎，CT上看到的椎管阴影，术中确认主要是血肿和软组织挫伤，但现在神经反射非常差，不能排除脊髓严重挫伤甚至不完全损伤。这家医院条件有限，必须尽快做 MRI，最好转到有脊柱神经专科的医院再评估。”
“不是很乐观是什么意思。”商陆只感觉心凉了一半。
“就是说目前表现来看，无法排除下肢瘫痪的风险。”原宪籍难得说话带着一些遗憾的情绪，说完之后又看了眼一旁的张航，“所以还需要更多权威的诊断。”
张航和王曜华同时看出商陆有些站不稳了，后者上前一步用肩膀顶了一下商陆的后背，前者则是接住原宪籍的话：“说个地方，哪家医院。”
“就在本地的话，医科大学总医院还可以，但……最好还是转去北京协和，我有认识的朋友还在神外，而且协和的康复科也是全国天花板。”原宪籍拿出手机准备联系。
“协和那边不是被疫情搞得快瘫痪了吗，我大学教授在那儿，跟我们说整个医院都被政府控制了。”这时跟他们一起手术的神外医生开口说道，“前两天我接的一个病人想要转过去，都没成功，硬说没床位。冰天雪地里家属跪在医院门口，一号难求，还被警察带走了。”
“北京天坛也不错啊，那边儿神经影像也是全国顶级了。”急诊医生也跟着出主意，“MRI他们那儿是最权威了吧。”
“都联系着。”张航侧过头看了眼有栖川，后者心领神会地拿出手机，边翻阅联系人边离开人多的地方。
“都是疫情搞的，现在有听小道消息说这是美国病毒研究中心按照曾经的SARS研究出来的传染性更强的一种新型冠状病毒，我们传染科的同事还看过论文呢。”外科医生用力叹了口气，“而且还说国外也陆续发现了相似病例，保不齐就是从美国传过来的。”
“从哪儿来的病毒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根本没得治。”内科医生说话间流露出挫败感，“这病毒在体内复制得太快了，想用阻止病毒复制的药，但是有效的药都不让进口了。前两天我们科主任偷偷用库存里的进口药，被家属PO到网上，转天我们主任就被逮走了，说用了违禁药，要撤他执照。这都是疯了，都疯了。”
这家医院的医生们大概是被原宪籍在术中表现所折服，都没有了一开始的抵触和畏惧，放松下来之后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
他们说几周之前就隐约发现医院系统不太对劲，但大家都不敢说话，怕下一个被带走的就是自己。还有电视上那位权威的传染病学教授在各种节目上给大家讲解病毒的传播途径，还有各大平台的新闻上动不动就要用那位老教授的名义发布看起来很离谱的公告，这些在他们搞临床的看来，都有种世界末日前兆的意思了。
就在这种医疗系统几乎瘫痪的边缘，各大国企药厂反而愈发雄起，股票市值呈指数型增长，他们需要做的仅仅是发布几篇“正在研发特效药”、“疫苗研发进度”的公告。然而有没有药、能不能研发出疫苗，这些好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群人一直在疯狂赚钱。
当他们热切探讨着医疗界的至暗时刻时，商陆默默退出他们的讨论圈，一个人走到手术室门口，盼着薤白出来。
“术后会先去苏醒室，暂时是见不到面的。”王曜华紧跟在他身后，解释着。
商陆没有说话，他当然也知道这些流程，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什么。
下肢瘫痪是什么意思？当初因为闲得无聊看过的医疗方面的书，此刻都被商陆选择性遗忘，他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只想薤白快点出来、快点好起来、快点和他一起回家。
还说好要吃火锅呢，早上薤白明明那么期待。
事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责任又在谁，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一系列的阴谋，这些……商陆已经无力思考了。
然而一直在等商陆落单的范建国却在这个时候走过来试图向商陆解释，他走到商陆身后，深感抱歉地说：“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刚抽空问了剧组目睹全过程的其他人，说原本是孙瑞玲在房顶没站稳，蒲薤白拉她一把，但是那房顶也没有个可以抓的地方，他就没拉住。”
商陆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多听。
王曜华拍了拍范建国的手臂，眼神示意让他跟上自己，然后两个人到楼梯间。
“所以还有一个人掉下去了？”王曜华开口问。
范建国点头说：“那个人摔到头，送到环湖去了，也是刚出手术室，不过没有性命危险。警察打算来找蒲薤白谈话，估计很快就要过来，我想跟商陆说，医院外面的人不行就都撤掉吧，聚众闹事儿说不定会被警察逮捕呢。”
“没必要，外面那帮人有不少是警察高层的。”王曜华平静地说，“我们的行动都跟很多部门报备过，你不用操这个心。继续说当时的情况，怎么好好的要去房顶上呢。”
范建国如实说出今天的拍摄过程，包括吊威亚解不开、负责保证演员安全的工作人员以为已经收工所以不在岗位等等细节。
王曜华安静地听完，点头说道：“你现在回到剧组，今天用到的所有道具，你要一个一个确保都没有被替换掉。警察估计会以普通事故结案，但是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普通。如果真的是安全气垫，不可能放气放得这么快，而且就从蒲薤白的伤势来看，他那个腰明显就是被什么东西硌到了。吊威亚也是，就算说负责人不在岗，但是那玩意儿一般情况下也是固定住的。我不是说有人陷害什么的，单纯是觉得你们剧组在工作人员安全这方面非常不达标，需要尽快整顿。这次好歹没有闹出人命来，但……要是真的落个残疾，你们也不好过了。”
范建国用力叹了口气：“你知道在这之前，只要是蒲薤白会用到的道具，我都会亲自检查，生怕出问题。但是这次，道具都不是给他准备的，我就没……唉，这个命啊，真是不好说。”
“你不需要跟我感慨这些。”王曜华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而且你的所有感慨，最好都憋住，没有人想要听你感慨这些。我脾气很好的，但是商陆和张航就不好说了。”
范建国闭上了嘴，他也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男生”居然会从气势上压他一头。
负责处理事故后续工作的警察其实早就已经到了医院，但是他们一直没能进医院大门，因为被他们的领导拦下。本来在他们基层民警看来这就是写写报告这种程度的事情，万万没想到他们的领导居然直接把刑侦大队的人叫来要求立案调查，更不可思议的是刑警一口答应下来，还跟刑侦总部的人一起成立了跨省办案小组，直接上升到重案的程度了。
令他们民警最为震惊的是，被派来现场进行勘察的负责人，一个是刑侦总队党委办公室的郑勇处长，一个是现役刑侦总队大队长刘任翔。一般民警根本没见过这架势，完全不敢怠慢，带着大领导们去现场，并且逐一见过了和这次事故相关的剧组人员。
问话的人主要是刘任翔，郑勇在旁边看似心不在焉地听着，同时却在认真检查所有的道具。
“就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啊。”帮孙瑞玲解吊威亚的道具组成员从头到尾就重复这句话，“不知道她怎么就掉下去了，肯定是她不小心啊，她还把蒲薤白也拉下去，我看见了，她死死抓着蒲薤白不放，不然根本出不了这事儿。就是她不小心。”
“现场另外一位目击者坚持是你把孙瑞玲推下去，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刘任翔反问。
道具组的大哥瞬间急了：“他妈的有病！我是疯了吗我为什么要推人家！就是他有病！是曾磊是吧？他就是看我不顺眼，因为我给孙瑞玲绑吊威亚的时候碰到她大腿根了，有病！”
刘任翔翻了翻其他人的口供：“暂时不说这次的……意外，我们聊聊你在剧组中整体表现。之前发生很多次，由你负责的道具都存在严重的破损。”
“都他妈谁说的！不是，警察同志，我到底为什么要干这事儿？有什么好处吗？”道具组大哥吓得快要尿裤子了，腿一直在抖。
郑勇看了眼对方的状态，然后到刘任翔耳边小声说了句“看来这人知道点儿什么”。
刘任翔点点头，继续逼问：“其实我们来之前也是收集了不少证据，你在每次工作之前对那些有明显损坏的道具视而不见，不上报也不处理，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道具组大哥看着刘任翔递过来的监控视频，冷汗瞬间布满整张脸。
“保持沉默也不见得会有好下场，你是不是美剧看多了。”刘任翔伸手敲了敲桌子，“我也不是吓唬你，如果事故是因管理疏忽、明知隐患却没处理而导致的，造成他人重伤，在法律上就可能构成过失致人重伤，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我不是，我不……是丁昆！丁昆他给我钱让我干的，他说我不需要做什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具组大哥浑身都开始抖，“我求求你们不要告诉别人行不行，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就是想要点儿外快，我不是……”
道具组大哥一句话就有可能喜提缓刑加罚款，但事情整体还是很不明朗。
“想法？”审讯间隙，郑勇问刘任翔。
刘任翔还在看着所有人的口供，和道具的照片：“说是蓄意又有点……虽然之前有过很多次给蒲薤白准备的道具都存在一定风险，不过真正到开拍的那一刻，又都被换成了合格产品，也确实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那么如果说目的是孙瑞玲，动机是什么呢。”
“直接问不是更快吗。”郑勇没那么多耐心，直接传唤丁昆到局里。
丁昆来之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孙瑞玲和蒲薤白都还好吗”，态度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刘任翔没有明说：“我们也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今天找你来是想要了解一下你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就……同事关系啊。”
“我们可是听说你跟他们有矛盾。”郑勇在旁边不耐烦地说。
“矛盾？没有矛盾，不过就是他们小团体孤立我而已。”丁昆低下头，“他们以为我听不见，但是我听得很清楚，他们会讨论我的口音，推测我进娱乐圈是因为钢琴弹不出名堂。”
“这听起来已经算是很深的矛盾了。”刘任翔都听笑了，“你现在就差直接说自己有罪。”
“所以怎么着，就因为他们搞小团体孤立你，你就要害死他们？”郑勇拍着桌子，大声吼着，“你还是不是个人！”
丁昆被吓得一哆嗦：“我没有。”
“有罪的人一般都会下意识地否认。”刘任翔笑着说，“我们这都多余投入这么多警力，挺好，一会儿你在笔录上签个字就行了。”
“真的不是我！”丁昆慌了，“是我妈妈，是我妈妈她让我去的！”
“还是个乖宝宝呢。”刘任翔礼貌地微笑着，“妈妈让你杀人你也去杀人吗。”
“我妈妈她不是坏人，她不是坏人，她……她为了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丁昆摆弄着修长的手指，“是我不争气，我没成为优秀的钢琴家，也不能讨大家欢心。我妈妈她为了我，真的非常非常努力，这次的主演也是她……争取来的。她和副导演，汪导，是汪导，汪导说现在上头有人认为蒲薤白不能为公众作好榜样，不希望他太红。但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人家不红，他没有什么可以被诬陷的地方，他人太好了。”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你都不恶心吗。”郑勇皱着眉，他绝对不敢把这段话转告给商陆，因为光是他一个外人听着都已经感到心痛了，“你也觉得蒲薤白是个很好的人，你都找不到人家的缺点，就想要搞残他？”
“不是的！我们不想的，但是不这样做，我妈妈就会被汪导……我，我……”丁昆确实嘴笨，最后也说不上来什么，只是强调，“但是这一次，孙瑞玲这次，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这次都是补拍的镜头，根本就是计划外的！”
丁昆说得属实，在郑勇和刘任翔两个人带头调查下，他们挖出丁昆的生母为了给儿子制造一个成名的机会，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去闯荡行业里的潜规则，爬上副导演的床，被人吃干抹净，但也没有得到太多。副导演见这个女人没有下限，就开玩笑说“你去想办法让蒲薤白消失，我就考虑捧红你儿子”。但是一个普通人哪里想得到好办法，只能做一些小手段，甚至还一次都没成功过。
他们又找到这位副导演，问他是跟蒲薤白有什么仇，结果人家一口咬定就是开玩笑。
“没有仇，就是他太好了，警察同志你们难道不觉得吗，就是看着那么好的人，看时间长了就会恶心。不过我没有真的打算害他，都是那女的自己理解错了我的玩笑话呢。要说想要害蒲薤白，你们得考虑我们导演啊，人人都知道范建国反同。”副导演这番话又让郑勇感到一阵反胃。
最后他们找到范建国，把调查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范建国沉默了很久，最后红着眼睛抬起头：“你们要问我两年前我对蒲薤白是什么态度，那确实，我不喜欢他。不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情，甚至道具都是我去做最后确认的。我今年退休，我只想安安静静过退休后的日子，伤害蒲薤白，惹了商陆，我哪里还有平静日子？再者说，他们背后还有常阳天，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而且，我们一起工作这么久，我亲眼看着他对工作的认真负责，而且他能在那么高的地方还愿意去拉人一把，这样的人，我就算是再讨厌，也不可能真的动伤害他的念头，我还是个人。但是你如果要是想问，有没有人打算害他。那确实有，但主要目的也不是他，而是商陆他们。你们跟商陆他们也很熟，肯定知道是谁。”
两位见多了各种离谱案子的刑警，在那之后到公安局的楼顶露台抽烟，很长时间都还没有说话。
“你知道范建国说的是谁吗？”最后还是刘任翔先问。
郑勇吐出一口烟，眯起眼睛：“知道，但也没办法，那都不是我们能负责的了。那个老狐狸，纪委一直在捉他尾巴，但人家做事干净漂亮。”
刘任翔趴在栏杆上，看着底下停车场，范建国已经开车离开了。“查来查去，感觉这居然真的是个意外啊，虽然看他不爽的人挺多，但都是小角色。”
郑勇苦笑了一下：“查之前我就料到了，但是我不服。你认识蒲薤白吗？”
刘任翔回过头看他：“见过面的程度。”
“那你肯定不知道，他真的是个……呵，是我见到过的最好的人。”郑勇原本是笑着说，但说到这里居然哽咽了一下，眼睛瞬间红了不少，“他救过我老婆的命，他就总是这样，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别人有选择的时候，都会选择自己活命，但他有选择，每次都会选让别人活。你知道我听他们说，他是为了救孙瑞玲才掉下去，我一点儿都不意外，那就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就是那么好的人。那么好的人……”
“他最近情况怎么样了？”刘任翔轻声问。
“转去天坛，拍了那个那个……那个核磁共振，大夫说……”郑勇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说要做好今后一直坐轮椅的心理准备。”
刘任翔垂下眼眸：“我也遇见过好人，但奇怪的是，我遇到的好人也都没有什么好的运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可是我们又不能劝他们不要再做好人，我们不能吧？”
郑勇摇了摇头，隔了一阵，又摇了摇头。
距离事故发生一个月后，此事被认定为一起因安全管理疏忽引发的意外事故，相关责任已依法处理，案件结案。
作者有话说
第313章 #include “313rd.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