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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自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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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欺~
骗子,世上有许多骗子,骗财、骗色、骗感情,但能简单的分成两种──自欺和欺人。
宁彩琉承认自己是个骗子,她骗了帮助自己的朋友,骗了喜欢自己的他,也许也骗了自己的心。回校的前一天,她堂而皇之地乘坐自家的车回到宿舍,首先向学生会会长兼舍长的刘亚希和他妹妹希嘉解释一切,两人当然愣住,久久没能回神。道过歉后,她默默地走到红留的房间收拾行装,她实在没有面目继续留下来,不管是宁彩琉也好,红留也好,亚希两兄妹掏心掏肺地对待自己,她却存心欺瞒他们那么久,相信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得到原谅。最起码,她为能他们做的就是远离他们,免得看到惹人厌。
这一趟回校就是为了办理退学手续,但按校长的意思,还有不到半个月就上学期完结,好头好尾,等多半个月。宁彩琉当然求之不得,连父亲也点头允许,她自然没拒绝的原因,就只是担心开学的两个星期,流言绯语会被美化成什么神话。
回程路上,车沿着她熟悉的下山路把学校远远抛弃在后头。她托着下巴遥望将要别离的地方,只有两个星期,还有两个星期,想不到她还有两个星期可以在这个地方渡过自由的校园生活。本应如同校舍一起闪过眼睛的建筑物,幻影般残留在她的眼帘中。
「停车!」她命令道,然而车没停,只有待宁坤缓缓地点了点头,车才停了下来。宁彩琉有如脱缰野马头也不回地跑出车外, 奔向她由初至终都没能忘却的家。
「老爷,这……」司机用倒后镜看小姐离去的背影,他做了这么多年宁家司机,还是第一次见小姐这么焦急。
「回去,自然有人会送她回来。」应他的话,车又一次启动,还给了这一片校园山林本来的安宁。
这道门她打开过无数次,想起来真奇妙,小时候,有「小平」在; 之前,有「李屏」在; 但此刻,一定谁也不在。鼓足勇气打开的门,开锁的声音在空虚的屋子里回荡。果然,这个家已经没有等待她的人。
一步一步踏在她几乎每天擦的地板上,她坐到沙发上用遥控机开了电视,然后侧卧在上,没心没意地盯着发光的屏幕。胸口就如充气中的气球慢慢鼓胀,她莫名地唤道:「饿了,快给我拿些点心来。」响应她的自然是无形的寂静。她噗哧地笑出声,一直以来都被李屏当狗似地指挥,她常常想象他一般试试这种不把人放眼神的傲慢语调。
坐直,手无意碰到茶几上铺了一层薄纱似的麈,眉头不满地皱起。走到浴室放水打算清洁一下,眼里忽然映进了叫作「曾经」的画面。当时水也从水龙头泉水似的喷出,她坐在浴缸边, 而他则站在她身后, 彼此无言。她也曾经泡在这浴缸里,差点被他看光光。
手上的毛巾还没沾水,她已放弃清洁的念头。转身走到她的胜地──厨房。小时候她已经喜欢待在这里,因为这里比任何一处都温暖,看水沸腾冒出白烟,闻菜煮熟传出菜香,尝制成品成功的味道,人间的温度在这沸腾翻滚,是烹饪者给予品尝者的心意。而他总坐在前面的餐桌前,吃她煮的第一道和最后一道菜。拾级而上,右左各一的房门止住她的步伐。回忆在这里孕育、诞生、成长。
伫立在左边门前,忐忑的心就如不停里弹动的琴键,余音回荡全身。他不在,应该不在,不应该在。她悄悄深呼吸,宛若怕会惊动房中人,又轻又慢地转动门把,偷偷开出一道门缝,然而就如理智告知她,他并不在。眼眸转动,她吃惊地张大了嘴。
四面墙白花不脏,除了一些拼命去掉的印, 「小琉」的所有海布全都没了。她难以置信地摸墙,又环视周遭的布置,是李屏的房间没错。这房间「干净」得仅留下床边柜上小琉的照片架。她坐到床上,拿起相架打量照片中灿烂欢笑的女孩,原本她也曾经有过那里的笑法。错放相架,宁彩琉急救下坠落的架子,手指撞到柜角直逼她生痛地轻哼。正想把未关好的抽屉推合,无意瞥见安睡在内的眼镜。
一边猜疑一边取出眼镜,她能确认这是她的眼镜,在超市里丢失的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抽屉里什么时候找到的又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抱住满腹疑惑,她推开右边的房门。就如她第一次见他一样,站在门边凝望分明空无一分的地上,彷佛又看到小时候自己的幻象,又像她久别回来擅入自己房间,他亦站在门边看着冒失的她。不管是初见还是再见, 都来得那么突然,来得如此不可防备。这是她的房间,间中母亲会来这里小住几天,但和她共眠的往往是黏人的他。一抹淡淡的微笑就如新月似的娇娃。
拉开多年不开的窗户,她站到阳台,近距离观赏眼前早已枯萎的梅树。那年盛开的梅花树不知何年不再绽放笑容,或许是怜悯小小的她,所以陪伴她遗忘快乐而美丽的娇美。伸手触及的枝桠意外结实,一鼓冲动驱便她举手投足,爬上这棵明明脆弱不堪却又异常坚强的梅树,坐在树丫间,惬意闭上眼,晃动两脚,就如儿时的他一样,向往地哼住轻快的歌谣。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她只能呆在树下仰望高高在上自由的他。
她没忘记,也没能忘记。原来,她从没忘记。
宁静的山林有人踏在泥上踢到碎石的声音,但她轻轻哼唱的旋律在和谐的风伴随下,荡入了他的耳中。没进门,他折身转入庭园,抬头把自由若鸟的她锁在眼瞳。
很美,他从没看过她那从心底舒畅绽放的微笑; 可爱,他从没发现她会像孩子般晃动玉腿; 好听,他从没听过她莺莺清丽的歌声。
「裙底都被人看光了。」他特意仰首盯住她,想看她失措慌张的表情。
宁彩琉猛地睁眼,不思议地俯望那出奇不意的人。
「下来吧!我们应该有很多很多话要说清楚,不是吗」宋楚平抬起手,作出迎接的手势。
「你……」捡起笑颜,她别过脸去,道:「你不守诺言。」
稍稍错愕,他忆起了自己对红留的承诺──绝不放手。他板起脸,故作气愤地道:「因为我生气了, 被人当傻子骗了这么够,难道就不能发发脾气。」
宁彩琉急看他,就像个小女人似地察言观色,但又搁不下面子,佯装不在意,揶揄道:「那干什么回来一辈子都不回来呀!」
「因为我舍不得,舍不得我最喜欢的人。」他一言就堵住她的口,真摰的目光好比天上炎阳非常耀眼。
「谁」──仅仅一个字,她也没能问出口,单单执拗地埋首,缄默不语。
「下来吧!这一次,真的,绝对再也不让你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他信誓旦旦地扬言。
「这番话,你说给谁听宁彩琉还是红留」其实连她也分不清楚此时此刻的自己是以什么身分在逼问他,然而她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有分别吗」他问。
她抿嘴不答,因为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有何分别。宁彩琉和红留有什么分别,不都是她自己吗理论上是,但她的心告诉她不是。
「如果你非要我回答,我只能说──我喜欢的是眼前的你。」宋楚平展开了双臂,等待她回到自己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