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别爱上我》唯雅玲

39、游乐园谈情记之三

　　人潮就如流水般, 而他就如逆流的鱼儿,在人流中挣扎。
　　「快接电话!」李屏边跺脚边唠叨,真要把手机给按破。
　　「…….喂。」
　　「现在才接电话!」李屏心底松了口气,可恶劣的怒气不得不泄。
　　「是李屏少爷吗」电话的另一端却是把沉稳的男声,李屏稍静的心又再次骚乱。
　　「你是清辉的司机怎么是你接电话 红留呢」李屏机关枪式逼问,司机大叔倒也受惯了,于是缓缓回答:「红留小姐把电话漏在车上了。」
　　「什么!」李屏差点把手机给攥成废铁,低骂道:「笨女人!」
　　接踵比肩向来是他最厌烦的,他宁可站在边旁等待和等待。在他的字典里更基乎没有「主动」和「请问」两词,然而无比急躁的关键时刻,他为了她推返了他一贯的作风。
　　「对不起,请问有见到一个大概这么高,穿着碎花裙白长袍,扎马尾的女生」李屏一下摩天轮立刻朝红留离去的方向追去,然而细小的她瞬即淹没在人群中, 逼不得已下,他只好见一个问一个。
　　「没有没有!」不知是第几个被他捉住的不幸人, 对方摇摇头,赶紧逃离李屏的钳掣。
　　「……那女人,到底跑哪儿去了!可恶!」他禁不住烦躁,咆哮出声,马上吓退了身边一圈的人群。
　　「请问……」多数人都当遇上帅气的疯子, 多看几眼便走人,唯有那么一个不怕死的上前问道,可是,恼怒的李屏正气在心头,回首也是怒目圆睁,低唬:「干什么!」
　　「那个……我好像有见过你所过描述的女生。」对方小心翼翼地答道。
　　「真的!」剎那,乌云在李屏的额间散开,怒气更是浑然不见,只有逼切的关心, 「在那里」
　　「刚刚有一个类似你形容的女生头也不回奔进我们的鬼屋,」对方指了指身后不远的大篷子。
　　圣诞节过后,游乐园着手准手准备鬼屋清拆计划,晚上动工, 白天则用警示带围住,并派人在入口守备, 而今天则轮到他。千万个不幸,正当他人有三急时,眼尾闪过一线白光,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解决紧急任务为首要,但是听到李屏的描述再仔细回想,才知道糟糕,他竟然无意地把一位客人关在全黑的鬼屋里!
　　黑暗是无尽的,在看不到尽头的幽暗中,自己彷佛快要失去意识,融为黑暗的一部份。
　　红留双手环抱着颤抖的双肩,死咬着下唇好让自己保持意识,鼓动的心脏声就如她的呼吸一般,急促得快要缓不过来。
　　「不要……」双唇的相碰,她吐出了痛苦的呻吟。远方传来的脚步声就如催命的地狱呼叫声,她双脚顿时无力,瘫坐在地上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紧紧地闭上,宁可消失在黑暗中,也不愿被「他」寻到。
　　「不要……」叛逆她的拒绝,回忆在她的脑海中肆意地跳跃。
　　「红留!臭女人! 笨女人!你在哪」李屏拿了手电筒在漆黑中寻找。
　　「不要!」那是尖耳又凄惨的尖叫,直划过他的耳边,熟悉的声音让他又高兴又担忧。
　　「红留 是你吗」李屏真想有一对顺风耳。
　　「不要……不要过来!」那彷佛是快被扯进地狱前最后的呼唤,越听越心惊。李屏捶心地朝着不断的哭号声跑去,顾不上自己是否也要在这奇怪的鬼屋被迷失,只求能更快,更快去到她的身边。
　　微弱的白光扫过蜷缩在一角落的她。李屏剎住脚步,千万般的怒气都被她异常的神情而驱散。
　　「红留」李屏试探道。
　　「不要,不要! 放我出去……」因过度的喊叫而沙哑的声音就如苦忍的哭泣。
　　「是我。」李屏蹲下去,想要安抚失常的她,却被她推开了。
　　「是我,李屏!冷静点,红留!」李屏紧握住她颤栗的双肩,用地晃动她。
　　「不要……」红留莫名地抗拒任何接触,四肢都用齐,死命地要推开他,迷失的心也让她失去了看清现实的眼睛,留在黑暗中,她就只能不断地沉溺在无尽的痛苦中。
　　李屏风度有限, 本要一巴把她打醒,可一粒又一粒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化为清凉的泉水卸去他的烦躁,并驱使着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任由她哭闹,直至她在拥抱的温暖下回神。
　　宛如乌云被暖风吹送,蒙蔽的双眼和理智不知不觉间恢复。
　　「李屏」她探询,然而李屏却未松手,在他闪烁的画面反而令他加紧力度。
　　「李屏。」红留难受地推推他。
　　李屏愕然地甩开她,就如他捧住刺猬而不自知,在受伤的时候才回神,然后迫不及待地想要脱手。
　　「能站起来吗」李屏拍拍身上的灰尘,佯装若无其事地问。
　　红留应了声,两脚还没站直竟又软下去,无力地坐回地上去,试了几次,强烈的疲惫感连粗心的李屏也能察觉。李屏蹲下去背向红留,道:「上来。」
　　红留傻着脑袋,领略后摇摇头。
　　「快点! 本大爷可不想再留在这个鬼地方!」李屏一边催促,一边擅自拉起红留的手,让她靠上自己的背,不容她拒绝就把她背起来。
　　「拿好,还有捉好, 别害我也一齐摔跤。」李屏把电筒塞到她的手上, 霸道地吩咐。
　　「谢谢。」红留全身僵硬,无言下只好低声下气地答谢。若非两人都穿着厚厚的衣物,她或许能感觉到他徒地一颤的反常,若非他背着她,她或许能看到他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李屏察觉到自己面部肌肉的扯动,调整后就问:「刚刚是发生什么事 」你那么慌张。好奇那是当然的,自认识她以来,看到她不知所措的时间少之又少,此惶恐无措更是罕有。关心也许吧,他想了解更多,想看更多她不同的事情和表情,虽然此刻说不出理由。
　　红留环绕在李屏脖间的手微微收紧,就在李屏以为她不愿意说出而要放弃时,她才简约地说。
　　「小时候,我曾经被人绑架,然后关在全黑的密室里,门外是绑匪来回的脚步声,自那以来,只要一个人呆在全黑的小房子久了,我就会……」
　　「够了!」她的呢喃在他的耳畔就若惹人怜爱的哽咽,惹得他的心跟着纠结。李屏忍不住喝住,不过,他遏止的到底是她快要重新回忆的苦痛记忆,还是他对她快要泛滥的爱惜, 「别再说了。」
　　红留自以为是前者,绽放着淡然的微笑满心感激他难得一次的细心,可是,她还是不住回想,因为在可怕的记忆那一个久违的甜美片断也曾一度被她遗忘。
　　她放松地趴在李屏的背上,回味着相似的体温……
　　「小琉!」那一个巨大而结实的怀抱把小小的她整个覆盖,就像要把所有的力量都输入她的体内, 伴随着久久不放的臂弯,温暖和安全感唤回了她惊惧过度的小心灵,她「噗」地哭啼,叫喊着──爸爸──
　　拐了好几次,他额头已冒出汗珠,更有点不来气,他气道:「什么鬼地方!那个人分别在耍我,什么很快就把灯全开,什么很快找人来帮忙!全都是骗人!」
　　「放我下来吧。你也累了。」李屏一放下红留便蹲在地上顺气。
　　「我看还是找人帮忙吧!」红留搜了搜衣袋,才发现手机没在身上。
　　「找谁呀!」李屏也掏出电话,却无从入手,最浑帐的是没这家游乐园的热线电话,更没理由打到警察局去吧!
　　红留若有所思,借过他的电话,拨打她鲜有的电话号码。
　　「喂。」不过一阵,电话便通了,亚希冷淡的响应令红留一愣。
　　「亚希我是红留。」她道,亚希当然是又惊又喜,李屏却被莫名地惹毛了,心里忽然扎下一根刺, 「那个,我在游乐园里的鬼屋里迷路了,能帮我找出口吗」愈说她愈小声,那自然是因为不好意思和丢脸的关系。
　　「……哦。」片刻的沉默,亚希便又回道,一轮等待和指示后,果然出口展现在眼前。
　　「谢谢你,亚希。」她安下心来激起感激的笑容,在远方出□□来的光芒映照下,就如红霞般美丽动人,然而李屏却是着火的不爽。
　　红留顺带着笑靥回广告牌着面的李屏,道:「快出去吧!」她愉悦,就像被关在笼里的小鸟发现大开的笼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地方,想要逃离这个涂抹她身心的黑暗,殊料李屏忽然捉住她的手,驻足不动。
　　红留奇怪地回首,凝望口口声声说要快点离开这鬼地方的他,只见他灰脸铁板地瞅住自己,丝毫没有走动的意思。
　　「怎么了,快走呀!」红留放眼望着李屏身后无底的暗影,心还是不住地悸动。
　　「别走。」他的手握得越发紧,凝重地道:「这双手不要让其它人握住,那笑容不要让其它人看见。不要为他人而笑,不要在别人怀里哭,不许你孤单地承担痛苦,不许你独自的面对困难……不许你……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最深情的表白也不过如此,可是她听不懂,他亦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说出口。
　　「……我不是你的小琉。」那是她剎那间可以想出的话,也许也是唯一一个让他说出这话的原因。她暗自说服着因他的话而鼓动的心跳,抽回被他捧在掌上的手。
　　李屏傻盯落空的手心,脸色不知名地发白。他心慌,却不是因为弄错了对象,他无措的是──此段话他是真心诚意地对着眼前人说,在彷佛要失去她的瞬间,在她因他人而微笑的剎那,脑海里浮出了不尽有关她的画面,她的笑,在亚希和清辉他们面前肆意绽放; 她的脆弱,在亚希的怀抱里得到慰藉; 她的苦恼,在亚希的帮助下得到解决,然而, 反观自己,她何时在自己的面前愉悦地笑过,何时主动地倚靠自己
　　令人妒嫉的片断,让人羡慕的画面,他想要奢求却得不到──属于她的感情,蓦地产生的情愫驱使他说出了被视为笑话及错误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