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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静候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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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候一夜~
天仁学院,屹立于城市唯一的绿丘上,以培养人才为宗旨,有五十多年历史,是众多父母心目中的名校,经过六年的教育,十之八九都当上董事长或高官,不知不觉入学的尽是少爷小姐,只有小数是所谓的「平民」,渐渐它有了别名──天仁贵族学院。然而,各声愈响, 「风险」愈大。十年前,一群「慕名而来」的人闯入学校,攻占宿舍,向孩子的父母勒索,尽管事后匪徒全数被捕,但为了学生的安全,学院大大提高保安措施, 而在山脚把整座山丘围起的铁栏也在那个时候建起。
「原来学校有如此的故事。」经过亚希一番解说,红留总算明白她如何再一次成为笼中鸟,知道以后,心里反长了刺,甚为不悦。
「事实是怎样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晚饭!」李屏满脸焦躁, 按住扁塌下去的肚皮。亚希和红留对望,同念,这不是最重要的吧!
「我看先找个可以过夜的地方再说。」亚希果断地说,不愧是一帮之首。红留点点头,李屏则臭着脸:「找得来,天都黑了。」亚希反白眼,红留无视。
……
黑幕把繁华的城市套住,孤寂和寒夜的来临让人生出回家的想法。红留三人好不容易找到过夜的地方,单是靠他们这些出门不带钱包的少爷格, 本来可以租两间小房,可是为了晚饭着想,三人只好窝在一块。房东还特意送多一张被子,说三个男生睡在一起没所谓的。
李屏和亚希看看红留,前者哈哈大笑,后者忍俊不禁,红留垂头看自己的一身打扮,大红色T-shirt,加阔大的黑毛衣,搭了许多铁子的酷气牛仔裤,自己也觉得挺有男子气概,不过,接在脑袋瓜后的马尾……不是女生专有的吗? 房子虽小,也算是五脏俱全,一个浴室,两张床,一桌三椅。
他们坐在软软的床铺上,直觉得全身的骨头似乎要瓦解,李屏两话不多说就躺下,亚希脸色变黑前,红留先骂说:「你别穿着西装睡觉, 都要起皱了!」
「啧」一声,李屏坐起来脱起衣服来。红留涨红了脸也懒得再教训。
亚希突然觉得自己竟是如此多余,他们就像活在同一处般,李屏扔掉衣服,红留缄默着捡起、挂好。好遥远的世界,他彷佛触摸不到,也破坏不了。
「亚希,怎么了?」分神的片刻,红留站到了他的身边问。
「……」似乎灵魂还在神游,他垂眼凝望帘下的少女, 半刻未道出一句。被映在他人眼眸里的红留略微心惊,回避了他的目光。他们保持住这般胶着的状态,直至李屏再次抱怨:「可以吃饭了吧!」
亚希收回了呆滞的凝望,看了看李屏,忽地松了口气,若不是他,自己会鬼使神差做了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敢想象。
「我们出去问问吧。」亚希当了他们的小领袖。
宾馆被有一个小食堂,他们在那用完膳,馆长邀他们到馆里的澡堂一起泡,来到澡堂前,红留才觉不妥当,她一个女生进去不太好吧。更不能光明正大走入女澡堂,因为馆长完全把她当男孩看了。婉拒之下,她独自回房。
进了浴室,她只是粗略地冲洗一遍,披上浴袍,拐着脚出了浴室,望向窗外的月光,她怀上了满腹的的担忧。情缘是她千头万绪要割断的,和「小平」的缘,和「那个人」的情,没想到她却又搭上意料之外的缘份……关系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有所攀附……她突然想起了这一句。亚希呀亚希,我们只做朋友不可以吗? 在亚希眼中缠绵悱恻之情已到了她一眼就看得出!她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才能维系他与她之间的友情。
早已隐隐作痛的脚已令她连站也觉得疲乏,她一股坐上了凳子,浩叹一声,只觉无比的疲惫。
夜空映在她的眸子,有点朦胧,有点渺茫,秋风吹来又是多么凉意沁人。眼前眩晕,眼皮在她不经意间亲吻下眼睫毛。
「咔喀」是开锁的声音,红留平静心湖倏地荡漾起来,她心悸却无力张开眼睛,是她太累了吧。她细听脚步声轻巧地靠近,停在咫尺外。一双手微抬开她的脚,然后又放下。
谁? 是谁? 红留只觉身体浑然不属于她似的,眼睁不开,声音发不出,连一指也动不了,彷佛有千万条铁链将她锁住,悄微挣脱就要粉身碎骨,此刻,她唯余下灵魂,去洞察四周。
声音比平时所听到的更响更广, 都在她的脑海里构成了画面。有人走到浴室乘了水,然后把盆子放在她跟前,又把她的脚放进冷水。从脚尖传来冷透身心的冰冷感,令她每一个毛孔都骤然放大,然而还不足以构成她挣脱捆绑的动力,剎那的不协调很快又调和下来。所有所有,她似乎都能看透,只有那个人的相貌朦糊一片。
可,她却隐约感觉到,那……熟悉的感觉。一双厚实的手沾上了凉凉的膏药,轻柔地滑过她的脚背,就如轻纱溜过脚,亦滑过她的心扉。心痒。原来……原来是他。红留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下来。那种技巧和手法,她的身体还牢牢记住。那一天,那一刻,他边说边帮她处理,她宛如回到了那个时空。为何会有飘飘然的感觉? 为何会有安心的感觉?
这种舒适感越发令她堕入了睡乡,所有都成了虚无。
……
「来一杯牛奶吧!」
「不用了,谢谢。」亚希挽起嘴角,婉拒面前盛意拳拳的老板。
「好吧!你就早点回去休息。」老板拍了拍他的肩,呵呵地走。
亚希转了身,看着直直的走廊。此时,红留跟李屏在一起做什么呢? 他跨步,不自觉间加快了脚步。若不是老板拉住了自己,有完没完了说起往事,若自己能像李屏一样,挂住臭脸走人,现在,胸口也不会如此的焦躁。
胡思乱想间,门就在跟前,亚希的手握住门把却没勇气打开,他竖起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留意门内的动静,然而,连针掉地的声音也没有。
他们究竟……亚希用力把门把一扭, 飞扑似的踏进门,入目的剎那,他只看见安睡在椅子上的红留,李屏则不见身影。
亚希步步为营,屏息走到红留的身边,轻轻唤道:「红留……」而她却毫无反应,平均的呼吐伴在耳畔是美妙的旋律。
「睡在这样对身体不好哦。」亚希俯身,小心翼翼摘下她的眼镜,瞧她玉琢的脸被乌丝纠缠,忍不住把淘气的发丝拨到耳后。
似乎感觉到什么,或是睡得不舒服,红留撕动身子欲调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不过反而更糟。见红留往没背靠的地方仰卧下去,亚希吓一跳,马上伸出手,幸好完整无伤地把她纳入怀里。
手环抱住她的肩膀,她的脸安稳地靠在他的胸襟,毫不防范地依靠他。他的心跳声彷佛在耳窝作响,淹没了所有。
亚希咬住下唇, 捌开了视线,然而脑海里不断闪过有关她的所有事情──她的手,她的眼,还有她的嘴,那一天她的「犒赏」她的「恩赐」,再一次在面上冒出灼热而无形的烙印……雷电撃麻了他的心脏……唤醒他一直抑制的情愫,他低头注视怀中的女生……尤其是她那诱人的陷阱──唇。
他用指腹轻碰她的微启的唇瓣,抚柔又软又嫩的小嘴,徒添体内的欲望。亚希禁不住皱起眉头,死命地忍耐。突然,他用手掌捂住红留的口,眉目又是一颦, 闭目低下头去,自己的唇实实在在地印在手背上……就这样吧,神啊! 多给他几秒吧… …
圆月高挂,却不见得有多亮,倒是夜幕里肆意游走的寒风,从窗外偷溜进房子,然而不小心带起了窗帷,纱帘不由自主地扬起, 伴着大波巨浪。寒意袭击亚希毫无防范的背,令他过热的大脑冷却下来,身体自动地抖擞。
他半阖双目,压在樱唇上的手一转绕到红留的双膝下, 把她横抱起来,然后放到床上。转步,关灯,走出了房间并带上门。
本应昏暗的房间被窗外繁荣夜市的灯火所照料,未坠入漆黑之中, 房间虽然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黑,却非常怪异。自关上门的那刻, 房中居然有着两颗乌亮的明珠一闪一闪,似是漾漾的水波在内又似是嵌了夜光体, 动人无比。
红留坐起来,叹了口气。她并无意装睡,她也是在睡歪倒进亚希怀中时才回复了半点意识,万万没想到亚希会……她的脸顿时泛白,如果她把话说清楚,态度不再暧昧,他是否会离去,连朋友都做不成呢? 可是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对!她不能伤害亚希,也不想伤害亚希,她的心就是容不下其它,即便只是一个李亚希。
红留返身落床,也顾不上穿室内鞋,赤脚走出去。
亚希独个儿背靠门,脸如泥色地沉思。门突然被拉开,害得失去依靠的亚希一个踉跄。回头看到焦急的红留,想起自己荒唐又无礼的行为,他险些把脸埋入胸膛。红留也极为踌躇,满腹的话语竟然在见到他的时候哽在喉咙里。
冷空气都凝聚在两人的四周, 把他们紧紧包围,在他们之间建起隐形的墙壁。谁也不会想到,这壁墙将成为他们永远的距离……
「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
他俩怔神儿间,不知往那儿去的李屏已经来到他们身侧, 边问边从两人中间推门而进。宛如有气球被拍破般的巨响,红留和亚希立马回神, 对看了眼,各怀心思回房。
床上,李屏盘膝而坐,手还捧住一角蛋糕,冲发呆的两人道:「我要睡床,其它的你们自己搞。」
本来在胸中纠结的乱麻,剎那被李屏不可一世的态度燃点起的怒火烧掉。
……
争论后,红留和亚希各睡一张床,李屏躺在用椅子拼凑成的「床」上,这「床」也太舒服了,他辗转反侧找了个比较好的姿势,蜷缩身子眠一下,心想: 等到亚希睡着,再把亚希踢下床,占据他的被窝。流水般的时间运转,接二连三来的困意让李屏快要放弃自己的诡计。此时,露台的落地窗「咔啦」地拉开,寒风立马令李屏昏昏欲睡的大脑清醒了五分。
红留依着石围,双手环胸而抱,脑海思量着最好最妥善的说话。
「睡不着吗?」
红留顺声音的来处望去,亚希已站到身后。淡淡的银光和斑斓的灯光,洒在那似笑非笑的脸上,只落得黯然失色的下场,他本来就是个无可挑剔的人。红留笑面不答,凝望天上无独有偶的光色,它们是多么的不堪,彷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可悲的繁星。
亚希靠在栏边,目光随红留所看望去。人说「月明星晞」,此时则是,灯明月晞,星更不用说。
「你说为什么星与星之间为何相距那么远?」红留幽幽地说,话语如一缕香烟瞬间被风吹散,却仍有半缕溜进亚希的耳里。亚希低头看着短自己半个头的女身,她的肩膀在风中微颤,回眸看自己的眼瞳似乎是装了水,波光流萤。
红留把手掌放在亚希的胸前,嘴角的笑若风若雨,更如利刃,刺痛了他的心。她把手伸直,距离剎那在两人间凝成。
「它们的距离是为了保护对方。它们互相牵引互相抗拒,因为它们知道,靠得太近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结果,月亮上的月坑就是最好的证明,一方消失,一方留下无可修补的伤口。」红留垂下手,道:「人也一样,适当的距离对彼此来说都是必须的。」
亚希颤动的双唇似要说什么,又无一声能哼出。他错开目光,居然有点强颜而笑,道:「我累了,先去睡。」话毕,连头也不回,躺在床上,大被盖过头。身上看寒气在肌肤上驻足太久,竟然无法回暖,就连他的心也如掉落在冰海里一样,伤人的痛。
红留重望夜月,抿着嘴, 把着双臂,指尖毫不留情地隔着衣布在皮肤上刻下足印。李屏似是太冷,拉扯被子把半个头包住, 动了动嘴皮: 见你那么可怜就让你一睡一张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