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9、投其所好

　　在扶光台大概又坐了一刻钟左右，姜落桐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她打算回百鸟宫去。

　　“你是真的喜欢穆清真君吗？”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道稚嫩的童音。

　　“是谁？”她前后左右转了转，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正纳闷，耳边又传来了一句话：“你往池边走。”

　　闻言，她面露狐疑，最后还是依言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指示的方向靠近。

　　背后日光强烈，池里水波轻柔，面前除了一条正在摆尾的红白锦鲤，她并没有再看到其他活物了，于是她放下心，显然发出声音的就是这小家伙了。

　　“你真的喜欢穆清真君？”小鲤鱼将头浮出水面，面对着她又问了一遍。

　　她点头道：“当然。”

　　回答完问题，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再一细想，尴尬瞬间蔓延至全身。

　　想想自己时常在这里逗留，这小家伙怕是一点不落全都看见了，她气恼，原来自己的行径不止被一众仙家窥了去，竟还被一尾不能化形的锦鲤给窥了去。

　　“你竟然真会说话。”一想到这些，她便感觉怪怪的。

　　大概是察觉出她语气里的不舒服，小家伙连忙解释道：“我的确会说话，其实那日你向我问路时我就打算开口了的，只是碰巧真君来了。”

　　听完解释，姜落桐敷衍地“嗯”了一声。

　　“我五十年前就在这池子里生活了，真不是故意要探听你的秘密的。”小鲤鱼声音弱弱的，带着几分讨好。

　　姜落桐不在这上面纠结，转而问道：“你该不会是穆清真君养的吧？”

　　“算是吧，某次他路过鲤鱼湖时顺带救了被欺负的我，将我带回来后他觉得这里适合修行，于是便让我待在池塘里。”

　　“这样啊……”姜落桐了然地点头，“所以你找我干什么？”

　　“也没什么，我就是好奇……”小鲤鱼羞涩道。

　　听到这里，姜落桐的气已经差不多消了，想到这小家伙好赖是真君养的，多少了解他，于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向小鲤鱼刺探军情：“喂，我问你，你知道穆清真君都喜欢什么吗？”

　　“你既然喜欢他，那你应该要知道啊。”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护主，没听见想听的答案姜落桐不甘心地扁嘴。

　　不过，关于穆清真君喜欢什么，其实她约莫是知道的，便随口回道：“不就是书画、园艺和品茗这些高雅的爱好嘛。”

　　“嘿嘿！”

　　小鲤鱼笑了，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于是姜落桐便知道自己答得分毫不差。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小鲤鱼问，“还搁这儿天天晒太阳？”

　　额，姜落桐被问住了，自己这行为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呐，不想拜下阵来，她便道：“你一条鱼管这个做甚。”

　　“你还是一只鸟呢！”小鲤鱼有些不服气地说，“百年之后我必可化形。”

　　“嗯。”姜落桐听着，默了默，她问，“那你觉得我接下该怎么做？”

　　“既然都知道爱好了，自然是投其所好咯！”小鲤鱼答。

　　投其所好，是这样没错。

　　园艺、书画……姜落桐在心中默念着真君的爱好，书画这等高雅的爱好她压根不懂，园艺她钻研得也不多，不过这方面她可以找百花神帮忙。

　　于是，过午时分姜落桐去了百花宫。

　　深秋之景理应带着几分萧索的，可百花宫内院里却是一派生机，花园的一角里，百花神正在侍弄花草。

　　姜落桐走上前去，招呼打完她大方地说出请求：“我想要能放在室庐里的小盆景，你可有推荐？”

　　“哦，盆景啊！”百花神笑得意味深长，打量她说，“你竟对这个感兴趣？”

　　既然已经被瞧出来了，姜落桐便不再躲躲藏藏，耸肩道：“好吧，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想送给穆清真君。”

　　“跟我来吧。”百花神脸上的笑容彻底绽开，然后领着她往更里面走。

　　百花宫的后花园要比前面那个大了许多，而且花草种类也更丰富，红的、绿的、白的、黄的……眼前一片色彩缤纷绿意盎然，明明已经秋天了，姜落桐愣是产生了一种万木争春的错觉。

　　“茉莉不是夏花吗？”看到洁白如玉的簇簇花朵姜落桐惊讶出声，如今可都快入冬了，这花居然还开得如此娇艳。

　　“因为它们是倚靠我的神力存活的。”

　　闻言，姜落桐两眼放光道：“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看到百花齐放的场景？”

　　“那个不行。”百花神摇头，随即向她解释道，“且不说各花开放有其时序，重要的是某些花是不能混合在一起的，那样会造成中毒现象。”

　　“这样啊。”姜落桐惋惜地点头。

　　百花神开始引着她往花圃里走，花圃是一个大大的圆形，各种盆景有序排布，圆形汀步上是梅花、杏花、桃花和牡丹等十二花的雕刻，造景充满巧思。

　　“来，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百花神给她让路。

　　“好。”

　　姜落桐走上前几步，然后她移动双目认真欣赏眼前的盆景，小叶菩提、小叶赤楠、六月雪、四季海棠……虽然这些草木都不错，却不是她想要的。

　　“有喜欢的吗？”百花神问。

　　她摇头，“我想要更独特的。”

　　“也是。”百花神了然一笑，“毕竟是送穆清真君的。”

　　姜落桐闻言脸倏地一热。

　　“这样吧。”

　　“嗯？”见百花神有话要说，她转头去听。

　　“我恰巧要去蓬莱与几位花神交代点事，不如你随我一道去吧。”

　　“蓬莱？”姜落桐惊呼出声。

　　“嗯。”百花神点头，“其实我一年中有大半年时间是在那度过的，那里的花草树木种类更丰富，说不定能满足你的需求。”

　　“太感谢你了。”姜落桐感动地拉起了百花神的袖子。

　　百花神受用地笑了，温声催道：“好啦，那走吧！”

　　于是，她们招来了祥云，然后两人同驾一云，径直往蓬莱去了。

　　不过盏茶功夫她们已临弱水之滨，从上空看此处但见万里云涛烟波浩渺，几座翠绿峰巅若隐若现，两人穿过云雾，进入蓬莱。

　　姜落桐自小在山林里长大，自诩认识的花草植物不少，然而这里却有大半的是她无法叫出名字的。

　　“怎么样，现在够你好好逛逛了吧？”百花神得意道。

　　“够了。”姜落桐讷讷地点头。

　　“行，那你慢慢挑，我去和菊仙交代点事。”

　　“好。”

　　待百花神往山洞而去时，姜落桐悠然自得地看了起来。

　　从穆清真君的居所来看，便可瞧出真君对园林造景颇有研究，所以她送的盆栽必得特别。若论特别的话，无非有两种，一种是外观特别，一种是植株特别。

　　思及此，她便略过那些自己认识的，转而把重点放在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上面，她边走边逛，由于注意力都在花草上面，她忘了看路，最后便被绊了一脚，一低头，她看见一截横陈在面前的树干。

　　树干大约有她的腰那么粗，并非砍伐倒立，树上青苔遍布，甚至已经长起了几寸高的小树苗。

　　凑近那嫩绿的树苗看了看，她突然笑了，灵感这不就来了嘛，寻常器具不够特别，那么用枯木做盛器不就行了。

　　器具有了，她继续挑植株。扫看间她注意到几颗同根偶生的小树，树干缠绕在一起，心脏型的叶子尖尖的。

　　“喜欢这个？”正看着，百花神走了过来。

　　姜落桐问：“这是什么树？”

　　“小扶桑树。”

　　“难不成真和神树扶桑有关系？”

　　“是的。”百花神点头，然后有些丧气地说，“我原是想培养出像扶桑树那般的大树，可奈何怎么弄它都长不高。”

　　“我可以要这个吗？”姜落桐试探地问了问，毕竟这树看起来难得。

　　百花神颔首笑道：“送你一株还是可以的。”

　　“谢谢花神姐姐。”姜落桐眼睛一亮，喜出望外道。

　　拿到小扶桑树从蓬莱回来后，姜落桐窝在百鸟宫里忙活了一整日，最后总算把盆景打理成形了，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想尽快将它送出去。

　　和前几天一样，次日她起床之后照例往清玄宫而去，嫌盆景不好端，她招来一朵小云彩将其托住，然后步伐轻快地出门了。

　　“你昨天没来！”刚走到池边，就闻见小鲤鱼说话，听起来像是控诉。

　　“我这不是去挑盆景了嘛。”姜落桐解释。

　　“给我看看！”小鲤鱼催促。

　　“好。”姜落桐说着从祥云上端起了盆景，然后移到了池子上方，“怎么样？”

　　“还可以吧。”小鲤鱼说。

　　“还可以？”姜落桐表示不满，“这树可是我从蓬莱挑的，它可是扶桑树培育所得，还有这枯木盛器光树脂我就涂了好几个时辰。”

　　正说着，清玄宫的门打开了，姜落桐立马住嘴，侧头看向她要见的人。

　　“真君早啊！”她屁颠屁颠地走过去，然后甜甜叫道。

　　真君还是那副波澜不兴的表情，看不出丁点喜悲，并且不欲再搭理她。

　　“哦，对了！”见他要走，姜落桐连忙把盆景召唤过来，然后递了出去，“送给你的！”

　　“我不需要。”

　　拒绝实在太过干脆，姜落桐瞬间慌了，脱口道：“不行，你得收下。”

　　真君轻轻皱眉，看着她不说话。

　　姜落桐急忙解释：“我从上天界之后就时常来扶光台，这地方说到底是真君你的地界，你不收我过意不去。”

　　这番话在姜落桐等待时就细细思索过了，她自觉滴水不漏。

　　话说完，她微抬起眼，偷瞟真君的脸色，只见真君沉默不语，盯着她手里的盆景似很迟疑。

　　“主子不如就收下吧。”这时，九歌说话了。

　　姜落桐见她帮劝，便再接再厉道：“对，你就收下吧，我因为想家，这里的梧桐让我觉得亲切，所以便时常来这，而且我今后每日早晨都会在这里吸收日灵精华，你不收我待得不安生的。”

　　“嗯。”半晌过后，姜落桐听见了穆清真君冷淡的回答。

　　“那主子我先把它放书房？”九歌说。

　　“嗯。”真君微微颔首道。

　　姜落桐笑了，她把盆景递到了九歌手里，同时露出一个心愿已了的轻松表情，意识到正主还在此，她急忙收敛了。

　　这时，她接收到穆清真君探究的眼神，那灼灼的目光似火，她受不住那股强烈的气焰，于是选择转身遁回原地。

　　她本想快点与小鲤鱼分享喜悦的，可是现在还不行，便只好乖乖走到向阳处。

　　见少女踱着小碎步远去，褚清卿也转身朝前走，走了没几步他突然顿住，到底忍不住回了头，盯着那个在练吐息的清瘦背影，他陷入了沉思。

　　昨日出门之时，那梧桐树旁空无一人，他以为这丫头的热头劲终于过去了，没成想今天居然又来了，想到刚刚自己居然破天荒地收了礼物，他就心生懊恼。

　　这丫头虽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很鬼马精灵，挑的东西很合他心意，连选的理由也合情理，竟然让他无法拒绝，这种感觉真糟糕。

　　看来想要清净还得再过一段时间了，他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