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79、天上来客

　　清玄宫内，紫裳男子与白衣男子隔桌对坐，室内的氛围稍显低沉。

　　面对好友期盼的目光，灵曜深感抱歉，无力地说：“对不起，我没能找到她。”

　　话毕，见对面的人眼里的光亮消失，他沉默地收回视线垂下眼皮，然后便静坐不语了。

　　最近，灵曜见惯了褚清卿的这副表情，他很想怨让好友变成这样的那个小丫头，然而一想到那小丫头的境遇，他又抱怨不起来，眼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唉……”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希望借由说些好话让好友放宽心，便道，“看来那小丫头是筹划已久，她应当会顾好自己的。”

　　对面的人听后依旧默然不语。

　　灵曜正待找话，就见九歌急匆匆走了进来，她伸出双手，呈递上一份折子道：“主人，南海土地呈上急报，今日申时，魔族袭击了鲛人族。”

　　“什么？鲛人族！魔族越发猖狂了！”灵曜惊骇不已，说着他望向褚清卿。

　　褚清卿接过急报，然后将其打开，战况立时在纸张上重现，透过画面他看见交战的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看着看着，忽然战场左翼出现一群人，当看见那为首的那一男一女后，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她竟然在南海，和李怀逸一起。

　　“这……小丫头怎么会在那里。”灵曜讷讷开口，他瞟了一眼好友，见对面的人沉着脸抿着唇，显然在压抑着情绪。

　　在姜落桐与那剑修来了之后，又有两批人先后抵达战场，他们的加入让魔族成了弱势的那一方。

　　“呵呵，”灵曜看着手起刀落的姜落桐，缓解气氛道，“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这小丫头如今修为不错啊。”

　　然而，他说完对面的人依旧没理他，懒得再做无用功，于是他便也专心观战。

　　可是，这一看他的心弦骤然绷紧，也不知道那东方魔主和姜落桐说了什么，只见她出招越发凌厉，简直歇斯底里，只不过由于实力悬殊，没过多久她到底败下阵来。

　　灵曜忍不住抬眼观察对面人的脸色，方才褚清卿的脸色只是有些难看罢了，现在整个一个大黑脸了。

　　回移视线再看战况，他这一愣神，场上局势大变，那鲛族公主，还有那一年轻一年长的两位修士也相继加入进来，他们四个居然合力把东方魔主给杀了。

　　虽说凡界仙盟近来的反击战打得不错，但是这一战的意义绝对是空前的，魔主被灭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惊讶过后，灵曜开始庆幸，为这场胜利，也为姜落桐，还好她没出事，不然也不知道他对面这家伙会怎样。

　　此时，他再憋不住了，试探地开口问道：“你要去找她吗？”

　　“去。”褚清卿定定注视着画面上正在庆祝的妙龄男女，冷冷地吐出这个字。

　　这一个月来，他找人都快找疯了，那天用神识探查无果，最开始他便去了静虚派，没发现姜落桐的影子，接着他又去了屏翳家里，也没发现她的影子。

　　因为怕她冲动行事，他每日担惊受怕，时时刻刻注意着魔族的动向，就怕看到她独自寻仇，而他赶不及去援助。

　　然而，她还是去找李怀逸了，甚至不惜骗他，还隐匿了踪迹，比起自己她始终更信任那人。

　　此刻他又激动又生气，心情百转千回，再等不及，他蓦地站起身来，对房内的人甩下一句“你自己走吧”，便没影了。

　　被晾在一边，灵曜无奈地耸了一下肩。

　　***

　　南海海滨。

　　此时，风浪已经渐渐平息，沙尘也慢慢落地，一切都归于宁静。在魔将魔兵逃亡四窜以后，留下来的人开始清理战场。

　　姜落桐站在原地，眼前满目疮痍，敌人的尸首，鲛人族的族民，以及仙门的修士们，因为魔尊的一己之私，这场战争又赔上了多少无辜性命。

　　最后，敌人的尸身化作灰烬，随风散去，鲛人族的尸体由族中人按习俗处理，而仙门修士的尸身则被各门派的同门收敛了。

　　清理完战场，他们这群援兵被鲛王邀请去宫中做客了。

　　从一月前定下行动计划以来，他们连日奔波，眼下已然如愿赢得了胜利，他们的确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好好放松，于是大家便不再推脱，拖着疲惫的身子跟随鲛人族去了鲛族王宫。

　　他们深入蔚蓝幽深的大海，海底的景致极为壮观，千奇百怪的鱼类从身边游过，锦缎一样的海藻左摇右摆，颜色艳丽的珊瑚闪着明亮的光泽，越过那一条条高耸的海岭，姜落桐终于看见不远处矗立着的华美宫殿。

　　进入宫殿以后，他们被带进了会客室，大家伙坐了下来，几位宫娥为他们端来茶水、瓜果和点心。

　　姜落桐坐在圆桌旁，虽然过去将近一个多时辰了，可是她的心情还尚未完全平复，她当真为玉功长老报仇了。

　　因为有些口干舌燥，她抬起面前的茶水喝了起来，杯子放下时见同桌的知明真人正在看她。

　　她知道他要问什么，没刻意回避，她等着他开口，果然下一刻知明真人问道：“姑娘来自凤族？”

　　“是，我来自南禺。”她直截了当地答道，然后说，“很抱歉隐瞒身份，我只是想报仇。”

　　知明真人摇头笑道：“能有你这样的助力对仙盟来说很好。”

　　稍作休息后，他们被鲛王邀请去主殿参加筵席。

　　因为大家依旧有些许疲乏，所以行事上便少了几分客套，一进殿他们便懒散地坐下来。

　　为了感谢他们的援助，主人显然以最高规格的礼仪相待，分列的几案前摆着鹅鸭排蒸、元羊蹄、盘兔、酒烧香螺、石首玉叶羹等美味。

　　少顷，鲛王、鲛后和公主一同进殿，三人在上首主人席位落座。

　　坐下之后，鲛王从案几上端起酒杯，眼睛扫向两侧的客人，真诚地说：“感谢仙盟对鲛人族施于援手，若没有你们，今天我族恐怕……”

　　众人也早早抬起了酒杯，就等着共饮这杯庆功酒。

　　然而，还未来得及张口饮酒，一个守卫急匆匆地跑进来，他跪地报告说：“南海龙王来了！”

　　这句话令全场轰动，所有人既好奇又惊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来这里。

　　鲛王率先回神，赶忙道：“快请进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龙王走进殿内，他并没有带侍从，旁边跟着的是太子，之前姜落桐在某些仙宴上曾经见过他们。

　　宫人已经为他们在主位右边设了座位，龙王与太子相继入席落座。

　　贵客忽然到访，席上气氛有变，因为姜落桐他们也是客人，所以便什么都没说。

　　安静了一小会，鲛王打破沉默，他问：“不知龙王为何突然来此。”

　　“唉……”龙王叹息一声道，“今天南海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怎能不来。”

　　众人闻言默然。

　　龙王则继续道：“原本我南海龙族不愿插手战争，可今日南海鲛人族一战给了我警示，唇亡齿寒，恐怕下一步便是我南海龙族了。”

　　太子敖渊追加道：“今日来此，就是想表明立场，南海龙族决定加入联盟。”

　　“这……这真是太好了。”知明真人感慨。

　　席上变得热闹，面对意外之喜，仙盟的人不住地议论。

　　一天连着得了两条好消息，此时所有人都高兴无比。不过，尽管高兴，但毕竟是在战时，大家没敢喝得酩酊大醉，都是点到即止。

　　筵席结束后，龙王与太子便告别了，其他人也鱼贯离开主殿。

　　队伍最前面，鲛王正与知明真人正说着话，这时忽然有人来报：“鲛王，上头来人了！”

　　龙族的贵客才刚离开，天上的贵客又来了，大家都有些反应不及。

　　鲛王也有些惊讶，他忙拱手向他们告辞道：“抱歉，那我先去看看。”

　　鲛王离开后，姜落桐他们一行人继续前行，在侍女的带领下，他们各自在客房下榻了。

　　姜落桐有些累也有些撑，所以便懒懒地坐在桌边休息。

　　忽然，外面门响了，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开门，门打开见着门外站着的人后她脸上一愣，正想关门，却被对方先抬脚进来了。

　　所以刚刚鲛王去见的天上贵客竟然是真君。

　　也是，今天南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早就被上报至天界了，是她疏忽，以为带着戒指便没事了。

　　“不想见我？”

　　“我……”

　　真君面容冷硬，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显然是在为自己骗他的事而生气，姜落桐心虚不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跟我回去！”

　　正在想着要如何安抚他的情绪，忽然听见他这么说话，姜落桐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出声抗议道：“我不！”

　　“跟我回去！”真君走近她一步，说话的口气比之前更强硬了。

　　姜落桐侧身站在原地闭嘴不答话，只沉默地与他对峙着。

　　僵持之际，门外走进来一人，李怀逸缓和气氛道：“她不想回去穆清真君何苦逼她。”

　　“这是我和她的事，你少插手。”真君转头，目含敌意地盯着进来的人。

　　见状，姜落桐惊骇不已，她从没见过真君如此动怒过，从惊愣中回神，她反应过来，明白他这是因为自己而迁怒李怀逸，于是急忙上前一步，替他开脱道：“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

　　自己要来的，看着少女主动护在那剑修身前，褚清卿只觉得分外刺眼，为什么要一次次推开他，站在别人面前。

　　“我不会走的，你抓我一次我就逃一次，你抓我两次我就逃两次！”少女态度坚决。

　　闻言，褚清卿一口否决道：“不行，太危险了，你这样你让你母亲怎么办？”又让我怎么办……

　　“你相信我，我今天已经把伤害娘亲和长老的人杀了。”少女的气势越发足了，说完便与他沉默地对视。

　　片刻后，忽然她又露出乞求的神情，软了声音道：“我求你了，我并不是一个人，我和许多人在一起，我很安全，会保护好自己的。”

　　见少女苦苦哀求，褚清卿的内心煎熬不已，他既不能看着少女受伤，又不想让她失望，沉默了许久，他最终妥协了。

　　喉头动了一动，他开口道：“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一旦你受重伤，我会毫不犹豫带你回南禺，让你永远无法出山。”

　　“我答应！”少女不假思索地应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然而褚清卿却开始后悔了，可是话经由自己的嘴说出口了，如今他只好接受，接下来他能做的就是尽力保证她的安全，于是他说：“还有一事。”

　　“你说。”

　　“让我不干涉你可以，但是至少让我能随时找到你。”

　　“好。”少女说着把手上的戒指给取下来。

　　褚清卿盯着少女掌心的银色圆环，原来就是这东西让他觅不到她的踪迹，想到这他冷冷地瞥向李怀逸。

　　良久，他对面前这位年轻的人族男子说：“替我照顾好她。”

　　“我会的。”男子应下。

　　而少女也不遗余力地向他保证：“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