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57、神降

　　见危机已经基本解除了，姜落桐放下心，她终于转过头往身后看去。

　　蠪蛭怀中的子怜姑娘外貌已然产生了变化，她长出了两只尖尖的狐耳，正看着，忽见她的眼皮动了动，随即她睁开了眼睛，那琥珀色瞳仁闪闪发光，较之前多了几分媚态。

　　就在她显现出妖态的时候，蠪蛭的身体也开始改变，随着一缕青烟散去，他化作了原身。

　　刚才在反抗高僧时他曾现出过原形，老实说那样貌是有些可怖的，然而眼前这小家伙居然有几分可爱，与白狐同样大的身体，八条在身后摆动的尾巴，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子怜姑娘表情呆愣，眨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情况，她立马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眼里现出无尽的无奈，最终，她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摸了摸跟在自己身边的那小家伙的脑袋，她将目光投到了对面。

　　在他们的对面，三皇子和傅家人站在一起，他们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绝伦，而且每一个都不一样。

　　三皇子面上流露出一抹嫌恶，愤怒地冷哼了一声，随即他甩袖离开了。

　　傅老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从人身变成了妖怪，吃惊极了，他转头瞧了一眼三皇子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最后只能接受事实，叹了口气，他也转身走了。

　　继室与傅大公子在傅老爷走后，先仇恨地剜他们这群人一眼，然后急忙追上老爷的步伐。

　　到此刻，事情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备战的几人卸下防备。

　　“你——是真的胆大！”李怀逸看着对面的女孩，脸上有无奈也有赞赏。

　　姜落桐闻言耸了耸肩道：“我只是在做我觉得正确的事。”

　　正说着，子怜姑娘走近他们，真诚地说：“谢谢你们。”

　　“不用。”李怀逸云淡风轻地回道。

　　姜落桐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一袭飘逸白衣意外从天上悠然降落，真君从头到脚的白色，圣洁高贵。

　　姜落桐愣了愣，万分意外他的出现，旋即她想起身后的两人，陡然间警觉起来，于是便立马拦在子怜姑娘的身前，那小蠪蛭虽然身小力微，却与她同一时刻跑到了姑娘身前，竖起一身毛发，李怀逸也很快靠了过来。

　　看着对面一个护一个的一群人，再看看一脸警觉审视自己的姜落桐，褚清卿心里五味杂陈。

　　他一直在天上注视着一切，数次他想要从中插手，企图用最快最稳妥的办法处理了这桩事情，可是一想起她说她想历练，他便忍着没有行动。

　　她是真的胆大，居然鼓动妖物献丹给将死之人，他原想说她几句的，虽然做这事不算触犯天道，但终究有违六界规律，可当看到她的那一刻，他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径直向那一对妖物走去。

　　姜落桐原本是担忧背后那对恋人的处境的，毕竟站在他们对面的可是天界男仙之首，把规矩看得极其重要的穆清真君。

　　不过后来，她发现真君的神情并不严肃，只无奈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于是她意识到他可能不是来问罪的，便放下了戒心。

　　真君已经走到了蠪蛭的面前，他开口道：“你本是修行将成之身，却因从前的旧怨一直耿耿于怀，甚至企图报复她的转世，纠缠过深最终变成了你的情劫。”

　　旧怨？意外听到这样的话，姜落桐惊讶不已，她张大了眼睛。

　　“虽然最终你也没闯出什么大祸，但到底有违六界的运行规律，自今日起就罚你二位困于钟山五百年不得外出，你们可愿意？”

　　闻言，蠪蛭与子怜姑娘互望一眼，接着他们齐齐点了头。

　　这听起来像是惩罚，可本质却是庇护，钟山有冥山帝君坐阵，那里钟灵毓秀，对他们来说是个极好的修行之所，姜落桐觉得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了。

　　“那就去吧！”真君说着召出一份帖子。

　　子怜姑娘伸手接下，最后她抱起蠪蛭，快速遁走了。

　　待他们离开了，姜落桐抬眼看着真君，好奇问道：“他们前世有何渊源？”

　　“那蠪蛭名叫涂山怀夕，因被同类排挤，所以年少时便离开凫丽山自辟洞府修行，那位小姐三百年前是一个有些道行的女将军，她的军营驻扎地正好在蠪蛭修行洞府的不远处，两人时常闹矛盾，一次打斗间女将军砍掉了那蠪蛭的一条尾巴。”

　　难怪他只有八条尾巴，不过他们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这简直称得上是孽缘了，好在终于修成正果了。

　　姜落桐还尤自在消化着涂山怀夕与子怜姑娘相爱相杀的故事，褚清卿已经把目光转到了另外三人身上。

　　“见过穆清真君！”李怀逸客气地问候道。

　　听见自家大师兄对白衣仙人的称呼，舒妤和郭千帆又惊又喜，他们慌乱叫道：“见过真君！”

　　褚清卿微微颔首以示应答，应完，他将视线重新挪到姜落桐身上，并未马上开口。

　　舒妤和郭千帆会意，他们立马后撤步，好给二人留出谈话的空间，李怀逸先犹豫了一下，最后也同他们一道后退了。

　　见人走远了，褚清卿终于启唇，他问面前的少女：“接下来要去哪？”

　　“自然是继续入世体验啊！”少女答得理所当然。

　　“还没体验够？”褚清卿眉头微皱，瞥了一眼抱着剑站在远处的李怀逸，他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与凡人纠缠过多命格恐会生变，蠪蛭与那小姐的事就没给你警示？”

　　还没体验够？姜落桐有些无语，她的历练之路明明才刚开始啊……

　　还什么警示？姜落桐忖度着涂山怀夕和子怜姑娘的事能给她什么警示，是担心自己与凡人接触过深，也变成躲不过劫难吗？

　　她抬头，果真撞见了真君担忧的眼神，要是前头一段时间听见这话，她铁定是不乐于听的，可想起早些时辰自己劝蠪蛭时，似乎也说了差不多的话，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吧，姜落桐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扫了一眼左手边三位静虚派的弟子，姜落桐觉得自己与蠪蛭面临的情况压根没可比性，她既没有要报复谁也没想亲近谁，他们纯粹就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思索够了，她斟酌着说道：“真君不必担忧，我有分寸的，等我伴生之火修炼满级了，我就回去。”

　　修炼满级，那是容易的事情吗？越往后越难，时间根本无法估计。

　　沉吟片刻，褚清卿说道：“其实历练也并非只有这种方式。”

　　“难不成是入轮回？”少女抬头，似乎在认真思考他的提议。

　　“你想入轮回？”他没料到自己的话竟然会引起这样的反应，入轮回体验七情六欲的确也是一个修炼的好办法，可那意味着他将看着她与别人成亲，相守一生，那画面他一想便心中一抽。

　　“不是很想……”

　　好在少女给了否定的回答。

　　姜落桐有过一次不完全意义上的入轮回体验的经历，因是带着记忆投身的，她知道喝下孟婆汤没记忆的人会是怎样，前尘往事全部抹除了，尽管她有挺多不好的回忆，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忘。

　　一阵静默后，最终褚清卿妥协了，他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好，你想在外游历我不管你，但是需掌握好分寸，这次的事是底线。”

　　他想，既然她要在静虚派待着便待着吧，虽然不知修炼满级要多久，但他等得起，左右他最不缺少时间。

　　“我知道。”姜落桐顺从地答道，毕竟她才刚做了一件游走在黑白禁区的事，眼下还是不要惹眼前的这位神界标杆不快为好。

　　“那我走了。”

　　“嗯。”

　　待真君离开了，姜落桐走回到一直默默在旁等候的三人身边，除了知晓情况的李怀逸一脸镇定外，其余两人正好奇地看着她。

　　舒妤是个憋不住话的人，盯着她看了一会，终是试探地开口问道：“落桐姐姐与那位神仙是什么关系啊？”

　　“我的一位长辈。”姜落桐含糊说道。

　　她说完见李怀逸挑起一边眉毛，一脸戏谑地看着她，那样子显然在说你装什么？

　　她只当看不见。

　　夜雾开始退散，天即将破晓，先前装满了人的小院此刻只余下了三人。

　　“走吧！”静默片刻，李怀逸耸肩说道。

　　姜落桐点头，他们没有向傅家人告别，因为很清楚自己肯定是不被待见的。

　　额……想到这，她突然忆起来，上回似乎也是差不多的情形，是不是她入世历练的方式不对啊。

　　“发什么呆？”李怀逸唤道。

　　她被喊声拉回神思，一抬眼看见李怀逸已经召出飞剑站到了剑身上面，她不再犹豫，直接踏上了剑柄。

　　飞剑斜向上行，到了高空，天上颜色变白，东边也出现了橙黄色的朝霞，它绚丽的颜色一点点扩散，新的一天开始了。

　　“诶？那位真君刚刚都和你说什么了？”飞行了一小段距离后，李怀逸的话随风一道传了过来。

　　姜落桐答：“能说什么，担心我像涂山怀夕一样呗！”

　　“那你担心吗？”

　　“我又不傻，人神相恋的处罚可比人妖相恋的处罚重多了。”

　　“或许不呢？”李怀逸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你看，你目前是和一班修士在一起的，若你哪天真喜欢上谁了，等他修行圆满不就行了。”

　　“那我得等多久啊。”姜落桐不敢苟同。

　　她深知等待的过程是很煎熬的，若是没有回响则更甚，这大半年的日子对她就足够漫长的了，几百年真的不敢想。

　　当他们抵达静虚派群峰时，天已经大亮了，尘中岛晨间的雾气浓重，此时一切都罩在洁白朦胧的轻纱之中。

　　冲破结界回到主峰，他们四人一同进入正殿。

　　“回来了。”用若真人感知到有人进峰，此时他迎过来道，“似乎比我想的要晚些。”

　　“情况特殊。”李怀逸回说。

　　“哦？”

　　于是，李怀逸简要解释道：“那妖物身份不普通，是一只修为一千八百年的蠪蛭。”

　　“竟然如此！”用若真人微微吃了一惊，随即问，“那你们中途可遇着什么危险？”

　　“没，”舒妤答说，“那妖物并不害人的。”

　　然后，她向用若真人回溯了事件的经过，包括人妖相恋、蠪蛭献丹、子怜姑娘化妖的事通通说了一遍，她讲得绘声绘色，连姜落桐这个亲历者居然也听得兴致勃勃。

　　最后，用若真人叹息道：“唉……从前我游历时那姑娘的娘亲曾帮过我，没想到那老实的傅公子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那姑娘离开也算是脱离苦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