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妖女为何那样》梅林旧友

95、第 95 章

　　他的声音低沉，又轻又柔，可吴皇后却是惊吓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她指着沈寔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明明知晓皇帝对寔儿起了杀意，却站在一旁不动声色，枉我寔儿将你视为兄长，还要离开京城，将帝位让予你。”

　　沈遇只觉得可笑：“让？朕想要的东西，朕自会去谋算，何谈‘让’这一说？”说到这里，面色阴寒到了极点，“诚如母后所言，顶峰之位，从来皆由白骨铺路。是阿寔身处于皇家，竟还天真的相信什么父子骨肉至亲，朕凭什么要将实情告知他？”

　　一切好像冥冥中自有注定。

　　他一生下来就没了母亲，父亲有也相当于没有，对他从来不闻不问。从他记事起，便饱受宫婢太监的欺凌，他如果像沈寔那般纯善，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他贵为皇子，却不得不低下身段去与商贾争利，难道是因为喜欢吗？不过是因为无人为他筹谋，他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反而沈寔他什么都有，他甚至都不需要去争，自有人将最好的送到他面前，这才养出他那副纯善宽厚的性子。

　　沈寔相信人心，相信这个世间对他并无恶意。可他沈遇不同，他自小看尽人心险恶，每走一步都须得万分小心。而身为皇家之子，那个至尊之位无论争与不争，都由不得自己作主。他纵使不争，他父皇也不会相信他，照样要置他于死地，更何况他是真的想争。这注定是一条凶险的路，每走一步都荆棘无数，所以需要执棋人小心谨慎，计谋算计。结果显而易见，沈寔输了，他赢了。

　　他高高在上地看着吴皇后：“母后，打从一开始你阴谋算计我母亲之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这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吴皇后恨道：“如今你已得偿所愿，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杀你？”沈遇不屑，“那岂非便宜了你？朕知道，只有让你活着，余生日日夜夜饱尝着丧子之痛，看着自己昔日瞧不上的人荣登帝位，风风光光高高在上，而你却对此心有不甘，满腔愤恨却又无可奈何。如此于你而言才是最残酷的折磨。”

　　说完，弹弹袖子上那看不见的灰尘便飘然离去，仿佛他来这里，不过是为了给吴皇后答疑解惑一般。

　　崔宝珠身为鬼耳力好，躲得远远的都能听到含光殿中沈寔与吴皇后的对话。她听到沈遇明知废帝生出杀子之心，他有无数次机会将此事告知沈寔，哪怕只是暗示一下，但他一次都没有。他眼睁睁地看着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一步一步落入废帝的陷阱，不动声色地看着废帝在杀子的癫狂中泥足深陷，安安静静地等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其心机不可谓不深机，手段不可谓不狠辣。

　　不过，他为母报仇，说起来也无可厚非。

　　崔宝珠同情地瞥了沈寔一眼。

　　沈寔很是无语：“你该不会以为沈遇此举是为了来向吴皇后耀武扬威的吧？”

　　崔宝珠呐呐地说：“难道不是吗？”

　　沈寔冷笑：“等着瞧吧。”

　　很快吴皇后就买通了看守她的内庭太监，去到关禁废帝的长宁宫，将废帝一刀解决后，她也不等沈遇给她编排个什么罪名，便于是夜上吊自缢了。

　　崔宝珠联想到沈寔之前说过的话，一下子便想通了。整座皇宫都在沈遇的监视之下，吴皇后怎么可能随意就买通看守她的内庭太监？更何况关禁废帝的长宁宫竟无人把守。显然这一次都是沈寔提前授意的。

　　沈寔想要杀了废帝，但又不愿脏了自己的手，于是便到含光殿，跟吴皇后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刺激她，最终吴皇后果然按他设想的那般杀了废帝。

　　这个新帝还真是，做什么事都要绕一圈。

　　不过既然新帝并非沈寔的杀身仇人，那沈寔为什么非要盯着沈遇的一举一动呢？起初她以为沈寔是为了保护吴皇后，结果那夜吴皇后自缢身亡，也不见他现身相救。

　　那他此举到底为的什么啊？

　　废帝死了，不管他生前做过什么，新帝与群臣都得为他守丧。不过皇帝守孝，一般都以日代月，守足二十七天便可以了。

　　因此帝后的大婚便安排在是年六月中旬。

　　崔宝珠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沈寔盯着沈遇的一举一动，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她师傅司月。知道这点的时候，她吃了一惊。莫非沈寔在死后，终于肯正视自己所爱之人，一心找到她表白？

　　然而沈遇不知道将司月藏在哪里了，她和沈寔又不能靠近沈遇的辰王府，所以一直等到帝后大婚那日。按照宫庭礼仪，帝后需在祭天台祷告上天才能完成大婚的流程。

　　大婚前三日，沈遇便亲自在祭天台周围画满符咒阵法，之后再用彩锻掩盖掉符咒的痕迹。

　　崔宝珠一靠近祭天台，便能感受到其中阵法对她鬼身的强烈吸蚀。

　　竟然是个伏魔阵！由古至今，无论是小道传闻还是古籍记载，从未有过诛杀鬼体的阵法，玄门道人遇鬼只能封印处理。

　　她满脸担忧地看着沈寔，这个伏魔阵似乎专门为了他而设，可沈寔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新帝登基，自然是日理万机。但帝后大婚的一应事宜，沈遇都会于百忙中亲自抽空瞧一瞧。

　　原本新房设立在瑶华殿，不过被沈遇否定了。在那个幻梦中，他和司月的洞房之夜便在瑶华殿，虽然梦中之事终属缥缈，但于他而言亦是不祥。他沉吟了一下，便将婚房改在日月宫。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又亲自去确认了一遍，凡是幻梦中出现的物件，换掉的换掉，改样式的改样式，直把内务府忙得人仰马翻。

　　他这边自问摆脱了幻梦的不祥阴影，沈寔那边却觉得一切都按幻梦中所发展。

　　此时的他们谁都不知道，双鱼神器制造出来的幻梦，有真有假。因为司月当时没有过去，所以双鱼给她看到的便是过去，沈寔看到的是难以更改的未来，至于沈遇和范菁菁所见不过是双鱼神器开的一个玩笑梦。

　　帝后大婚当日。

　　崔宝珠见沈寔执意前去祭天台，忍无可忍：“我知道你喜欢我师傅，可如今祭天台上已经设了伏魔阵，你一去便灰飞烟灭。为了对我师傅表白，你至于吗？你已经死了，何苦还纠结于那些前尘往事？”

　　沈寔却答非所问，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很久以前，天和地是混合在一起的，天地之间一片混沌。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叫盘古的神灵。神灵手执巨斧，将天与地分开。他的双眼化作太阳和月亮，头发变成了千万颗星星，血液和经脉变成了江河湖海，皮肤和毛发变成了森林草木，气息变成风，声音变成了雷霆。”

　　这是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故事。崔宝珠不知他为什么忽然之间会跟她讲这个故事。

　　沈寔继续说道：“当时天与地之间充满着浓郁的灵气。崔宝珠，你觉得如今世间灵气复苏，便自以为灵气浓郁了吗？当时的灵气比之现在的浓郁千万倍，花草树木乃至虫鱼鸟兽一出世便有极大的可能妖变。由于灵气太过于浓郁，各种妖物之间残忍嗜杀。这个时候天地间又出现了一位神女——女娲娘娘。女娲娘娘决定改变这世间的一切，于是找来了三万六千五百余枚石头，打算炼石补天。”

　　“女娲娘娘虽神力无边，可炼石时有些琐碎事她也不耐烦处理，便搓土造人，作为炼石的工匠。之后三万六千五百余枚石头，有几枚于炼造的过程中经受不住神火碎化了，还有一枚无论神火怎么炼化，它都无法开启灵性。女娲娘娘也不甚在意，将那枚不能开启灵性的石头随意丢到一边，便开始着手补天。工匠中，有一部份留在人间，有一部份和女娲娘娘一起上天给她打下手。”

　　又是女娲补天的故事，崔宝珠听得都有点无聊了。

　　“女娲娘娘补完天后，神力衰竭，至此陷入沉睡。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原来在她入睡后，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其中有块补天石出现了一个大漏洞，以至于灵气又开始从天上不断往人间蔓延。最让女娲娘娘吃惊的是，她已沉睡了几千年，可当时留在天上的那批工匠竟然还活着。”

　　崔宝珠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你刚刚不是说女娲娘娘用补天石将灵气封印于天上吗？那么浓郁的灵气，工匠们在天上悟道，用灵气来修炼自身，修道成仙，活得长一些也不稀奇啊。”

　　沈寔缓缓摇头：“崔姑娘你有所不知。就如这世间人有寿命限制，天上的仙人亦受这天道法则所限制。女娲娘娘暗中调查，发现这些已经修道成仙并且在天上繁衍生息的仙人们每次一到命劫便会下凡避难，然而这一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些仙人能够长生不死。直到有一天，女娲娘娘发现了仙人们的一个秘密，她瞬间惊怒！”

　　“女娲娘娘搓土造人，一部份留在凡间成为凡人，一部份留在天上成为仙人。这些仙人亦和凡人一般，甚至承载着比凡人更深重的欲望。他们害怕女娲娘娘破坏自己的长生不老梦，决定联合起来，杀掉女娲娘娘！”

　　崔宝珠正无聊着，听到这里才渐渐被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