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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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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台水榭,湖水潺潺,曲桥烟柳,绿荷舒卷。
沈睿宁跟着萧涟顺着游廊来到湖边,便看到这满眼翩然如画的景色。
太后一身雍容的宫装,与一位妃子模样的女子坐在水榭里,似乎正聊着什么。
两人走进水榭,旁边的宫人没有阻拦。萧涟收起折扇,向着太后笑盈盈行礼:
“见过皇祖母。”
沈睿宁也跟着行礼:“见过太后娘娘。”
“乖。”太后眉眼慈祥,示意两人平身落座,她目光落在沈睿宁身上,温和道,“哀家刚刚还跟你姑母念叨着你呢。”
一旁的萧涟挑了眉,故作委屈道:“皇祖母有了宁郡主,都不念着孙儿了。”
“去去,你整日里不见人,念着你也是白念!”太后嗔笑着假意训斥道,“哪有我们宁儿乖巧可人,听话懂事!”
说话间,坐在太后身旁的妃子已经转头望了过来。
“姑母?”沈睿宁许久未见沈贵妃,方才对方背对着自己坐着,她确实没有看出这便是自己的姑母。
和八年前相比,沈贵妃更清瘦了些,她的模样还是极美的,只是细细去看的话,还是能看到她鬓角生出的几丝白发,眼梢添上的几道浅纹。
“宁儿。”沈贵妃朝她伸出手,沈睿宁乖巧的探手由她握着,任由她将自己拉到身旁坐下。
沈贵妃拉着沈睿宁的手,目光在她脸上细细端详。
仅是端详了片刻,沈贵妃的眼眶就红了起来,眼泪如珍珠一般一颗颗涌出,顺着面颊流淌,最后滴落在华美的衣裙上。
“我可怜的宁儿……”她低头拭泪,居然再也说不出别的话语来。
“姑母,我还好好的。”沈睿宁柔声安慰着沈贵妃,“以后我就住在京城,多陪陪姑母。”
沈贵妃轻轻点头,复又摇头。沈睿宁被她的情绪感染,也悲从心中来,跟着一起落了泪。
太后微微皱眉,萧涟察言观色,急忙开口安慰:“沈妃娘娘不必担忧,宁儿虽然独自住在沈府,但是毕竟身在京城,以后都可以照应。故人已逝,若悲伤过度伤了身子,想来也是宁儿父母的在天之灵不愿看到的。”
这话分寸得当,沈贵妃抬眼,看着满脸是泪的沈睿宁,抬手用锦帕拭掉她脸上的泪珠。
“都怪姑母,不该引着宁儿想起伤心事……”
“好啦,”太后打断了沈妃的戚戚哀哀,朝沈睿宁招了招手,“宁儿来,坐这边。”
沈睿宁收拾情绪,乖巧移身过去。
太后上下打量着这位将门之女,现在的宁郡主,心中还是满意的。
温婉低调,形容得当,做事有分寸知进退,而且看这薄施粉黛的白嫩小脸儿,红润浅淡,想来是这么些天了身子还没养好,果然如萧涟之前所说,她的身子大概是无法彻底恢复了。
好,很好,拿捏着这位娇弱沈家女,很有用处。
太后的眉眼又弯了几分,关心道:“宁儿在京城住着还习惯吗?”
沈睿宁:“多谢太后娘娘牵挂,习惯的。”
太后点头,复又担忧道:“就是一个人住在沈府,总归是太孤单了些。既然你婉拒了御赐的郡主府,不如…来宫中陪哀家这个老人家住住?我们也好彼此有个说话的。”
沈睿宁抬眼,仍然泛红的眼眶露出几份惊喜:“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但是她沉吟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妥,犹豫着道:“不过,虽然宁儿很想陪在太后娘娘身边,但是…宁儿如今的身体大不如前,反而是个病秧子一般,且极易感染风寒,万一这难消的病气过给了太后娘娘,那宁儿便是万死不辞了。”
太后原本也没真想让她进宫住,不过是个试探加客气,听她这么说,也就顺势沉吟点头:“还是宁儿想得周到,只是你这身体,需得好好将养才是。”
沈睿宁也顺势轻声叹气:“谢太后娘娘挂心,宁儿定会注意的。”
她惦念着自己身上的任务,突然有了个想法,不如借此机会让太后准了自己进入尚学宫!
尚学宫,是皇宫中的学院,是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千金读书的地方。这里原本是太傅、少师他们教习皇族子女的学院,后来慢慢也可以接收身有爵位之人的后代,以及一品大员的儿女。
若是自己能进尚学宫读书,那宵月楼交给自己的任务也会简单许多。相当于天天近身盯着自己的老师啊,多方便!
主意打定,她便做出再次伤怀的模样:“只是夜夜梦回,总是会梦见父母。每天白日里也回想起过往,云州的景象天天萦绕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太后也叹了口气:“一个人住是这样的,没什么旁的事情让你岔开念想,你便会一直陷在以前的回忆里。就像哀家,独居于室时,也总是会想起年轻的时候…”
旁边的萧涟看了沈睿宁一眼,放下手中的蜜饯果子,向太后道:“不如,等宁儿服丧期过,便让她入尚学宫求学?读读书,学学六艺,总归比独自在沈府待着好上许多。”
沈睿宁感激地望了萧涟一眼——这话正合她意!
太后却没有应话,只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她其实并不在乎沈睿宁是否孤单,但是她在乎沈睿宁会接触到什么人。
尚学宫的年轻人都是什么出身,若是他们中有人想要结交沈氏一脉……
太后想到此处,抬眼看了乖巧端坐一旁的沈睿宁一眼。
对方正小口地抿着茶,看得出依然十分拘谨。
太后垂眸放下手中茶盏,话锋一转:“宁儿在云州之时,家中可有许过婚配?”
专心挑选茶点的萧涟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太后。
沈睿宁端茶的手也不觉抖了下,婚配?
她面露茫然懵懂之色,脑子里却念头急转。
太后在惦记她的婚事?是出于长辈的好心,还是另有所图?
她很快否定了前者。一位能坐上太后之位的女人,绝对不是简单的慈爱老者。
沈睿宁很清楚,自己被册封并且留在京中,本就是为了牵制他那生死不明的兄长,以及与沈家有着各种牵扯的力量。
而在当下的世界中,势力之间最好的融合方法,便是联姻。
沈睿宁心思一动,放下手中茶盏,做出一副含羞的模样:“回太后娘娘,未曾许配。”
太后眯着眼看她,这丫头乖巧守矩,论及婚嫁却还是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难道真的对自己身上的牵扯毫无知觉?
她微笑着看向沈贵妃:“宁儿也有十八了吧?”
沈贵妃点头:“有了。”
太后颔首:“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萧涟敛去眸中情绪,扬起一副笑脸,半真半假道:“这个消息若是散了出去,估计皇祖母要头疼喽。”
太后哼笑了一声,对这个纨绔孙儿毫不在意:“为了宁儿的终身大事,就算头疼哀家也是愿意的。倒是你,你就算求着哀家为你指婚,哀家也懒得去管!”
“皇祖母真是偏心。”萧涟摇头叹息。
他转头深深地看了沈睿宁一眼,对方却只是抿着唇,脸上浮出些许红晕。
就仿佛真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少女,等着长辈为她指婚。
呵。
萧涟微微眯眼,不动声色的捡起一块梅花糕放入口中。
于是,太后便与沈贵妃聊起各家的公子,谁家大公子的年龄合适却武勇有余心思不够细腻,谁家二公子文武双全却可惜是个庶出……
沈睿宁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乖巧地陪坐在一旁,模样羞赧而又安静。
其实蓝萱之前说过的话很有道理,沈睿宁心想。你越贴着,对方反而想躲开,你若躲开,对方反而想更进一步。从蓝萱对待花朝的态度上类推,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如此。
就如同现在,沈睿宁知晓太后是在试探她的心思,她若主动迎合,太后反而会觉得她有什么所图,势必小心谨慎些。若她强烈推辞,反而会让太后认为强行指婚可以打压她的坚持,达到更好的精神控制。
所以沈睿宁决定暂时看戏,以不变应万变,真指婚的时候再说。到时候实在不想顺从太后的话,大不了用些小手段,民间利用鬼神巫术的说法逃婚的多得是,她走江湖那两年也见过不少。
思忖间,远处走来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清俊而又挺拔。他逐渐走近,沈睿宁却发现他的面色比刚刚苍白了些许,唇色也浅淡了不少,但这病弱的气息却增加了他身上的儒雅气质,如秀于风中的细竹,清风盈袖,持心若水。
林远昭的身后还跟着五公主萧怀珍,他们行至水榭前,躬身行礼。
“林远昭见过太后。”
“林少师也来啦,”太后笑眯眯地点头,“听闻林少师最近旧疾复发,身体可有好些?”
林远昭道:“多谢太后挂念,好多了。”
他直起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睿宁。
沈睿宁朝他微微笑了下,分寸拿捏得十分得体。
仿佛在说——认识,但不熟。
“哪里有好很多?先生刚刚还差点吐血,可把我们吓死了!”萧怀珍向着太后和沈贵妃行了礼,便像欢快的鸟儿一般扑进太后怀中,“先生要过来给皇祖母请安,孙儿不放心,便跟着先生一同过来。”
这个孙儿是喜欢林远昭的。太后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她笑着拍了拍怀真公主的手背:“我的珍珍长大了,会担心人了。”
萧怀珍嘿嘿笑了笑,眉眼弯得月牙一般。她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好奇问道。“皇祖母在聊什么?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太后捏了捏萧怀珍圆润可爱的小脸,笑道,“我们在聊你宁儿姐姐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