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不欺》糖醋鱼没有鱼

6、第6章

　　等了很多天，许轻白都没等到，周怀川对于蛋糕口味的反馈。骄傲的自尊让她低不下头，去主动找理由和他产生交集。许轻白向来都是，最被动的那一个。

　　最后，她从同事们给的反馈中，总结出了一个创新点。

　　可以推出一款，用巧克力坚果脆皮外壳，包裹着抹茶生巧的熔岩蛋糕。能够适当中合抹茶的微涩口感，让这款蛋糕的受众度更高。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凝固在一个，连朋友都够不上的位置。

　　“阿妧，火锅吃不吃？”

　　“去哪里吃？”

　　“新开的川味馆，你嫂子还有周怀川，你晚上有事？”

　　“行，我晚上没事。”

　　“等下六点，周怀川顺路来捎上你。”

　　许轻白答应得很快，距离六点还有三个小时。一想到等会儿要见到的人，她的心率就直线上升，抑制不住地紧张。

　　本来像摊烂泥似，窝在沙发里的人，立刻跃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跑去洗头。总不能顶着一个大油头，出现在喜欢的人面前。

　　尽管明知道吃火锅，会染上一身的味道。许轻白还是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v领灰色毛衣，配一条深色阔腿牛仔裤，又戴了一对金色的麦穗耳环。

　　在纠结了半天，是穿高跟鞋还是平底鞋之后。许轻白还是选择了一双，让自己舒服的纯白球鞋。她从心底里还是不会为了其他人，去难为自己的，哪怕她很喜欢对方。

　　“我到了。”

　　“好，我马下来。”

　　许轻白穿上外套，就赶紧下楼了，周怀川已经等在小区门口。她一边疾步走着，一边拼命地在脑子里铺垫预设，过会儿和他聊天的话题。

　　此时，忐忑不安的她真后悔，平时没学习一下，荀玉的聊天大法。但凡她吸收了一点，也不至于面对他时，这么干巴巴，只说得出一句话。

　　“怀川哥，你好。”

　　“你好，小白，”周怀川忍俊不禁，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又来了一句，“果然是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

　　饶是脑子在卡壳，许轻白也听出来了，他又在调侃自己。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总这么木讷。尤其是面对他的时候，永远像缺一根筋，刻板生硬的形象，深入人心。

　　“呵呵，还行还行。”她尴尬地应付了两声。

　　周怀川一身黑色毛呢大衣，连内搭都是黑色的高领针织衫。平日细碎的胡子，也修剪得很整齐，一身乌木沉香的味道，和他以往的野狗气质截然相反，今天似乎主打一个商务路线。

　　“对了，一直没时间，都忘了和你说，上次的蛋糕味道不错。就是抹茶味道偏涩，不知道你用的是哪一种，我建议下次可以换青岚的试试，苦涩感都会轻一点。”

　　许轻白眼里有些错愕，他居然对抹茶还有点了解。虽然这个建议来得晚了一点，但她还是有些开心，至少他还记得这件事。

　　“好的，我下次试试。”她微笑着点点头，抠着手指头，鼓起勇气多问了一句，“你还了解抹茶？”

　　“略知一点皮毛而已。大学毕业的时候，给一家古早的抹茶店拍过广告，听那个老板介绍过一些，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希望我这个建议，不算太晚。”

　　“嗯，不会太晚。下周我重新调整一下，有机会再给你尝尝最后的成品。”

　　“好啊，那我就先谢谢小白了。”

　　“不用客气，就当是谢谢你的建议。”

　　“哈哈哈哈，这就是‘知识付费’的另一种形式吗？”

　　“哈哈哈，可以这么理解。”

　　周怀川终于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眼含笑意地目视前方。他在想现在的小姑娘，是不是都像许轻白，这么憨厚耿直。

　　作为一个混迹情场多年的海王，周怀川还是有点底线的，兄弟妹不可欺，他还想多活几年。

　　几乎每年假期，都能在林涧家见到许轻白，他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邻家兄长。从过去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出落成如今这明艳动人的模样。

　　扪心自问，周怀川不是没动过心。只是这种荷尔蒙分泌的短暂悸动，绝对抵不上他和林涧多年的友情。

　　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在没有真正收心前，再多悸动最终都会化为乌有。

　　他是她哥哥的朋友，而她是他朋友的妹妹。这种关系在周怀川，这个海王的字典里，也不是一种能随意触碰的关系。

　　更何况周怀川，早就意识到，她可能有点喜欢自己。并不是他多自恋，而是她这样单纯的人，根本藏不住那点小心思。

　　所以，他总是在她看得见的地方，适时地展现出一些男人的劣根性。也企图让她知道，对他这种人，应该敬而远之。

　　进可攻退可守，在他们之间，其实并不存在。

　　许轻白窝在后座，面色微红，感觉嗓子有些紧，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车里就又这样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你们到哪儿了？”

　　“马上，在停车了。”

　　阴冷的地下停车场，混杂着尾气和灰尘味，浓重的橡胶气息扑面而来，许轻白一开车门，就自动蹙起了眉头。

　　她跟在周怀川的身后侧，走路生起的风，将他身上的乌木沉香，悄然灌进了她的鼻腔，冲淡了地下车库难闻的味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商场大楼。负二层的电梯来得总是很慢，一群人拥挤在电梯门前，看这架势来一趟也装不下这么多人。

　　果然，电梯来了，根本挤不上这么多人，许轻白能上去，完全是被身后的人，硬生生推上去的。一位中年大叔不停地在推她，挤上电梯后还在往前贴。

　　许轻白感觉到很不舒服，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还有些恼火，“别往前挤了！”

　　她还来不及回头看，身后是什么人，就被一只大手揽了过去。

　　周怀川伸手搭在她肩上，将人护在自己身侧，又往她身后挪了一步，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隔开了她和那个老东西的距离。

　　只此一瞬间，许轻白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浑身上下都在冒着热气，心脏不争气地疯狂跳动。

　　电梯到达负一层，没有人下去，但也没有人再继续挤她了。

　　随着电梯逐渐上升，下去的人越来越多，空出了更多的空间，周怀川在到达五层的时候，终于松开了手。

　　也许是电梯里太闷，许轻白的小脸通红，额间还冒着细密的汗珠，神情看起来不太自然。

　　两人都对刚才电梯里的事情闭口不提，全当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径直走向了火锅店。林涧和方仪已经点好菜，坐着等他们了。

　　林涧对他们招了招手，等人坐下后，又关心了一句，“阿妧，你怎么脸这么红？”

　　“哦，电梯里太闷了，喘不过气。”她随口敷衍了一句，转而换了个话题，“点茼蒿和苕粉了吗？”

　　“都点上了，我办事，你放心。”林涧胸有成竹地挑了挑眉，对于妹妹的口味偏好，他可是烂熟于心了。

　　“说吧，今天什么日子？能让你个貔貅主动请客。”周怀川又加了一份鲜毛肚，看着林涧那满脸堆笑，有点奇怪的模样，忍不住又来了一句，“你中彩票了？”

　　“滚，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林涧接着又开始絮叨道，“其他几位都拖家带口的，找孤家寡人吃火锅，没那么麻烦。此条主要针对周怀川，和阿妧你没关系。”

　　许轻白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更确定，周怀川单身了，但原因不明。她其实有点想知道，他为什么分手了。之前还听说，准备见家长了，这分手看来很突然。

　　可是，她也不好窥探他的个人隐私。

　　“哦对了，阿妧，宋煜那小子联系你没有？”

　　“啊？怎么了？”

　　“他最近也来江淮了，说是来拓展业务，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我不太清楚。”

　　周怀川听了他们的对话，突然轻笑了一声，“林涧，她又不是小孩了，再说人家宋煜我看不错，一表人才，又知根知底的。”

　　“阿妧，咱不急。”林涧对他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示意他闭嘴。

　　许轻白脸上的微笑僵了一下，随即又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我知道的。”

　　“快吃菜吃菜，锅里的肉都煮老了。”方仪赶紧夹了两块牛肉卷，放到了许轻白的碗里。

　　其实，今天这个聚餐配置，是真的很诡异了。以往林涧和自己的朋友聚会，是不太可能叫上许轻白的，妹妹和好朋友之间还是有壁垒的。

　　所以，许轻白还是觉得很奇怪。

　　吃着吃着，突然从对面，走来了一个人。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皮鞋擦得锃亮，略显油腻的大背头，视线看向了他们这桌，“周导，您好您好，我是孙佳佳的经纪人。”

　　周怀川眯起眸子，眼角眉梢之间，尽是冷漠与厌恶，语气极其冷淡地嘲讽道，“现在知道来求我了？”

　　对方一边不停地赔笑脸，一边鞠躬道歉，“我们佳佳年轻不懂事，周导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俩也谈了三年了，咱做事也不要太‘赶尽杀绝’，对吧？”

　　“哎，你这话不对，少道德绑架。”林涧忍不住插嘴反驳道，“人在做天在看，孙佳佳做了什么缺德事，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话虽这么说，但也得给人留口饭吃，对吧？还请周导高抬贵手，化敌为友，不是更好吗？”

　　“你回去告诉孙佳佳，只要我还在广告圈一天，她以后就接不到一条拍摄。”

　　许轻白听得一头雾水，但能感受出周怀川对他前女友的敌意极深，像是对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呵呵，敢情是周导新欢在怀，真是不管旧爱的死活啊。”没想到对方恼羞成怒，眼光在他和许轻白之间打转，直接开始空口白牙地诬陷，“周怀川你真会算计，说不准你早早就和别人珠胎暗结，还故意摆佳佳一道，真是人心叵测啊……”

　　这人说话越来越没谱，也逐渐难听了起来。林涧直接拿起杯子，泼了他一脸冰水，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我就打烂你的嘴。”

　　“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周怀川斜睨了他一眼，冷淡的语气里，已经透出了一丝不耐，“你不说我也能查到，只不过你可能要趁早转行了。”

　　他不确定周怀川这话的可信度，但也不想拿自己的事业冒风险，很怂地迅速老实交待，“你车上有个定位，孙佳佳放的。”

　　此时，周怀川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难怪每次他回家去哪儿，孙佳佳都十分放心，甚至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只有在他偶尔出差，不用车的时候，她才会有一点手忙脚乱。

　　经纪人来得莫名其妙，溜得也很迅速，在周怀川爆发之前，早就不见人影了。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骤降到了冰点，四个人都沉默了。

　　“怎么不吃了？多好吃的火锅。”还是周怀川率先开口，又恢复了正常神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活脱脱一个变脸大师。

　　林涧佩服他这情绪管理能力，没几个人能在面对挑衅之后还这么坦然，于是举起了酒杯，由衷感叹道，“老周，你真的有点东西。”

　　用餐结束后，周怀川似乎是急着去处理事情，开车先走了一步，许轻白坐林涧夫妻俩的车回家。路上林涧说了一句，有些意味不明的话。

　　“阿妧，看到了吧。这就是睚眦必报的男人。”

　　和林涧他们告辞后，许轻白在小区里散了一会儿步，脑海里在思索孙佳佳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最终，还是利用网络搜索到，一位地属江淮，有点符合特征的平面模特，叫孙佳佳。

　　接着，她又搜索了周怀川和孙佳佳，两人的名字，却并没有在网上找到关联。看来周怀川他们恋爱的时候，应该对外保密得还挺好。

　　许轻白坐在楼下的长椅上，脑子里有些混乱，一个是没想明白今天这顿饭的意义，还有一个是周怀川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她是不是在心里，把对方刻画得太完美了？

　　“周怀川到底是什么情况？”许轻白忍不住反问了自己一句，“真奇怪。”

　　“嗷呜……嗷呜……嗷……”

　　还没等她想明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就在她身后的灌木丛里。

　　许轻白小心翼翼地起身，探过头去查看情况。结果，看到了一只灰黄色的小狗狗，真窝在草堆里瑟瑟发抖，不时地发出呜咽声。

　　她蹑手蹑脚地向小狗靠近，发现它并没有表现出敌意，有些好奇地伸出了脑袋，可怜巴巴地看向了许轻白。

　　小狗有些灰头土脸，但身上看起来没有受伤的地方，感觉是被冷空气冻得瑟瑟发抖。

　　许轻白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小心地盖在了它身上，蹲在一旁轻抚它的小脑袋。看着小家伙逐渐不再哀嚎，眼里也露出了一丝亲近的意思。

　　她继续慢慢用围巾把它裹了起来，捧到了自己的怀里。它应该才几个月大，就被人丢在了这里，不知道是被谁弃养了。

　　这么冷的天，不用一个晚上，几个小时的寒风一吹，这小家伙估计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她没有多想，直接抱着小奶狗，打车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医生给小狗做了个全面的检查，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是一个健康的小家伙，看长相像是约克夏和西施犬的串串。

　　许轻白本来并没有计划养狗，但这小家伙似乎和她有缘。体检的时候，只要看到她在，就不吵也不闹，乖巧听话得很。

　　或许是天意，让这个小朋友成为了她的家人。许轻白买了一堆的宠物用品，带着它回到了家里，那条围巾也成了它最钟爱的小毛毯。

　　“叫你什么好呢？”

　　“嗷……”

　　“今天是3月15日，就叫你三月，怎么样？”

　　“嗷呜，嗷呜。”

　　“三月。”

　　“嗷呜……”

　　“三月，三月～”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