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猫猫不想睡猫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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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林想的其实很简单。这条裙子已经是这里最大的了，裙子破了，这里就真没有他能穿上的了。
何况这裙子本身就紧得不得了，他就算不撕，早晚也会给绷开。所以……
这回总该让他换回原来的衣服了吧？
没想到魔王的眼睛瞬间由粉转红，身上的黑雾高高腾起，和之前在书房时相同的压迫感陡然朝麦林压来。
麦林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是、是它自己绷开的……我不是故意的！”
魔王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身上的黑雾越翻越快，像是一片暴风雨前的云。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麦林又后退，不小心绊到了织布机的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麦林突然有点后悔了。面前这个怪物对猫咪的宽容和过分别致的喜好，让他几乎忘记了，对方是曾经差点统治全大陆的恶魔，是几百年来最强、也最残暴的魔王……
穿个裙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非要违抗他的意思？！
魔王却没有马上过来，而是转过身，把那只浅粉色的蕾丝小项圈放了回去，另外拿了一个。
等到魔王走到跟前，麦林才看清了那只项圈。
黑色金属质地，上下贯穿着一圈铆钉，侧面有黑色毛皮装饰，上面还穿着一条黑色铁链，很粗，晃起来叮当作响。
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该戴的。
当然，他不是人，他是猫。
魔王的猫。
“不乖的小猫，要拴起来养。”
麦林看看项圈，又抬眼看看魔王。
那双眼睛红红的。麦林嘴唇颤了两下，没敢说什么。
“抬头。”魔王说。
粗大的项圈扣上了细白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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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林本来已经做好了继续穿着这条破裙子，甚至没衣服穿的心理准备。不过魔王好像没有变态到那种程度，不仅没再逼他，还用魔法清洗了他原本穿的衬衫，甚至现场缝补了一番，把上面的破洞都给补好了，才又让他穿上。
可是再正常的衣服，配上那条粗黑的铁链，都会变得怪异起来。对这位魔王殿下莫名其妙的善意，麦林可是再也不敢轻易相信了。
补完衣服，天差不多已经黑了。魔王牵着他回到书房，黑雾小人又准备了一份晚餐。麦林其实根本没胃口吃，然而魔王殿下要喂，他不敢不吃。
那之后，魔王又带他来到卧室。魔王的卧室跟书房一样，也充满了压抑的红黑配色和地狱图景，只是看上去要更宽敞，也更寂寥。
魔王从库房里拖出一个半人高的盒子，摆在卧室的墙边。
“这是你的窝。”魔王说：“进去吧，小猫咪。”
麦林仔细打量，那盒子做得颇为精致，居然是仿照了这座魔王古堡的外形，深灰的墙、暗红的顶，上面还钉着个亮晶晶的“U”字，是魔王的名字。
只是，城堡正面门窗的位置整个挖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交错的铁钎，提醒他这是一座牢笼。
麦林点点头，俯身钻了进去。猫窝的门只比他膝盖高一点，里面是一层厚厚的软垫，对真正的猫咪来说够宽敞了，但麦林必须蜷缩起来才能钻进去。
魔王蹲下来，隔着笼门看他：“喜欢吗？”
麦林抿着嘴点点头。
魔王不动，依然蹲在那里看着他。
麦林看着他的红眼睛，吐出两个字：“喜欢。”
魔王这才满意，把笼门关好，又把铁链拴在上面。
“睡觉吧。”魔王说：“晚安，小猫猫。明天见。”
魔王离开了。他走起路来没有声音，但麦林知道他是上床睡觉去了。
猫窝的门对着窗户，从他的角度看不见床，只能看到白森森的月光。
麦林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自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猫窝的垫子很软，蓬松又暖和，中间微微凹陷，旁边还有用来磨爪子的糙木板，哪有小猫咪会不喜欢？
可是他不是猫咪！他不喜欢！不喜欢！！
脖子上还套着个铁项圈，又粗又窄，顶着他的喉结。戴着这东西，怎么可能睡得着！
又是笼子，又是铁链！简直连犯人都不如。他当初装猫，就是为了找到魔王打盹的机会，能逃出去，可是现在呢？他连腿都伸不直，哪还逃得出去！
那老魔头还跟他说“明天见”，是要天天这样折磨他、羞辱他了吗？他可不想跟他“明天见”……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早早让那魔头丢进火里烧死得了，好歹落个清净！
可恶，老变态！老变态！！
麦林越想越气，既害怕，又委屈，眼眶不由发酸，涌出半行泪来。
他抬手抹去，项圈又卡到喉咙了，麦林气得攥住那金属圈，掰了半天也掰不动，只好一下一下揪上面的绒毛泄愤，想象自己在揪魔王那老东西的毛。
揪了一会儿，麦林听见头顶一个幽幽的声音：
“睡不着吗？”
麦林吓得一激灵，赶忙抬头，就看见一双红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自己。
“没、没有！”
“那个，”魔王指指项圈：“上面有魔气，吾能感受到它。”
麦林怔了一下才明白：好家伙，他还真是一直在拔魔王的毛！
他赶忙撒开手，哑着嗓子说：“没有。”
口是心非的话好说，眼泪却控制不住，从他脸颊上滚落下来，在软垫上留下了一小片湿痕。
魔王垂眼看那块湿迹，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向他：“你不喜欢？”
“谁会喜欢啊！”麦林终于喊了出来。
反正他已经这样了，撕坏了魔王给的衣服，骗了魔王，还揪了人家不少的毛，反正魔王也不会放过他了！
再忍气吞声能怎样，不过是被这个恶魔用狗链拴着羞辱到死，他宁愿爽快一把！
麦林豁出去了，揪住脖子上的项圈，又薅了一大把毛。
“谁会喜欢这东西？这种又丑又硬的东西，不管是狗还是猫，是人还是恶魔，都不可能喜欢！这笼子我也不喜欢——简直恨死了，恨不得亲手把它砸烂！！”
麦林压抑了太久，一骂起来就没完，他会的脏话又很多，直到彻底没词儿了才停下来。
他瞪着魔王，眼泪不争气的流了满脸。
魔王始终蹲在笼门外，用那双红眼睛看着他。
随便吧。麦林已经忘了害怕是什么感觉。他骂爽了，现在魔王怎么收拾他，他都认了。
魔王终于动了。他拉开了笼门，泛着黑雾的手直直地伸向麦林的咽喉！
麦林绝望地闭上眼。
脖颈上的项圈被扯住了，勒得他有些疼。然而下一秒，那项圈微微一震，居然裂成三瓣，从麦林脖子上脱落下来！
麦林睁大眼睛，只见魔王垂眼，看着手里那连着链条的那三分之一个项圈。
“当然不喜欢。谁会喜欢这个呢。”
魔王随手把残破的项圈丢在猫窝边。
接着，对方卡着麦林两肋，像抱猫一样，把他从猫窝里抱了出来，放在床上。
月光下，麦林发现魔王身上的黑雾并没有气得翻腾，反而像湖水一样平静。
魔王把他放在床上，自己也侧躺下来和他面对面，然后扯过被子。
“吾的猫是娇贵的品种猫，不能睡猫窝，要睡被窝才行。”
“睡吧，小猫。”魔王扯起背角给麦林擦干了眼泪，接着也缩进被窝，不动了。
麦林勉强闭了会儿眼睛，实在忍不住，又睁开了。
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个魔王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又这么温柔？！
麦林躺在魔王的被窝里，一动也不敢动。他瞪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魔王脸上那对泛着红光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身上的黑雾也趋于平静，只随着匀长的呼吸微微波动，甚至变得有些稀薄，透出黑雾下的人形轮廓。
麦林轻轻吹气，黑雾又散去了一些。他借着月光观察对方，魔王的脸还是看不清楚，只能看出他似乎留了长发，发梢有些卷，像海草一样散落在枕头上。他的肩膀宽而直，盖在柔软的绸被之下，他的脖子……
麦林怔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魔王的颈部吹去。
那里的黑雾变得稀薄，麦林看见，魔王的脖子上，似乎印着一圈细细密密的旧伤痕。
麦林指尖一跳，停止了吹气，黑雾再次将伤痕掩藏。
魔王……怎么会……
麦林想起对方刚才说的话：“当然不喜欢。谁会喜欢这个呢。”
他不禁摸摸自己的脖子。对方给自己做的项圈，虽然是金属的，但内侧垫了柔软的皮革，并没有划伤他。
他讨厌那个城堡形状的笼子……可是这个被封印的魔王，又何尝不是被关在城堡中的一头困兽呢。
麦林有些黯然。他想了一会儿，甩甩脑袋。
他真是疯了才会同情这个老怪物！
被关在这里？还不是这家伙自己非要侵略人界，咎由自取！
关他什么事。还同情，说不定这恶魔明天一早醒来就犯病，直接把他烤了吃呢，谁同情谁啊？！
想到这里，麦林突然支棱起来——现在魔王睡着了，他脖子上的束缚也没了，这不就是他一直在等的时机嘛！
装了一天的猫，都是为了现在。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麦林先小幅度挪动了几次，观察魔王的反应，确认对方真的睡熟后，他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床。
这间卧室的位置离书房很近，也是在城堡二层最深处，从这里出去不算远，但有可能碰上黑雾人和其他值守的恶魔。
麦林不打算走这条路。他来到窗边，踩着猫窝顶，费力地爬上窗台，向外看。
魔王城堡的层高很高，这里虽是二楼窗口，但看起来比寻常民宅的三层都要高一些。
不过麦林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从这里翻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且现在是深冬，城堡外白雪覆盖，墙根处的雪尤其厚实，就算不小心摔下去，也不会受太重的伤，不耽误逃跑。
今天还是月圆夜。月光映在雪上，很亮。
冰凉的夜风吹进窗子，掀起深灰的纱帘。
麦林站在窗台上，想：跳出去吧，跳出去就安全了。
跳出去，就可以回到明斯兰，回到王都，回到没有恶魔和怪物的世界。
“……”
麦林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脚却迈不出去。最终，他从窗台上下来，轻手轻脚地关上了窗。
他是来夺取魔王的力量的。事情还没办成，他不能回去。
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干爹连圣剑都给了他，已是仁至义尽，若是他再不争气，得不到王子的身份，干爹不会再帮他。
那他又能去何处容身呢？去偷东西？去行骗？去陪贵妇人睡觉？
麦林轻嗤了一声。
他何尝不知道魔王古堡有多凶险，何尝不知道驯服魔王的计划有多疯狂。
只是王都的冬天比魔王禁地更冷。他从来没有退路。
回不了王室、当不成王子，他就活不下去。
得不到魔王的力量，他就活不下去！！
麦林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床上那一团沉睡的黑雾。
圣剑丢了……也没什么关系。据他所知，每一位魔王，都拥有一个凝练着魔力的指环，平时会好好藏起来，只给最信任的人看。
当猫咪就当猫咪。他一向很会哄人。他会摸清楚魔王的心思，得到对方的信赖，让这个强大的怪物心甘情愿地把蕴藏着力量的指环拿出来，送到他手里！
那一天，才是他该离开的时候。
麦林把这事儿想透了，便重新回到床上，模仿着猫咪的姿态，钻进魔王的被窝，养精蓄锐。
平时他都是一个人睡，甚至很讨厌别人的触碰。
然而今天，他或许是太冷了，居然不自觉地往魔王身边蹭，直到脸都埋进黑雾间，贴着对方的皮肤，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和呼吸，才安然睡去。
麦林不知道的是，在他睡去后，魔王默默睁大了那双红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怀里的人。
怎么会？窗户都打开了，就只差一步，居然……又回来了？
他都已经准备好了，等这个小人类跳出去，以为终于自由的时候，他再突然出现，捅他一个对穿——魔王最爱看他们那一刻的表情。哼，这些狡猾奸诈的人类！
可是……这个人类，爱说谎的金发小猫咪，却自己回来了。
还钻到他怀里睡着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能在魔王怀里睡着觉的，不是傻的，就是死的。
哼。魔王当然明白，这个人不是傻，而是野心滔天，觊觎他的力量。
不然呢？总不能……总不能是喜欢在他怀里睡吧。
当然，人人都想要力量。这样的人魔王见多了。
不过……敢瞪着眼对他说瞎话，还能在他被窝里睡着的人，属实不多见。
调皮又胆大的对手。
魔王冷哼一声。他的生命很漫长，长到没有尽头；但又很狭窄，只能困于禁地这一方寸的空间里。
这样的他，急需找点乐子。
漂亮的小猫咪，调皮的小猫咪。
魔王把怀里的小猫搂紧了一点，对方的呼吸平静而匀长，一下下喷在他的胸口。
安静又温暖的小猫咪。
魔王也闭上眼，渐渐沉入梦乡。他有几十年没睡着过了。
窗外，月落西山。
满月夜过去的一刹那，魔王身上的黑雾如潮水散去，露出他乌黑、柔韧的长发，和发间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猫猫不想睡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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