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兰祈

30、第三十章

　　既然决定要参加班徽设计，大课间休憩的时候，夏凝便开始构思。
　　她拿出纸和笔，先随意勾勒了几个外轮廓。

　　方形、圆形、盾牌形......
　　一般圆形最多人选，但太过普通。

　　夏凝拿起橡皮擦，把圆擦掉一半，增添些许线条，半圆成了高高掀起的巨浪。
　　她在巨浪中间画一条船，使它破开浪花，急流勇进。

　　可依旧不够有新意。

　　想了想，她把船体擦掉，留下帆，船身改成书的模样。
　　意为在学海中以书扬帆。

　　“还差点什么。”夏凝用笔杆挠头发，“差点什么呢......”

　　盛野抬眼望过去：“班级？”

　　“噢！对！”夏凝来了灵感，“一班！我们是一班的。”
　　她连忙抓住灵感，快速把船杆改成数字“1”，再加以修饰，让它成为钢笔，以钢笔代替字数“1”。
　　笔夹部分，恰好与数字“1”的（丿）相对应。

　　海浪、钢笔、书本，组合成乘风破浪的船只，在学海中奋勇向前。

　　寓意，班级，书和笔都有了。

　　她用几种彩色水性笔顺着线条重新勾勒一遍，终于大功告成。

　　夏凝露出感激笑容：“盛野，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不会那么快抓住灵感。”

　　盛野有意逗她，恶劣开口：“感谢就只有‘谢谢’吗？”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谢礼。”
　　夏凝瞪圆双眼，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如此厚颜无耻。

　　“你想要什么？”
　　“那个。”

　　“什么？”夏凝疑惑。
　　盛野指了指她抽屉的AD钙奶瓶。

　　“这是我喝过的瓶子，”夏凝一副看变态的模样，“你干嘛！变态，神经病。”
　　盛野忽然凑近，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你说谁变态？”

　　他的脸骤然放大在眼前，夏凝吓了一跳，心跳加速后撤，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微侧过脸凶巴巴瞪他：“你变态！”

　　两人距离靠得很近。
　　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窜入她鼻尖，与之前的不同。

　　夏凝不禁想：他家换洗衣粉了吗？

　　盛野回到原本位子，椅子“哐当”撞墙，背部懒散靠墙，慢悠悠回答她：“我说要喝AD钙奶，你请客——”

　　他拖长语调，眼神满是玩味：“你想哪去了？”

　　夏凝语塞。
　　她脸有些热，依然死鸭子嘴硬道：“谁让你不说清楚。”

　　盛野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对，怪我。”

　　明明他没反驳，她却莫名红了脸，心里像有一百只鸭子在呱噪，扰得她不平静。
　　“不跟你扯了！”

　　半晌，上课铃响之前，夏凝小声地说：“下午买给你。”
　　回应她的是盛野轻的笑声，落在她耳膜，又麻又痒，使她不敢转过视线去望身侧。

　　“不要拉倒。”夏凝强行给自己挽尊。

　　上课预备铃响起，震耳欲聋的铃声中，她听见他铿锵有力的声音：“要。”
　　夏凝克制住上扬嘴角，佯装没听见，一本正经翻找课本。

　　谁让他不及时回答。
　　没有了。

　　哼。

　　过期不候。

　　中午放学，夏凝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清理抽屉垃圾想拿去扔时，看到盛野给她的伞。

　　她顿了顿，在塞与不塞进书包之间迟疑。

　　“凝凝，一起走吗？”张佳佳问。
　　夏凝把伞塞进书包，拿起喝空的AD钙奶瓶：“好。”
　　路过垃圾桶，顺手把垃圾丢掉。

　　下到一楼，太阳高照的户外居然下起毛毛雨。

　　一道彩虹横跨在天空，映着蔚蓝背景，犹如一幅极具生命力的大自然油画，勾勒出色彩斑斓的绚丽与光芒。

　　不少学生拿出手机拍照。
　　夏凝同样禁不住如此。

　　张佳佳感叹大自然神奇，一转头看到夏凝举动，好奇发问：“凝凝，你是要发给谁吗？”

　　夏凝原本没想发给谁，只是单纯想记录这份美好。
　　张佳佳说完后，夏凝脑海里立马浮选一张让她怦然心动的脸。

　　她疯狂摇头，像是要把念头驱除出脑海：“没想发给谁。”

　　“我们走吧，”夏凝胡乱把手机塞进口袋，打开书包取出伞，“我有伞。”
　　张佳佳看到伞上图案：“你很喜欢猫呀？”

　　“不仅喂流浪猫，伞也买猫咪图案。”

　　“在哪买的？挺好看。”张佳佳随口说道。
　　夏凝撑开伞，不自然地转移话题：“我有点饿了，走吧。”
　　“等会错过公交车还要再等十几分钟。”

　　张佳佳以为夏凝真是怕错过公交车，义气地说：“没事，我家里人开车来接，可以送你。”
　　夏凝瞥到盛野从楼梯下来，赶紧拉着张佳佳手臂往外走。
　　“不用，我习惯搭公交车。”

　　话音没落完，人已经窜离原地好一段距离。

　　夏凝撑伞送张佳佳上私家车，道别后，视线频频往校门口方向望。
　　他好像没有带伞。
　　她要不要回去接一下他？

　　如果折回去，他是不是会猜到她对他的心思？

　　夏凝犹豫不决的时候，盛野推着自行车从校门口走出来。
　　行动比想法更快。

　　夏凝快步上前，把伞给盛野。
　　担心他不接，走过去途中，还收了伞。
　　她将伞迅速挂在他自行车把手上：“给你，下雨。我搭公交车不需要。”

　　说完，不等盛野回应，转身小跑朝公交车站奔。
　　驶来一辆公交车，车牌号没看清，就径直上了车。

　　盛野眼看她上错公交车，不知为何嘴角不受控制微微上翘。

　　他想到当年她喂的那只流浪猫。
　　最开始眼神防备，拒绝任何人靠近。

　　在夏凝的一点点耐心接近喂食中，才不再那么抗拒她的靠近。
　　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
　　而后变得柔软起来，连肚皮也愿意露出来给她摸。

　　盛野觉得他跟那只猫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第一次对夏凝有印象，并不是她替他驱赶走欺负他的人那次。

　　小孩子们的想法与行为很直观简单，仅仅可能是出于某些原因，对别的小朋友不喜，就能不明事理对其各种“恶作剧”。

　　盛野小时候因为肥胖，遭受过太多嘲讽与欺负。
　　他们会孤立他，围堵他，抢夺他玩具、零食、书本，甚至殴打他。

　　扔掉他作业本不过是最无足轻重的玩闹。

　　盛野对夏凝的第一次印象，是她路过，顺手帮他把被其他人扔掉的作业本捡起来的时候。
　　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却在他心里产生一缕缕不同的触动——

　　至少不是所有小朋友都讨厌他。

　　这种行为，包括她帮他捡“掉落”的铅笔盒、意外“跌落”的书本等等。

　　一次次观察下来，他发现她真的是顺手为之，不管是谁的东西掉落，只要她路过，都会替对方拾起，并且毫不放在心上。

　　盛野很难说自己会出手帮其他人拾掉落的东西，没有受到夏凝的影响。

　　但她带给他童年的回忆，却使他难以忘记。

　　下午，夏凝来到学校，刚想把AD钙奶拿给盛野，他反而给了她一样东西。

　　“祛疤膏？”夏凝略微困惑，“你给我这个干嘛？”
　　盛野没解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陈年旧疤一样有效。”

　　夏凝拿着药膏莫名其妙。
　　想不通干脆不想。

　　她放下祛疤膏，打开书包取出一排AD钙奶，推过去：“喏，‘谢礼’。”
　　“谢谢你英语课上帮我。”

　　盛野挑挑眉，收进抽屉。

　　张佳佳来到教室，放好书包，转过身对夏凝说：“凝凝，不好意思，我之前说的那款祛疤膏，我妈不记得名字了。”

　　夏凝身形滞住。

　　“咦，你买有祛疤膏呀？”张佳佳拿起来看，“这个牌子......怎么有点眼熟。”
　　“我之前要跟你推荐的就是这款！”

　　夏凝终于想起上午的事。
　　当时张佳佳问她手上疤痕疙瘩，她只是把这事当成闲聊，没有太放在心上。

　　原来，他听见且注意到了吗？

　　夏凝心跳乱了一拍。

　　“凝凝，我帮你涂吧。”张佳佳的声音使夏凝回过神。
　　“啊，好。”她愣乎乎回应。

　　张佳佳拆开包装，挤了点药膏到夏凝手背涂抹开：“这款药膏冰冰凉凉的，涂上去会比较凉爽。”
　　“要是冬天涂，那就不是凉爽了，是爽到透心。”

　　涂完药膏，张佳佳转回去。
　　夏凝下意识摸了摸疤痕，火烧似滚烫，像她的脸，热气直窜。

　　她眼不见心不乱地把药膏扔进抽屉，心却扑通扑通乱跳。

　　上课铃响，夏凝伸手进抽屉找书，突然摸到滑滑的料子，以及冰凉金属感。
　　她一下子意识到，那是雨伞。

　　他把伞带来给她了。

　　夏凝垂下睫毛，手摸向其他地方，凭着感觉和记忆抽出要找的课本。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上课前，盛野从外面打水回来，敲了敲夏凝桌面。
　　夏凝刚想起身，他问她：“班徽呢？”

　　“啊？”夏凝翻开历史课本，找到夹着的草稿纸，“这呢。”
　　盛野放下水杯，拿起草稿纸：“我帮你拿去交。”

　　夏凝望他桌上的海绵宝宝水杯陷入沉思。
　　她隐约记得，平时盛野都是去小卖铺买矿泉水喝？

　　而且这种可爱杯子，不像是他的风格。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弟弟盛许才更喜欢海绵宝宝吧？

　　但是，杯子里装着的半杯水，又打破她怀疑。

　　“盛野，你的设计稿吗？”班长面露喜意，眼底充满欣喜。
　　“不是。”盛野放下草稿纸转身就走了。

　　班长露到一半的笑容僵在脸上，想喊住他，问问他是帮谁交的。
　　但盛野走得太快，一下子回到座位。

　　班长垮下脸，回过头，翻到草稿纸另一面。

　　夏凝。

　　草稿纸背面写了夏凝的名字。

　　班长忍不住吃味，想把草稿纸抓成一团扔掉。
　　思及是盛野交过来的，而硬生生忍住。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草稿纸压在她画的设计稿下面。
　　不断自我催眠。

　　她设计的班徽比夏凝画的好。

　　不需要嫉妒。

　　自习课。
　　班长用透明胶把收到的班徽稿件粘在黑板，底下用粉笔写上编号。
　　她特意将夏凝的设计稿放在最边角，自己的粘在正中央。

　　“每人一票，不记名投票。”
　　“写好编号交上来。”

　　张佳佳转过头问：“凝凝，那个书船是不是你画的？”
　　夏凝凑近小声开口：“你怎么知道？”
　　“秘密。”张佳佳对着夏凝眨眼。

　　其实她是认出了夏凝的彩色水性笔。

　　班上用多种颜色彩色水性笔的人不多，加上会画画，基本可以确定答案。
　　毕竟他们班艺术生只有三个，而且全是音乐生，绘画生根本没分到他们班，猜都能猜出来。

　　得到肯定答案，张佳佳上去交纸条。
　　她早就写好编号，会转身问，不过是确定一下。

　　其他人陆陆续续上去投票。
　　不一会，票投完，班长开口说：“来个人帮我一起统计票数。”

　　她停顿一下，继续说：“物理科代表上来吧。”
　　“你念票，我写。”

　　物理科代表。

　　那岂不是盛野？

　　班上有人发出起哄声：“哇哦！”
　　班长脸颊微红。

　　“我脚扭了，换个人。”盛野神色不动。

　　其他人面面相觑。
　　班长脸色骤然变白。

　　张佳佳连忙打圆场：“我来！我来念票。”
　　她磕的夏凝VS盛野CP由她来守护。

　　班长脸上稍微好了点，故作无所谓地说：“好，你念票。”

　　一票、两票、三票......

　　夏凝票数遥遥领先于其他人。
　　班长脸色白了又青，捏着粉笔的指尖紧紧泛白。

　　她不相信她会输给夏凝。

　　写完以后，张佳佳下去，班长又喊了个同学上来核对票数。

　　核对过一遍，票数依旧没有改动。

　　班长攥紧拳头，笑得很勉强：“班徽按大家投出来的定，班服码数副班长统计。”
　　至于班徽设计人，她只字未提。

　　张佳佳开心转过身子跟夏凝说：“哇！凝凝，你真棒。”
　　“我就说你肯定会被选中！”

　　夏凝不好意思地笑笑。

　　班长看不得她们得意模样，大声说：“大家好好上自习课，不要大声喧哗。”

　　其他还在小声说话的同学停止交谈。
　　班上安静下来，班长看了一眼夏凝那边，发现她们没再说话，哼唧一声走下讲台。

　　傍晚，盛野放学回家。
　　守在大门口的盛许飞快冲出来：“哥！宇宙超级无敌帅的哥哥，我要的杯子你买回来了吗？”
　　“快！我的杯子！”

　　盛野打开书包拿出印满海绵宝宝的杯子，里面的水已倒空。
　　“怎么是湿的？”盛许奇怪。
　　盛野从容不迫回他：“帮你洗过了。”

　　“谢谢哥，”盛许开心地抱着杯子往屋里跑，迫不及待大喊道，“妈，快来！给你看看我的新杯子。”

　　盛野停放好自行车，口袋手机震动。
　　拿出来一看，是微信消息。

　　表哥：【你中午问的那款祛疤膏买到没？】
　　表哥：【需要我喊人帮你买吗？】
　　表哥：【城北这边没得卖，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盛野挑眉：【谢了。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