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美丽，爱英俊》唐骰子

2、第 2 章

　　南英俊妈妈赵梅这时正带了几个村民来帮忙修车，听着小孩哭就循着声过来了，见着自家儿子一脑门血更急了。
　　三两步下了河堤，扒着南英俊脑门就猛瞧：“俊俊，你头上怎么这么多血？疼不疼啊？现在听得到妈妈说话吗？你被人打了还是怎么……”

　　后面的几个村民也跟着下来了，这个说这是阿红家的娃，那个说他去找阿红的妈来，还有的赶忙回家拿药酒膏药等等……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吕美丽打了南英俊一样。

　　吕美丽更委屈了。

　　明明最惨的是小猪仔，命没了。
　　第二惨的是她和外婆，钱没了。
　　最后才是这男娃，也就身上蹭了点血而已。

　　南英俊懵圈地任他妈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遍，才后知后觉地又在脑门上按了按：“老妈，我没事啊。”
　　赵梅不信，见着儿子手直往脑门流血的地方摸，吓得赶紧打开南英俊的手。

　　但晚了。
　　小孩子动作快。
　　南英俊不仅自己按了按，甚至还反过来拿着他妈的手往脑门上怼，嘴里还道：“老妈，我头上没伤啊。这不是我的血，是地上小猪的。”

　　赵梅被吓出去的半个魂才飘飘然归位。
　　确实，手底下硬邦邦的，没摸见被开了瓢的缝。
　　沾的那点血流尽后，也能看到脑门一片光亮，根本不像被打的样子。

　　赵梅这才定了定心，看到儿子脚底的确躺了只死猪，而且看着根本没多大。她回笼的理智想到儿子曾经闹着要养小猪仔的事来，心中一回味就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吕美丽外婆走不动道，但是村民找她说吕美丽在河边给人家赵梅家的儿子开了瓢的事也把她吓住了。
　　她得出面。
　　无法，村民临时用个三轮车把外婆带过来了。

　　这一会人都来了。

　　吕美丽见到外婆来了，心中又气又怕，哭着就扑进外婆怀里。

　　赵梅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也没发火，和和气气地问南英俊怎么回事。
　　同时，吕美丽有了外婆撑腰，也哭哭啼啼地说了经过。

　　这下事情明白了。

　　他儿子看中了人家女娃手里的小猪，所以眼巴巴跑去跟人套近乎，不仅试图上手抢，还说人家小姑娘跟猪似的……
　　也不怪人家小姑娘被说哭了。

　　赵梅赔了吕美丽家几百块，权当买下了这头小猪仔。
　　一众人虚惊一场，帮忙修车的修车，又帮着把吕美丽外婆运了回去。

　　吕美丽手中多了几百块，又见着男娃被他妈妈压着给自己道歉，心中气也就消了。
　　五岁的小娃，忘性大，一会儿就又跟平时一样乐得没边。
　　只是，村里人嘴碎，传着传着就成了吕美丽打架厉害，在河边给人家小子开了瓢，至此吕美丽在五明村的“恶名”就更上一层楼了。

　　吕美丽人小心眼大，什么都知道。

　　赵妈妈是好人，愿意出钱买一头死猪仔。
　　南英俊嘴欠，但也只是想买小猪仔回去养，没坏心。
　　但是，怎么到头来她却顶上了打人的恶名？

　　她心底气闷，想来想去找不到罪魁祸首。
　　“跟小猪仔似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南英俊这句话又被她从记忆中翻出来了。

　　如果……
　　如果南英俊不骂她是猪，她就不会生气；
　　她不生气，就不会拿小猪仔砸他；
　　她不拿小猪仔砸他，小猪仔也就不会死了。

　　吕美丽皱了脸。

　　果然，都是这句话的错！
　　她最讨厌猪了！

　　那边赵梅帮儿子擦了屁股，又笑脸送走村里人，坐在车上脸就拉下来了：“俊俊，你怎么能上手抢人家小姑娘手里的东西呢？”
　　南英俊理亏，这会又知道那小姑娘只是在洗猪，此时更没法反驳，憋红了一张脸，也只委委屈屈道：“我只是……老妈，你说她长得挺可爱的，怎么脾气这么大？小猪都被她一下子砸死了……我夸她她还生气……”

　　赵梅预备跟儿子算账的心思一下子散了，笑着揉南英俊的头：“以后可别说这话了。妈妈知道你喜欢小猪，也许俊俊心里觉得小猪仔很可爱，但夸人像猪是说人好吃懒做。这话不中听，人家小姑娘听了当然要生气了……”

　　得，以后连喜欢小猪仔这点爱好都不能跟别人说了，不然人家要说自己喜欢好吃懒做。
　　南英俊乖乖点头，心中气闷。

　　赵梅见儿子点头，毫不手软地搜刮了儿子手里几百块钱，理由都是现成的：男子汉自己惹的祸自己承担，买猪仔的账也就这么落到了南英俊头上。

　　南英俊的小金库大出血，这才真真切切吃到了教训，记住了自己说错话惹祸的事，更记住了一抬手就有一猪之力的吕美丽。

　　***

　　在村里撒欢的日子不长久，吕美丽六岁了。
　　小猪出了栏，大猪也卖了，猪圈空了。

　　几个舅舅来外婆家，把外婆往三轮车上一架，就说要给老人养老。
　　几个舅舅连这个月在哪家，下个月又在哪家都谈好了。
　　吕美丽也被一个舅舅带着，说要去外面找妈妈。

　　吕美丽懵懵懂懂地点头，电话里阿红是跟她说过她要上学了，所以让舅舅送她去阿红那边。
　　但是怎么外婆也要被接走了？

　　外婆平常一笑，脸上褶子就挤成了一团，吕美丽觉得外婆笑起来好看极了。
　　但她今天才知道，原来外婆哭的时候，脸上的皱纹也会挤挤挨挨团在一起，泪水卡在褶子里，看着让她心里不舒服。

　　儿子接父母养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吕美丽几个舅舅村里人都认识，这厢老人闹将起来也只觉得老人脑子不清醒，村里人来人往没人上来帮忙。

　　吕美丽模模糊糊觉得不好。
　　外婆哭着喊着，一杆拐杖舞得虎虎生风，几个舅舅一靠近三轮车就被打。
　　她想不通，外婆都这么不情愿了，为什么还要逼着外婆去舅舅家养老？

　　而且外婆哭得她心堵。
　　她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在旁边拉着她的舅舅：“舅舅，外婆不想走，她就想住这里。”

　　“老糊涂了。”舅舅吐了口烟，按着她的脑袋道，“这么大年纪该享儿孙福嘞！美丽啊，咱过两天就走。你也要成大城市的娃了，和我们这可不一样，以后记得回来玩啊……”
　　舅舅脸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又补了一句：“跟阿红说，让她有空就回来看看妈。老家伙了，活不了几年。”

　　吕美丽听不得这话。
　　怎么说的好像外婆要死了一样？
　　但是这里大人没一个听了觉得不对，她想反驳又不敢，就只能哭。

　　外婆见吕美丽哭了更急了。
　　一时间这一老一小的哭声汇在一起，还有村里人听到动静过来围观的指指点点，好好的村子一角堵得跟赶集似的。

　　但是这一老一小怎么拗得过几个成年男性？
　　外婆被裹着被子捆走了。
　　屋里的家当也被几个舅舅一车拉走。

　　好在外婆先前就知道吕美丽要走，提前给她收拾好了行李。
　　不多，就装满了一个粉色的小猪行李箱。

　　空荡荡的堂屋里也就剩这一个小箱子。

　　最后留下来的舅舅把箱子一提，大门一关，牵着吕美丽就走了。

　　吕美丽有记忆以来住了几年的家就这么散了。

　　吕美丽边走边哭，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醒来就已经在舅舅家了，但是外婆不在这个舅舅家里。
　　然后没两天，她就被舅舅带着坐上了长途汽车，晕晕乎乎间就被交到了阿红手里。

　　吕美丽没见过阿红这么新潮的打扮，头发染了棕色，脚上踩着高跟鞋，脸上也化了妆，皮肤白里透红。
　　在吕美丽有限的小脑瓜子里，能和阿红比的也就只有那个花钱买了死猪仔的赵妈妈。
　　但是赵妈妈不会问她饿不饿、渴不渴。

　　“丽丽困了吗？还是渴了？”阿红送走哥哥，见吕美丽没吭声，捏着吕美丽的小脸蛋就笑了，“你爸爸出差去了，咱们娘两暂时见不到他，先跟妈妈回住的地方去。”

　　吕美丽手足无措。
　　平常在电话里还好，她只要乖乖听话就行，阿红问什么她答什么。
　　但是这一下见了面，她对着阿红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了。

　　“丽丽怎么了？不认识妈妈了？”阿红没想到电话里中气十足的小奶音见了面会变得这么拘谨。
　　自己生下来的娃竟然和自己不亲，心中就泛了点酸涩。
　　但又一想这几年为了生存在外打拼，也的确没见这孩子几面，想熟都熟不起来。
　　遂只能安慰自己，反正现在都接过来了，慢慢熟悉就好了。

　　“……”
　　吕美丽嘴皮子动了动，那个妈妈却始终喊不出口，平常能嚎半个村的嗓子这一下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了。
　　“呃……”她吭哧了半天，不知怎么就想到外婆跟她念叨阿红的事，也就顺着叫了出来，“阿红……”

　　阿红扶额：“妈真是的……是不是经常在你面前念叨我？哪有女儿叫妈妈名字的？丽丽啊，你叫我得喊妈妈。”

　　“妈……”吕美丽憋出个气音。
　　她实在是不习惯，这称呼她从小到大都没听过几次。
　　跟她一个村的小伙伴有一个赛一个嘴里基本都是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他们爸妈就算没阿红跑的这么远，那也是在镇上打工，一个月回去一次就算顾家了。

　　不知怎么的，吕美丽脑子里顺着赵妈妈就想到了南英俊，当时南英俊顶着一脑门血朝他妈妈撒娇卖乖的场景就蹦出来了。

　　“老妈。”吕美丽顺着嘴就秃噜出来了。

　　“你这孩子……”阿红又好气又好笑。
　　她哪里老了？见面就被自己的娃喊老妈。
　　不过……算了……
　　孩子不认生，挺好。

　　吕美丽跨过了心里的坎，又知道面前的是自己的亲妈，那小嘴叭叭就不停了。
　　从坐汽车想吐说到舅舅身上烟味臭，从长途汽车要强制吃饭到那饭又贵又不好吃，从……

　　吕美丽说着说着就说到外婆被几个舅舅拿三轮车载走的事。
　　那点不明白又从心里翻涌起来。
　　阿红是她亲妈，她不害怕，也就直接张嘴问了：“老妈，几个舅舅把外婆用三轮车载走了，外婆家也被搬空了。明明外婆不愿意，舅舅们怎么还这么干？”

　　阿红脸上笑意淡了，牵着吕美丽没说话，低头看到女儿眼巴巴等着她解释，叹了口气道：“你外婆名下还有十几亩地……”
　　见吕美丽没听懂，又笑了：“我忘了，你还小，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外婆年纪大了，你几个舅舅忙着尽孝呢。”

　　吕美丽茫然点头，她记得舅舅也说过外婆活不了几年了。
　　舅舅说这话她听着生气，但是阿红也这么说……
　　那就是真的了？

　　她这会也想起来舅舅让她传话，又道：“老妈，舅舅说让你有空也回去看看，他也说外婆老了，活不了几年了……”

　　“什么？！”阿红心里那点小火苗嗖的一下就窜高了，想在女儿面前装个温柔模样也彻底破功，高跟鞋蹬得咯噔咯噔响，“哪个舅舅跟你说的？！一群杀千刀的成天盼着妈早死，还在我女儿面前乱叭叭！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那点小算盘吗？！”

　　所以，老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外婆？
　　吕美丽这句话憋在嗓子眼没能说出来，阿红发火把她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