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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孽徒水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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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刚才又是那个弟子被燕子啄瞎了眼?”空音心中焦虑,见白玉墨冰安然无恙后,又暗暗松了口气。
“弟子教徒无方,方才一不留神便让白玉墨冰爬上了燕归树,但所幸他们都没受伤。”竹南风垂首。
“没受伤?这怎么可能!”司琰大惊。
“师父,的确如此。”竹南风道。
“怎么可能?”空音喃喃道,“自那时以来,凡是爬上燕归树的弟子便再无一人平安返回,这次到底……”
“师祖所说的‘那时’是指什么?”竹南风不解。
“多嘴!”司琰喝斥道。
“不知者无罪,你莫要怪他。”空音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自‘那时’起。仙门中人都绝口不提‘水瑕’二字,时隔了这么久也该说出来让弟子们知道了。”
“很久以前,仙门有一座与蓬莱齐名的仙岛,唤作风琊。风琊门人对世间的善恶是非都有着自己的认识,并不以所处的界门来划分敌我。当年风琊岛主与魔尊西门傲尘还是拜把子兄弟。”
“三百年前的一日,一场空前的浩劫,风琊门人无一生还。待我闻讯匆匆赶到的时候,鲜血已染红了整个风琊岛,遍地横尸,血流成河,仿若修罗场。一种不祥的预感从我心头升起。我疾步冲入殿内,却见岛主水无痕、凉兰雨夫妇倒在血泊之中,双目翻白,面容扭曲。他们夫妇二人生性极为隐忍,喜怒从不表现在脸上。但他们死的时候却是这般面目狰狞,可想死前是何等痛苦!”空音惨笑一声,“他们生前与我本是好友,如今他们惨死,我怎能不想捉拿真凶为他们报仇雪恨!”
“我正寻思着,忽见一个小女孩头发蓬乱,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地站在一丈之外,眼望尸体,神情木然。我顿时觉得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希望的火光,那不是岛主的女儿吗?当时我只认为她是侥幸存活,并未多想。我叫她:‘水瑕?水瑕?’她年纪尚小,仿佛被这场变故吓得失了神智,不理我,只是木然地盯着她父母的尸体。”
“我走过去拉她的手,谁料她却‘啊’地大叫一声,想刚从一场恶梦中惊醒似的,挣开我的手,没命地往门口跑去。我在她身后唤了数声,她都置若罔闻。我追出去,见她呆立在门外,看着岛上惨绝人寰的景象,身体如秋风中的落叶一样,簌簌地颤抖着。我又唤她:‘水瑕。’她回过头来,面无血色,突然晕倒在地上。”空音望着门外一片苍蓝色的天,追忆着不堪回首的过往。
“我将她抱回蓬莱,悉心照料,暂把追拿真凶一事搁置一边。五天后,她终于醒了过来。我见她眼睛茫然无神,目光涣散,以为是惊吓所致,便好生安慰她,然而她却充耳不闻,似痴似傻。这时我的大弟子……我的大弟子楚言进屋端茶来,也坐下安慰她。”
“当初楚言被我收入门下时也是个失去父母的孩子,大概是因为同是孤儿的缘故,他的话都说入了水瑕的心坎里。倏地,她的肩膀微微抽动,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掉落,楚言抬手帮她拭去,她便顺势哭倒在他怀中,像是真凄惨得很。”
“我让她拜入我门下,再也不提那场劫难,唯恐她又受到什么刺激。她渐渐从悲伤中走出。过了两个多月,她便像忘了那场劫难似的,笑得如其他孩童一样开心。她与楚言甚是投缘,成天寸步不离地粘着他,扯着他的衣袂到处乱跑。我只道她是小孩子心性,忘得快,心里还暗自松了口气。”
“几年后,楚言和水瑕双双修得仙骨,成了蓬莱声名在外的仙君。”
“我的俩徒弟都修得正果,我还有何理由执位不放?水瑕年纪太轻,做事有欠稳妥,所以经深思熟虑后,我将蓬莱掌门之位传与楚言,并叮嘱水瑕几年后一定要回去重振风琊。”
“楚言继位几日后,怪事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蓬莱弟子连续离奇死亡,死者身上并无任何中毒或中咒的现象,只有一些被抓伤的痕迹,死状诡异。我下令追查此事,却整整一个月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一日,我见楚言精神恍惚,像是中了邪似的,终日不发一言。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愣,摇了摇头。我再问他是否已查到了什么线索,他支吾以应,言辞闪烁,神情极不自然。我料定其中必有隐情,直觉告诉我这与近日发生的怪事有关。我厉声追问,痛斥他不该隐瞒线索,使无辜同门继续暴毙。”
“他沉默了一会,才说出他发现被封印的燕归树复活了。”
“我问他有没有看见谁最近常去燕归树那儿,他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出了他夜里守在燕归树旁时见到水瑕在树前召唤燕子。”
“他说完这些后又喃喃低语:‘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是那样的,师父,她不会那么做的,她可能只是碰巧……’我同样心存疑虑:楚言固然不会骗我,但水瑕怎么可能会残害同门?单凭解开燕归树封印这件事并不足以证明谁是仙门叛徒。”
“反复思量后,我决意找出仙门圣物观世镜,一探真相。”
“我花了十来日的工夫,翻遍了蓬莱海底,终寻出传说中‘‘博览六界观世镜,一照浮云皆散净’的观世镜。我一看那仙门神镜,没想到镜上竟还有一道强大的封印。我自持有千年的修为,想凭一己之力解开封印,却不料途中生变,那封印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几乎散去我所有仙力。”
“我一时就愣在了那里,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努力想在掌中凝聚仙力,无奈仙力微弱,竟还不如一个修炼数十年的年轻弟子。”空音微垂下眼,暗暗叹息。千年修得的仙力毁于一旦,这种痛苦对于他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但这些感受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绝不能体会得了的,他的弟子们是不会知道他的内心的。
“楚言从我身后走来,正色道:‘师父,请给徒儿二十日的时间,徒儿就算拼上了性命,也要解开这结界。’我摇头,认为他绝不可能做到,并经他还差了我几百年的修为。不料,他对我说,如果我不让他试试以洗清水瑕的嫌疑,他就自尽于此。我拗不过他,只得依他。”
“楚言闭门修炼了十五日,竟从仙君飞升为仙尊,令所有人愕然,只有我清楚,他是为何才如此拼命。”
“结界解开,真相大白。那些弟子个个皆是水瑕所害。我又查了三百年前的那件事,却发现使风琊灭门的妖魔竟也是他从风琊内部打破结界放入的。好一个孽徒水瑕,那时装得恁般凄惨,把我们都骗过了。”
“我顿时觉得有两股怒气从脚底传来,直蔓延到我的全身。我叫来水瑕,怒骂她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但她却在证据确着的当下否认事实。我怒不可遏,手一拍桌子,硬是拍下了一块桌角来。”
“我命她面壁思过,她却在第三日逃离蓬莱,堕入魔道去寻西门傲尘。西门傲尘被她的花言巧语所骗,给了她一群妖魔,让她去报仇。”
“那孽徒真的率领众妖魔来蓬莱叫嚣,甚至还想再以妖言蛊惑楚言。楚言用随身佩戴的青暝宝剑杀了她,然后自刎。青暝宝剑从此封印,形如废铁。唉,我从没想的我这弟子竟痴情如此……就为了这么一个孽障!我身心俱疲,又收了司琰和珠落一男一女两个弟子,但几乎没传他们什么法术,就让司琰当了个掌门,自己不再理蓬莱的杂事。”
“师父,重提伤心旧事,您这又是何必!”司琰道。
“也罢,反正一切都过去了,”空音摇头,“只是今日此事太过蹊跷……算了,且不去管它!”
“南风,今天你的徒弟犯错,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罚。”司琰看向竹南风。
竹南风心知如果自己把惩罚说得轻了,师祖不会反对,但以师父的严厉,绝对不会同意的,甚至会连他一起罚……跟几个小徒弟们一起被罚,太没面子了吧……竹南风心念一转,道:“白玉、墨冰这次就罚你们去扫蓬莱最大的院子,不许用仙术!”
“南风,你可真是太纵容徒弟了!犯了这样的错误,就打发他们去扫个院子?”司琰冷冷道。
竹南风一听愣住了,那个大院子别说是小孩,就算是个大人也得花上大半天才能扫完!师父葫芦里买的到底是什么药?难道真想把他们宰了不成?!
“去把蓬莱所有的院子都个我扫干净!”司琰道。
白玉、墨冰听得呆了,去扫那么多院子,这不是要活活累死他们吗!白玉拉了拉竹南风的衣角,小声哀求:“师父……”
竹南风无奈,又看着他的师祖空音。
“念你们年纪尚小,没罚你们去戒律堂。”空音转身走开,“这样罚已经算轻了。”
“你可真是教徒有方啊!三个徒弟里就有两个是顽劣的!”司琰一甩袖子,盯着竹南风。
“师祖,师父他没交代过不能爬那树,这与他没关系。但我看见了墨师兄和白师姐爬树却没能阻止,是我有错,如果师祖要罚,就罚我和他们一起扫院子吧。”尉迟流鹤仰头对司琰说。
“你不必去。”司琰淡淡道,脸色稍有缓和,转向白玉和墨冰,“你们虽是他的师兄师姐,但却远远不如他,真应感到羞愧啊!记着明天一早就去扫院子,如有怠慢,决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