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落尽，太匆匆》淡墨书篱

2、仙魔茫茫

　　空荡荡的大殿，没有一丝声响。仙人与妖魔冰凉的尸体倒在地上，血液还残留在他们的嘴角。

　　战戟散落了一地，反射出清冽的光，令人心惊。

　　站立着的双方僵持着，冷冷地盯着对方。

　　死一般的沉寂。

　　诡异的血腥味钻入了每个人的鼻中，仿佛预示的某种难逃的恐怖诅咒。

　　“孽徒水瑕，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一位仙君厉声喝道，目光凌人。

　　“你怎敢与魔君大人如此说话！我们魔君大人早就不是仙门的什么弟子了！”魔君身旁的一个小厮怒目圆瞪，一字一句地回敬过去。

　　“住口。”水瑕转头低声斥道。

　　“魔君大人……是。”小厮虽垂下了头，但仍紧紧咬着牙，似乎恨不得扑上去就把那仙君撕成碎片。

　　“若是不想这般无休止地打下去，便快去叫楚言来。”水瑕立于万千妖魔之前，神色自若。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身上竟散发着仙气。

　　“大胆妖孽,楚言身为本派掌门，岂是你这等妖孽所能待见！”另一位仙者急忙喝道。今日本是楚言仙尊的大劫，他若是不在宫内闭门清修，恐怕是危险得很。

　　“瑕儿想见我，有甚不可？”一位年轻仙尊缓步走入殿内，面容含笑。

　　“掌门……”那位仙者本欲劝阻，却一眼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只道是他有了必胜的把握。

　　“楚言，如果我说我是受人陷害，一念之差才入了魔，你信么？”水瑕看着他，语音凄楚。

　　“我信。”楚言又笑了，这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理解同情。他信，他怎么能不信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师妹。

　　水瑕一怔，实是没想到他居然还相信她。眸光仿佛变得温柔了起来。

　　“楚言，你莫忘了她杀了多少人，莫忘了你答应过为师绝不放过她！”先前的仙君双眉倒竖，怒发冲冠。

　　“弟子一刻也不曾忘记。”楚言的目光变得黯淡。

　　“哼，好一个乖徒儿！”水瑕冷笑一声，转过脸去。

　　“瑕儿，即便如此，我也会相信你。”楚言道，“我师妹是个怎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水瑕回头，泪水沾湿长睫，柔声道：“楚师兄……”

　　“瑕儿，可是只有我一人相信你，这又有何用。”楚言垂眸道，“瑕儿……”

　　楚言拔出青暝剑，“嗡”的一声龙吟，剑光四射。他把长剑向前一送，看似随意，却凝聚了他全身的仙力，非同小可。

　　剑气如虹，转眼，剑脱手而出。

　　水瑕毫无防备，剑穿进她的胸膛，剑柄没入。她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呼喊一声，便倒了下去。尸体撞击地面时发出的那一声沉闷声响，似乎在昭示着悲剧的结束。

　　“魔君死了！”“魔君……”“不会吧，魔君死了？！”“快跑啊！”一时间，妖魔们个个六神无主，像一窝马蜂一样到处乱窜，争先恐后地想逃出去。尖叫声不绝于耳。

　　楚言痴痴地望着水瑕的尸体，失了魂般摇摇缓缓地走过去。周遭嘈杂的声音他全然没听见，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师妹——水瑕的尸体。

　　瞬时间，水瑕对他说过的千言万语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耳中。

　　——楚师兄……我叫水瑕。
　　——楚师兄，那些妖魔好可恶，等我成了仙者之后，一定要斩妖除魔，把那些害人的妖怪都杀个干净！
　　——楚师兄，我好怕，我不想成魔。
　　——快去叫楚言来！
　　——楚言，如果我说我是受人陷害，一念之差才入了魔，你信么？
　　——哼，好一个乖徒儿！

　　瑕儿……楚言望着水瑕死前睁大的双眼。失望、惊讶、痛苦……在她的眼中，多种情感交织在一起，令人难以释怀。

　　瑕儿，你死不瞑目吗？楚言用颤抖的手合上了她的双眼。

　　他原是怕看见她垂死的模样，才使出浑身仙力，只求她能无痛苦地死去，谁料她心里竟是这般……罢！罢！罢！

　　楚言拔起她胸前的青暝剑，笑容无比凄然:“瑕儿，你莫要害怕，师兄陪你来了。”说罢，他用剑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楚言！”“掌门！”

　　死之前，他的耳中传来了几句模糊的呼声。一个人若真是一心求死，你又如何救得了。他想笑，却再也笑不出声了。

　　瑕儿，莫怕莫怕，师兄陪你来了。他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忘川之水自天上来，滚滚流去。

　　楚言知道自己已来到了冥界。在一长串排队等待投胎的人中，他搜寻着她的身影。

　　倏然，那抹素净的白闯入了他的视线。“瑕儿！”他唤着她，推开了几个企图拦住他的牛头马面，奋力冲上前去，“瑕儿，等等！你听我说！”

　　水瑕的身影微微颤了一下，仰首饮尽孟婆汤，举步踏过奈何桥。

　　“瑕儿！”楚言冲到她的面前。

　　“你是谁？”她一脸茫然。

　　瑕儿……什么都忘了吗？明明，明明脸上还有着泪水的痕迹。没什么不听我解释！楚言看着她，呆立着。

　　水瑕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

　　不！他抢过一碗孟婆汤，喝下，冲上前去抓住她的手。

　　下一世，一定不能再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