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史--南宫氏传奇》圣子

30、第二十九章

　　南宫玉身上有伤，并不跟大军前进，稍稍断后，以保证安全。
　　前面是大军过后的尘土飞扬，在清晨的微曦之中格外的萧条寥落。一路上也没见多少其他将领，只有亲兵们不离身的护卫着二人前行。汝莲贴着他的脊背，本来担心的杀戮和惨状全然没有出现，反而使她有些松懈下来，专心听着那马蹄声。
　　一声两声，百声千声，谁说女儿心智未长，不懂风情？
　　凌雪马忽然长声嘶鸣，前蹄腾空停了下来。汝莲一惊，春闺梦破，只见前方狼烟烧起，南宫玉略一抬手，便有亲兵策马前去，而余下人马一言不发，沿原路前行。
　　前路必有伏兵，然而看这状况并非大军，如若中计绕路而行，则会遇到大股伏兵。汝莲也知道其中道理，片刻之后亲兵来报，只是小股兵力骚扰，想必知道了南宫玉断后，要引开前后军。
　　耶律容也算是老谋深算，对于小股兵力，下令每逢皆数包围歼灭，少有活口留下。南宫玉再向前走，只见路旁有尸体横陈，人数不多，尽皆汉人打扮。
　　“宋衍战报果然不错，上京和宋朝的关系，恐怕不是通好这么简单。”
　　说着，见路旁一具尸体身中三刀，身首异处，汝莲轻轻叹了口气，手下加力抓住马鞍，道，“南宫将军可信神明？”
　　南宫玉带着笑意，侧过脸瞥她一眼，“信。我信上天自赋异秉予人，令人各不相同。”
　　“那南宫将军则请放心，阿凤的命运从小有人算过，决然不会死在这里。”笑得狡黠，南宫玉看着她也不禁挑起了眉角，她继续说，“所以这场仗，既然带上了阿凤，就战无不胜了。”
　　南宫玉回头看着前方，半笑半讽，“难道还是皇后之命不成？我倒想听听。”
　　“据说正在我出生的时候，家中偏房失火，火势熊熊，然后在我落地之时忽然自行消灭。当时父亲觉得奇怪，恐为不祥，于是请了个算命的僧人来家里为我卜命。”汝莲笑道，此时已经看不见远方狼烟，路旁草叶摇曳。
　　“结果那僧人说，此女出生时有火乍现，是为凤凰涅槃，此后必贵不可言。”含笑说道，故意隐去那句“母仪天下”，瞄了一眼南宫玉，他正望着天边初升出地平线的朝阳，红彤彤朝霞如一片佛光。他轻轻笑道，“好命运，不知托姑娘好运，我们能不能一路打进上京啊。”

　　马行愈急。
　　这姑娘必是不知道，两年之前，她年方十六，南宫玉曾经要广招东京长相美丽，家世显赫的女子，为耶律宗贞选王妃。在女子们将要进宫之前，却闹出了借势杀人之事，于是选秀一事被耶律宗贞阻止了。
　　那时候南宫玉一一见过东京城内众女画像，才貌双全的，不能说百里挑一，也总是精挑细选过，其中当以汝莲为首。
　　现在她家竟然中落，流离失所，南宫玉有些唏嘘。而她所说的话又十分乐观，南宫玉自小在寺中长大，听了这话心底一丝念头浮现上来。脸上不露声色，半刻之后笑道，“我们还有一个时辰，就能见到河岸了。”
　　说着路旁景物已经渐渐开朗，汝莲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站在河岸边，一片浩浩荡荡，无边无涯。
　　每只能载十人的扁舟向着岸边驶来，战马高声嘶鸣。
　　渡河不易，汝莲心知肚明。南宫玉安排妥当渡河事宜，便有士兵牵着凌雪马上另只船，他抬手阻住。“马也和我一起走。”
　　汝莲还愣在那里，他已经上船，回头看了她一眼，“上来吧。”

　　亲兵撑船，凌雪马安静地站在船头，缰绳牵在南宫玉手中。他低头看着滔滔河水，红色战袍在风中不住地波动。而他拿着兜鍪的手指毫无动静，眼睫也不闪一下。
　　河上的风翩翩而起，吹得汝莲的鬓发向前飞去。她坐在船尾，可以看见两旁草木在风中摇摆。一片好风光。只可惜这些风光很快就要被马蹄践踏而去。转眼看面前的男子，他面上映着彤彤的朝阳，莹白几近玉质。伸手拢一下鬓发，长长的粗布衣裙被溅上来的水花打湿，索性转个身，将脚浸入河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南宫将军，不知听过南方女子唱曲没有？”
　　话语换来对面男子微微抬起一双凤也似的眼睛。“倒没有好好听过。”
　　瞥了一眼，轻笑起来。不再说话，水波粼粼泛过，好似坐在水面上一般。

　　“妾家住横塘，红纱满桂香。
　　青云教绾头上髻，明月与作耳边珰。
　　莲风起，江畔春。
　　大堤上，留北人。
　　郎食鲤鱼尾，妾食猩猩唇。
　　莫指襄阳道，绿浦归帆少。
　　今日菖蒲花，明朝枫树老。”

　　檀口轻启，余音在水波上打转。
　　船已驶入中流，士兵们听见这不熟悉的南方音调唱出依依不舍，纷纷心下波动。
　　和风习习，一点一点拨动女子青云鬓发。
　　岸边，耶律容已经点好军马，独自跨马等着大军会合。
　　南宫玉微微眯了眼，笑，“如今发兵之时，阿凤姑娘不要唱如此留恋之语，只怕对军心不利。”
　　阿凤转回身子，定定看进他眼睛里去。“妾身倒不怕，有南宫将军在。”
　　南宫玉眼睛里毫无动静，只有不变的笑意浮在一层深深的黑眸子上面。凌雪马打了个响鼻，船已渐近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