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苏眉子

1、相邻

　　三文治，夹心饼干，汉堡包这些食品都很美味，而且人们永远最关心的是中间那层馅料，它决定了食物味道的好坏。不过往往也是最被忽视的。上下两层包裹着它，这两层乏味得很，却又是漂亮得很。因为别人会根据这两层漂亮的外貌来品定这个食物的好坏。
　　很矛盾？不，只是既要外表又要内涵。
　　只可惜，中间的永远被上下两层掩盖着。
　　最糟糕的是，往往即使揭开了上层看它，外表也不是那么吸引。
　　一团平平无奇的果酱、肉碎、鸡蛋或者青菜叶，不像上下齐切的面包，色泽金黄的烘饼。
　　它的美丽只有在入口时才能体现。

　　季家是城内富商，首屈一指的建筑商，靠房地产起家的大财团。
　　雷威是他们的管家，一直追从在侧，对季家很是忠心。
　　季家也不把他们当作下人看待。
　　“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好啊。”
　　因为这两句话，季家和雷家结成了姻亲关系。

　　“老公，你看，我们家季辰是三好学生的代表。”
　　“老公，季辰是全校第一！”
　　“老公，季辰在校际运动会上短跑夺冠耶！”
　　“哇，老公，季辰以保送的资格进了名大。”
　　“太好了！季辰当选了学生会会长！”
　　从小到大，季家大儿子季辰的身上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光环。最好的学生，最全能的万人迷，最得宠的天之骄子。
　　人人都知季家大公子它日必成大器。

　　“雷傲云同学，请来一下。”
　　满头银布的老教授把正忙于派发减碳环保传单的雷傲云叫到办公室。
　　“参加英国的交换生计划？”她看见教授给她的推荐表，眼中充满了向往的神采，飞扬的眉毛代表她一心向上的积极态度。
　　“学校和英国那边达成共识，只有两个名额，你是其中一个。”
　　“谢谢教授。”但她同时也好奇起来：“还有另外一个是？”
　　“季辰。”
　　这二人一个是全校第一名，一个是全校第二名。一个是学生会主席，一个是副会长。仿似如影随形的一对。
　　“是他。”听来不屑的语气正好掩藏了她心里蠢蠢欲动的春心漾，和季辰一起去英国留学，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也是令人垂涎的诱惑。
　　无法抗拒。
　　从小到大，她和季辰同一校同一班，老师眼中完美的二人配。

　　“季辰和小云一起去英国留学？这太好了。”季太太听闻这个消息，像是自己去留学那般兴奋：“你们大家有个照应多好。”
　　“可不是呗，我们最近也在商量着让季辰出国留学，英国真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有交换生的身份，更方便了。”
　　“可以和大少爷一起去读书，是我们家小云的荣幸呢。”雷父谦卑地说，他一直不敢越界，在他的认知世界，他永远都是领着季家的薪金过日子。为他们服务，所以不可能平起平坐。
　　“爸，我的托福是史上最高分。”雷傲云在旁帮忙递上饭后水果，她一向好强。故此特别强调自己的成就，她认为并没失礼季辰的地方。
　　“大姐，你成绩好我们都知道，不必刻意提起。”雷家三女儿雷傲雪一向是娇娇女典范，平日一副听话状，是父母眼中最乖的女儿。很懂得尊敬季家的长辈，人人对她宠爱有加，当作洋娃娃一样看待。
　　此时她捧着热茶分予众人，瞥见被她吐糟而不爽的大姐雷傲云，嘴边带笑地向默不作声的季辰靠近：“季哥哥最谦虚了，无论拿了多少第一，从来都不会到处炫耀。”
　　玉藕般的双手架着完美的尖下巴，这是她最自豪的地方，先天赐予的本钱——倒三角的小脸。令她哪后梨涡浅笑也显得风情万种。
　　她可爱地眨着水润的眼睛向季辰放电：“季哥哥，你一句话都不说，晚餐不合你胃口吗？蒸排骨可是我亲手做的喔。”
　　现年高二的傲雪懂得一切淑女应该具备的条件，打扮得体，穿着时髦，料理满分。
　　“雪雪做得菜最好吃了。”季辰轻轻拍拍她的头，根本不曾触及头部皮肤，只是在她的BOBO头刘海上作了两下手势。
　　季辰真是完美的艺术品，如果有人体选项的话。
　　他当仁不让。
　　因为祖父是瑞士纯正血统的俊男，所以他们身上都带有一些混血特征。
　　季辰的头发是棕黑色，不是纯正的黑。在阳光下会看到那隐隐若现的金金棕棕的色彩。他的眼珠子倒是黑得发亮，长长的眼睫毛完满地为那双眼睛提供了屏障。至如那直线般倾泄而下的鼻子更加不用提有多美了，一张随时会吐出金玉良言的名嘴厚薄适中，配上长度适中的尖削脸，简直令人赞叹的漂亮。
　　不只是女人才可以用漂亮二字去形容。
　　但奇就奇在，这样漂亮的男人又不会被冠上“花美男”的称号。
　　他没有粉嫩的稚味，在他身上找不到大男孩的青涩，有的只是作为男人特有内敛深沉。

　　“我回来了！爸，妈，我考上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是王熙凤。
　　雷家二女儿雷傲冰。
　　她是高中三年级生，刚要踏入高考生的阵列，穿着女校独有的旗袍装校服，蓝色保守布料盖着她不停向外飞驰的热情：“我考到了！”
　　“冰，你大呼小叫地跑进来，没点礼貌。”父亲低音斥退。
　　他这三个女儿，就数这个二女儿最头痛。
　　大女儿傲云虽然好强，但一心用在书本上，为家里争得不少名誉。
　　小女儿虽然较为娇气，但是她懂得一切上流社会应有的礼仪，从不会出丑于人前。发脾气也限于对自家人，不会显露于外。
　　唯独是这二女儿雷傲冰，唉。
　　“对不起，季先生，季太太。”她大可以叫叔叔阿姨，甚至叫伯父伯母，但父亲坚持要她们使用尊称，谁也不能越轨。
　　她算是恭敬地站着，但脚跟却不安份地踮着踮着。
　　“没事儿。”季太太对她倒是亲切非常，她一直很喜欢傲冰，真巴不得她是自己的女儿。
　　被季太太一路牵着进来坐下，季先生微笑着说：“冰，什么事这么开心？”季先生一向不露表地宠爱着傲冰，雷家三位千金，他一直最喜欢傲冰。
　　这丫头有种跳脱的活泼灵气。
　　季氏夫妇与雷氏夫妇真像完全调转了角色。
　　“看你一路像是跑回来的。”季辰把纸巾盒推到她面前，汗水涔涔的，真不像名气女校的学生。
　　充满了活力。
　　“我有个好消息！UCLA收我了！”她兴奋地宣布这个消息，同时也自行取了一张纸巾随意地揩掉那些快要掉落的汗水。
　　雷威愣了一愣，又呆了一呆，然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美国的UCLA今天给我送来了录取通知书，爸，你不用担心学费，我有奖学金。”
　　此时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的雷太太系着围裙走出来，听见二女儿宣布这一桩大事，竟木然了。

　　“你要去美国读书？”
　　“不行。”
　　雷氏夫妇一人一句，几乎就要为这件事划上句号。
　　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其实也是属于季家的房产范围。季家为他们提供了吃宿，甚至连子女就学的一些门槛问题也为他们解决掉。
　　“为什么不行？”她一屁股坐下，决定要平心静气，不想把此事发展成吵架收场：“爸爸，妈妈，UCLA是我一直梦想要去的学校，我好不容易才申请进去的。”
　　“不行就是不行。”雷威很坚决：“你姐姐要去英国留学，你也要出国，那妹妹怎么办？她高二，明年就高三大考了。两个姐姐都不在身边，谁来辅导她？你还是继续留在这里，难道留在这里就不能继续升学吗？”
　　“可是…...”说来说去，她要替代雷傲云不在时候的空缺，一直都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傲云总有各种理由脱离身为大姐的责任，她这个二女儿就要承担她的位置。
　　“妈，我不用二姐帮忙了，我的功课很好，不用她们替我补习。”三妹雷傲雪巴不得她们都走光，那样她有的是空间去做自己的事。
　　“你少插嘴。”雷太太带着宠溺的口吻：“进房间玩去。”
　　“妈，我真的无所谓了。我以后也想到英国去留学。”傲雪撒娇说，她也要去英国。季辰在哪里，她就要跟到哪里。
　　“所以冰更要留下来，她英语好，能帮你好好恶补一下。你的口语不太好，叫她给你好好训练一下。”雷太太向不太情愿的傲冰望去：“你妹妹的学业就靠你帮忙了，你真舍得不管她自己跑了去？”
　　“美国那么乱，治安又不好，你去那里能干吗？”雷威站在太太那边，不同意让傲冰去留学。
　　“爸，大姐说去英国，你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现在小妹又说要去英国，你们也同意？为什么偏我就不行？”她真搞不懂了，干嘛每次她想要争取点什么，就非得弄成联合国高峰会议那般紧张。
　　她要披上战甲，张弓挥剑。
　　“你姐姐这么辛苦才有交换生的资格出国，难道让她放弃吗？至于雪雪还小，她现在也不过是说说。就算日后真去了，英国那是传统淑女风范最集中的地方，她去了肯定学有所成。你去美国有什么用？那间什么UCLA有什么是国内大学没有的吗？”
　　雷威说什么就是不让她去。他认为这个女儿太过蹦蹦跳跳了，去了那里没人管着肯定会成疯子。
　　但这样一番说话，多么地伤人。
　　雷傲冰紧紧攥紧裙子，努力抑制自己将要大吼而出的冲动！
　　她蓦地站起来，不再开口要求，只是大步跨出。也不理会身后父母的叫喊，她不回头地向外走。

　　正好遇上了在游泳池边的大姐和季辰，看来他们像是商量着什么事。
　　一定是在讨论去英国的事情！
　　就是这么不公平！
　　季辰瞥见她的身影，嘴边勾起别人不察觉的冷笑，然后把手搭上雷傲云的秀肩，明显感到她震了一下。季辰唇边笑意更深：“傲云，去英国之后，我们可要彼此多多照顾。你别只顾着学习，毕竟在外面，凡事都要自己小心，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也许是朦胧的月光造就了她脸上晕起的粉红，让平时好强的雷傲云现在看来多了几分羞怯。
　　秀辰心中有数。

　　雷傲冰虽然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单看身体语言，表情变化，大概也猜得出来。
　　“谈情说爱。”她作了四个字的结论。此时手机响起，一看是越洋来电，知道是谁：“第一轮作战失败了。”她第一句便说，那边问她情况如何？决定要第二轮作战计划。
　　“啊，你知道吗？我觉得可以利用一下你爹娘。”冰有一个狡猾的想法：“虽然有点坏心眼，可是能说动我爸的只有你爸了。”
　　电话那端的人笑了，爽朗又不乏浑厚磁音的声线：“冰，在你找他们之前。我应该先告诉他们，我已经考上UCLA了。”
　　“OK。”

　　一个月后，季家雷家都在机场送别自己的子女。
　　“傲云，你去了英国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记得三餐准时吃饭，每个星期都要打电话回家，知道吗？”雷太太送别大女儿的时候声泪俱下。
　　而雷威则对要乘坐去美国洛杉机的二女儿雷傲冰说：“这次是因为季先生要你帮忙去照顾二少爷，你去了美国和他念同一所大学，凡事都以二少爷为先，把他的事当作自己的事，知道吗？有什么不对劲马上通知我。”
　　“知道了。”
　　她喏喏地应着，但其实心潮澎湃得很。
　　她的班机比大姐和季辰要早一个小时，所以先行离开。
　　季先生在她起身前去登机之际对她说：“冰，季风在那边很多年，也一直很少回来。你去了之后，帮我多留意着点，拜托了。”
　　“季先生，你客气了。其实我能够进UCLA，季风帮我找了不少资料呢。我会和他好好相处的，你放心吧。”
　　她和大家再一次道别后，便进了登机闸，猛地被人拉回了一把，差点以为是谁要强劫呢。
　　竟然是季辰。
　　“丫头。”他带着魅惑的笑，有点奸诈哦，突然地，吻了她的唇：“GOOD BYE。”
　　远处的人看不清楚他们的举动，皆因今天人流非常多，而且大家有一定的距离。季辰动作又很快，根本没有让人猜疑的余地。
　　因他借口说忘了交待她转述给弟弟季风的事。

　　“要学会外国人的礼仪？”雷傲冰在飞机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好好坐下之后，一直想着刚才被骑劫的吻，这个季辰非要这般恶作剧吗？“季辰，你可真要好好学习一下礼仪。哪有这样强吻人家的。”
　　幸好这不是她的初吻，不然就太不浪漫了。
　　她的初吻…...还是算了吧，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要去回想的好。
　　别让自己郁闷。

　　一个小时后，在最后登机广播声响起之时，雷傲云和季辰踏足贵宾舱。
　　原来只是坐商务舱的雷傲云在季家的坚持下，坐上了由季家负担机票的座位。
　　与季辰相邻而坐。
　　“季辰，我提早要了那边的课程表，我们可以申请的…...”
　　季辰貌似有点心不在焉，他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云色：“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去UCLA留学？”
　　正为自己整理相当有序的资料而自喜的雷傲云冷不防碰上这么一句，一时不懂回应了。
　　“啊？你说谁？”
　　季辰向她望了一眼，可见她不是装作不懂——“除了你自己，你还关心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