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够安静》凉*。

8、第 8 章

　　结果本来很惬意的一个下午就这样被破坏了。
　　杜依一进来后喊了一声“叔叔好”就马上钻到了莫白的房间。
　　“怎么你刚刚没说你爸也在啊。”
　　“我爸怎么了？”
　　“我觉得你爸好像不太喜欢我啊。”
　　“我爸一向不喜欢小孩子啊。”说着就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水。
　　纯净水通过喉咙后就一路流到了胃里。如果世界够安静的话，如果自己也够细心，甚至都能够感觉到那口水在黑漆漆的胃里只微微荡漾了两下，就马上又归于平静了。
　　然后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杜依一奇怪的表情，就又补充了一句。
　　“我爸只喜欢我一个人而已啊。”
　　“哦，我说呢。”
　　我说呢。
　　不知道被卡在后面没有说的那句潜台词是什么。
　　会是“我说呢，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
　　还是“我说呢，原来是这样，看来不是不喜欢我啊。”
　　或者是别的什么。
　　无所谓。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其实自己很喜欢在家里只有自己和爸爸的时候邀请杜依一来家里玩。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自己有种感觉，觉得自己才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是自己。而不是杜依一。
　　即使这个“整个世界”只是自己的爸爸一个人而已。但这样已经能让自己很开心。
　　很矫情的想法。

　　但是如果是妈妈也在家的话。就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了。
　　比如杜依一进门时的“阿姨好。”吃饭时的一句“阿姨做什么菜都很好吃呢。”以及临走时的一句“阿姨有没有垃圾我可以顺便拎下去的。”
　　然后就总会听到妈妈一次次没完没了地念叨自己。
　　——你看看人家依一有多懂事，你也跟人家多学学啊。
　　——依一嘴可真甜啊，你怎么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什么话都不会讲。问什么都是“随便”，“不知道”，要不就是只会“嗯”。笨嘴拙舌的。
　　——唉呀你屋子怎么这么乱啊，一点都不像一个女孩子。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就应该像依一一样嘛。
　　从三年级开始认识杜依一的时候一直讲到现在，真奇怪妈妈怎么一点都不会觉得腻。
　　不管杜依一是否在场，妈妈都会这样毫不留情面地讲出来。不在场还好，要是在场的话，一定还会边笑着边摆着手说：“哪里啊，我没有阿姨讲的那么好啦。”明明就是很得意，还不承认。
　　每到这时，厌恶感都会涌上来，充斥到身体里的每一粒细胞中。红血球，白血球，发根，指尖，都散发着浓重的火药味。甚至都能够感觉到，左胸腔里面的那块跳动的肌肉正在慢慢地渐变成灰黄色，就像春天沙尘天气时天空的颜色。带着颗颗的沙粒。无孔不入。
　　其实才不是。她的屋子也很乱啊，甚至都超过了自己这里。
　　大概说什么帮忙提垃圾下去的话，也是早就知道对方肯定不会麻烦自己，所以才会那样说的吧。好让人觉得自己很懂事。
　　结果每次都是妈妈把垃圾袋交到自己手里。“你去送送依一，顺便把垃圾提下去。”每次都很不情愿地偷偷撇撇嘴，然后在心里抱怨着，都住一个小区，又不是路不熟，有什么好送的啊，真是的。
　　但是偶尔当自己抱怨：“她的屋子更乱啊，不信你去看看啊。”的时候，妈妈还总会反过来说自己“先说你自己的问题好不好，老看人的缺点，就不知道跟人家学点好处回来。真是的，养活你还不够累死的。”
　　干嘛老拿自己去跟别人比啊，根本就没有一点意义啊。况且前提还是自己的女儿不如人家，这样比来比去的，也从中找不到什么满足感啊。
　　真不知道哪个才是她的亲闺女。
　　还是更希望有一个像杜依一一样的女儿吧。
　　自己和杜依一。
　　无论让谁来选，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杜依一吧。
　　真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