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前传》草木钡钡

6、第 6 章

　　轻罗高高挑门帘，含笑喊道：“好东西又来喽！”只见合欢十只手指勾着十多二十个细纸包裹走了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这些是给老太太、太太屋里的姐姐们的，也有蜜饯点心，多半是头油花粉胭脂，都是临出京时在有名的铺子里买的。我也分不清了什么是什么了。大家看吧！”屋里一下子充满了人声笑声，丫头们纷纷往前挤，争着看京城来的好东西。
　　薛太君最喜欢热闹，此时哈哈大笑着拉住合欢，又伸手一一打落丫头们伸出来的手，笑骂道：“小蹄子们别抢。都放在桌上。我给你们分！”
　　史琼经趁乱走到林丹珠身边，“你昨晚睡得不好？怎么眼睛还红红的？难道又哭了？”
　　“劳哥哥惦记，母亲昨儿吃了药，睡得香甜，我也歇了两个时辰。”
　　“才两个时辰，这么少？”史琼经心中一急，忍不住又踏前一步。“让我看看，你眼睛怎么了？”他不曾想满屋子的人，丹珠又是新来乍到的，正是害羞的时节，见她一避的躲，心里一急，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让我看看。”
　　林丹珠双手按在通通乱跳的心上，只觉得这位哥哥的呼吸又重又热，一时间头晕脑涨，几欲晕眩，忙紧紧的屏住气。史琼经见她蹙眉闭目，仿佛在忍受极大的苦楚。他心里一惊，这才恍然大悟，忙放开手退后两步，轻声叫道：“好妹妹，我不是有意唐突，实在是……！”
　　丹珠微微睁开眼，见琼经正搓着手望着自己，他看上去并没有后悔自责之意，炯炯双目中满含的是轻怜痛惜，还有，还有一些更热切的情意。丹珠芳心大乱，红着脸勉强笑道：“我知道哥哥心疼我。刚来，怕我歇不好。”
　　“是，是啊！妹妹睡得太少了。”琼经忙道。
　　“也不算少了。因母亲生病，我这一路上熬夜熬精了，躺着也是睡不着。”
　　“妹妹要好好保养才对。有什么事哭是不济的，也别闷在心里，只管跟我说，我替你……”史琼经说到这里，突见丹珠瞟了自己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他一下子愣住了，想着昨晚孤灯静坐时在心里翻腾的那些话，觉得句句都要讲给她听。否则自己的一片心迹不就泯灭了吗！他张了张口，正欲剖肝沥胆说给她听，想起她刚刚受惊的样子，又觉得不说也罢，且存在自己心里！能这么挨着她站上片刻，也就知足了。
　　合欢走过来笑道：“史公子，我家老爷给您备了两套新书，还有荣宝斋的笔墨宣纸，实在是不知收在哪个箱子里了。等我翻出来，就给您送去吧！”
　　“那就有劳姐姐了。不必忙，什么时候找着什么时候给我好了。”史琼经嘴里和丫头说话，再看林丹珠已在舅妈肩下坐了，犹自低着头，把一条绣帕揉来弄去。他慢慢退到窗下椅中坐了，揣摩着自己的心，竟像是苦乐参半似的，犹如不小心喝了大口的热茶，明明烫得要死要活，立即又觉齿颊生春，道不尽的甜蜜清香。琼经百思不解，蓦然兜上心头的，却是一句，‘算来好景只如斯，惟许有情知。’想自己平日和丫头们亲狎笑闹无所不至，自谓识得风月，又几曾有过这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