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据金銮王在野》星光照进孤独

22、第二十二章 幻境守卫

　　我来到忘忧湖，对着湖面用石头砸，用兵器砍，用火烧，在上面蹦，湖面纹丝不动。海棠花和其他分身担忧地看着我。
　　我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无计可施，万念俱灰，坐在湖面上，看幻境中日升月落，时光更迭。
　　一个分身说：“现实有多可怕，幻境有多变态，你见识过。你最不应该想出去。我们都是被动进入幻境的，而你向往幻境，是你用想象力创造了它。你想来这里都想疯了。现在梦想成真，你却要走？”
　　另一个分身说：“在幻境你很难活下去。除非杀光分身，否则哪怕你返回现实，她们还会引你进入幻境，杀死你。留在忘忧湖吧，这里的生活多好啊。”
　　海棠花不说话，只用悲伤的眼神望着我。
　　我说：“你们不懂，不是什么都能替代。别说在幻境里，就算在现实中，你控制了真实的爸妈，让他们和好如初，一辈子相爱，一家人和和睦睦，那也不行，那也是假的，不是他们发自内心的，而是我强求的假象，是骗人的！”
　　说完，我心头豁然开朗。幻境就是我用来骗自己的一个白日梦，自我麻醉用的，现在该醒了。王在野说的对，幻境是一座坟墓，我栖身于此，就相当于埋葬了现实中的自己，看似有了无限的生命，其实已经被判了死刑。
　　我现在能回答红女郎的问题了。她问：“如果真的是坏的，假的是好的，你怎么选？”我选真的，哪怕它可怕、冰冷、令人痛苦，我选真的。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梦再美，终究要醒，我却醒不过来了。出去已成奢望，因不可得，反而更加渴望。
　　砰！脚下突然传来震动。我四顾，寻找声音来源。白袍闪现，是王在野，他正从另一方撞击湖面。我跪在湖面，他直视我。我拍打湖面，他靠近了，还在看着我。他能看见我？他来找我了？希望被重新点燃，我狂喜地叫：“王在野！”我以前竟不知自己这么依赖他。无论如何猜忌、失望，其实我一直以他为最亲近的人，从最初到现在。
　　他继续击打湖面，湖面已经出现裂痕。我赶紧找石头在这边配合着砸。旁边突然多出一双手，拿着石头帮我一起砸，是一个分身，接着另一个分身也来帮忙。我们做的一点用都没有，全靠王在野那边。王在野的气已经憋到尽头。海棠花说：“让开，我来。”我感激地望着她。她向天空伸出双臂，乌云密布，天雷滚滚，一道闪电劈向湖面。我叫：“别伤着他！”闪电落在湖的中央，却没留下一点痕迹。我们使不上力，只能靠王在野。
　　王在野的动作慢下来，却没有停，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我心惊胆战，盼着他去换气，又怕他一去不回。裂痕越来越大，终于，湖面裂开了，我掉入水中，被波浪淹没，脑海中响起海棠花的声音：“保重。”
　　我持续下沉，一双冰冷的手抓住我的胳膊，手上的寒意传给我，冻得我直打哆嗦。我憋的这口气已到了尽头，晕了过去。
　　我是被冻醒的。有人正抱着我摇晃，我被晃得头晕，呻吟一声，那个人放下我。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我身上是干的，并未浸湿。难道事情逆转了，我回到了忘忧湖世界？我吓得立刻清醒，叫：“王在野？王在野？”
　　“我在。”
　　我看到他了。黑暗中，唯有他是光明的，幽暗地闪耀。
　　我松了一口气，感觉终于安全了，不再孤独无助。哪怕没能逃出去，回到了忘忧湖世界，我都不怕了，不过我还是问：“我们在哪儿？”
　　他答：“幻境。城堡附近。”
　　太好了，我没有连累他困在忘忧湖。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盏灯亮了，不，那不是灯，是沼泽女巫送给我的伞，不知王在野从哪儿捡到它，原来它在黑暗中能发光。
　　我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光。湖中忽然发出耀眼的光，我寻着光找到湖底，看到由光聚集而成的你。”
　　“对不起，我的任性惹出了很多麻烦。”
　　“知道就好。”
　　他还是一样不留情面。熟悉的冷言冷语莫名地让人觉得亲切。
　　我垂头丧气地说：“我以为能幸福。湖中世界就是我向往的极乐净土，我却无法安心。事实证明，即使周围景色如画，但我内心是灰色的，所以不可能快乐。问题根源在我，而非环境。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快乐的方法了。”
　　他哼一声，说：“我认识一个人，她悲观厌世，人人都以为她内心一片苍凉，她却用想象力创造了一个童话王国，花是红的，草是绿的，山是青的，我没看见灰色。”
　　“谢谢。”我低声说。
　　他问：“现在想离开了吗？”
　　困在忘忧湖世界时，我渴望返回现实，现在回到了幻境，离现实近了一步，我倒犹豫了。现实中身体的剧痛让我心有余悸，我真的怕。我说：“那些孤独而可怕的日子，说它漆黑如夜一点儿都不夸张，它给我的感受就是那样的。”
　　出乎我的预料，王在野没有讽刺我，反而点头，说：“我知道。”
　　“我疼得无处可逃，想过很多次自杀，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终结痛苦的办法。你可以说我懦弱，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那些劝说我的人都是为我好，我明白，可我忍不住生气。他们体会不到我的痛苦，强求我积极面对生活，难道他们不自私？只许他们自私，就不许我任性一点？我只是想找个方法让自己不疼。可我又觉得自己不识好歹，辜负了大家的好意，因此对自己生气。我总是愤怒的、痛苦的，看不到出路。”
　　他说：“我知道。”
　　我说：“曾经想活在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以为能得到宁静。有时，明明优秀的是我，听到人们夸赞的是另一个人，我不觉得委屈，反而觉得解脱，虽然我也渴望被人认可。我不喜欢与众不同，我处理不好别人的关注，最好无人问津，我能轻松些。”
　　他说：“因为你怕令他们失望。你总是妄自菲薄，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无法承受别人的期待，认为自己一定会辜负他们。自信一点，你很好，非常好。”
　　他深谙我心。我疑惑：“你究竟是谁？”
　　王在野说：“王在野。”
　　“打哪儿来，来做什么？”
　　“我是幻境守卫。”
　　“你有朋友吗？有亲人吗？”
　　他摇头，说：“举目皆敌。”
　　幻境中只有他和我的分身，可不就是举目皆敌嘛。他无亲无故，孤零零一个人在幻境里，在无尽的时光中，独自面对越来越多的敌人。我顿生恻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