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套路笔记》尧里泽

4、Pawn&Knight，Part4

　　夜风凉，树荫婆娑。
　　段格安匆忙下车，往前两步，拦住女孩的去路，垂眸极真诚地解释，“出门时看到你的车，没想到同路，本来不想打扰你，但刚才怕你出事……抱歉了。”

　　丘果脚步稍顿，好巧，她这样想，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所有的巧合不过是人刻意为之。
　　所以段格安究竟想做什么？亦或，准确来说，他为什么要故意接近她？
　　难道真像巴朵想的那样，看上她了？

　　摩托车的呼啸近在咫尺，猝不及防的，丘果被段格安攥住手腕，扯入怀中。
　　她下意识地挣扎，却猛然发现，明明他们肌肤相贴，她却没有觉得恶心，也没有想对段格安使用暴力。
　　太奇怪了，目前为止，段格安居然是那个唯一的例外？

　　之后，段格安安静地离开，再之后，夜里，丘果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满院子的百合花。
　　不是她和巴朵的秘密基地，是更久远一点的时光里，那个没有脸的女人亲手种下的那片静谧的幽香。

　　……
　　“姐姐，今天怎么梳马尾啊？”回过神的丘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高马尾，深蓝色的运动短裙套装，怎么看怎么奇怪，一点也不像一位正经的《天气预报》主持人。
　　“领导说早起一身黑太沉闷，影响一天的心情。”化妆师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笑眯眯地拍拍丘果的肩膀，“多青春洋溢，赶紧去吧。”
　　“好呢，谢谢姐姐，辛苦了。”丘果笑起来，像是真的很喜欢。

　　十分钟的播报结束，平平稳稳，一如往日。
　　丘果去更衣室换上便服，又是一套白色长裙，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回角落的工作位。

　　微信上的红色数字有200+，点开，全是关芯发来的，有周五的辱骂，也有周六日的大篇幅诉苦，其中夹杂几个八卦号的转发。
　　丘果跳过文字，点开一个，果然，有人发了关芯落水的视频，配文“豪门宴会上惊现出水大葱，疑似网红争风吃醋”。
　　什么乱七八糟的标题，不过视频看着蛮爽的。
　　最后几段文字里，关芯一直在命令丘果把秦孙一和段格安的微信推给她，丘果直接截图发给巴朵。

　　丘果：芯芯想要秦公子的微信，可以吗？
　　巴朵：出差一周，你的包到了，Browns自取
　　巴朵：让关芯去死，她也配？？？
　　巴朵：这句话，截图发给她
　　丘果：嗯，好，你注意安全
　　巴朵：回来给你带礼物，乖

　　丘果回了个“恭喜发财”的表情包，反手把截图发给关芯，外加一个“哭泣小狗”，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但许久，也没再发来任何消息。
　　结束了，今天做点什么呢？救助站那边同意她做长工了，可是要怎么跟领导请假呢？
　　还有，段格安……昨天，晦暗的夜色里，她看到了他的眼睛，和那个人一样的墨蓝色。
　　那么近的距离，她看得很清楚。
　　遮住梦境的浓雾终于散了，如果他们更亲密一些，有一天，她是不是可以看清女人的脸了？
　　他会把她骑越野摩托的事告诉别人吗？

　　桌上电话铃响，丘果接起来，是《早间新闻》部的主任。
　　“主任？”
　　“你的调令下来了，今天去《见证》找丘老师报到吧，好好干。”
　　“好的，谢谢主任这几年的照顾，我会好好努力的。”

　　丘果挂断电话，一时有些懵，丘曦在搞什么，怎么会突然调她去《见证》？这实在太奇怪了。
　　丘曦并不想她做主持人，只想让她嫁豪门。
　　高考填志愿，她被迫从传媒转了商科；大学毕业，丘曦迅速地安排她进楚氏工作。
　　可惜啊，楚致行不愿她接触家里的生意，于是她又被送进《早间新闻》当助理主持，然后是《天气预报》，一直到现在。
　　这么多年，在单位里，丘曦始终不允许她出头，真正地走到台前。

　　算了，随遇而安吧，丘果从柜子里拿出塑料袋，把桌上的东西拨拉进去。
　　她的人生本就被动，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谋划未来，不如先去看看，最惨不过是换一个剧本，多用些时间罢了。

　　……
　　宁安电视台有七层，从外面看，这座建筑特别像一个倒装的大钵，外立面落地窗挨着落地窗，银色金属间隔，站在远处看，密密麻麻的一片，简直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灾难。
　　设计师据说是一位知名的海归大牛，设计理念是度化和归巢，简单来说就是希望观众看完节目能获得灵魂的洗涤升华，感受到倦鸟归家的温暖。

　　新部门在三层，出电梯往左，再往右，尽头那间最大的办公室。
　　“太晒了，为什么要这么多落地窗啊，还他X的不装窗帘！”
　　“我电脑上的字都看不清，尼玛，反光呢！”
　　“你们算什么，老子剪视频，早晨剪的，下午用太暗，又得重新调色！”……

　　丘果站在门口听新同事们唉声叹气地抱怨，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抬手给对方一巴掌，牙齿咬住下唇，疼痛帮她找回了理智。
　　侧眸望去，光晕模糊了男人的脸，黑色镜框里的镜片熠熠生辉，藏匿了那沉静的眸色中的惊喜。
　　丘果扬起笑脸，“晋恒学长。”

　　他们同校，不同专业，晋恒在传媒系，比她高一级。
　　丘果常去他们班旁听，时不时还会跟他们一起出去找新闻。
　　时间久了，吃饭喝酒，桌游KTV，大家也渐渐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不过晋恒这人的性格特别古板严谨，日常一丝不苟，活像个顽固不化的老干部。
　　所以，丘果每次跟他独处，都会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好像除了工作和专业，完全不能聊别的不正经的话题，但私下还聊正经的话题，又实在太不愉快了。
　　想到这，她不由轻抿唇角，一板一眼地补充，“学长，我来报到。”

　　晋恒面露疑惑地蹙眉，“报到？”
　　丘果诧异地反问，“学长你也不知道吗？我妈妈，丘老师让我过来做助理主持。”
　　晋恒愣怔片刻，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情，随即接过丘果手里的两个大塑料袋，异常严肃地叮嘱，“既然来了就好好干，不要辜负丘老师的期望。”
　　嗯……丘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用力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很努力。

　　……
　　办公室是一个大开间，统共四列四排座位，只剩窗边一二排还空着。
　　晋恒觉得靠窗的位置太晒，坐着不舒服，于是把丘果安置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丘果不会拒绝他的好意，熟悉的人都知道她性格软，好说话，没主见，不需要太在意她的想法。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丘曦：来我办公室。
　　丘果放下手里的文件，没耽搁一秒，小跑着来到对面的小办公室门前，调整好呼吸才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啊。”很甜的语音，有种宠溺的柔软。
　　“妈妈，不是，丘老师。”丘果笑得眯起眼，好像一只讨要爱抚的奶猫。
　　“安顿好了？”丘曦挽起长发，用钗子盘在脑后。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青色的宽版旗袍，慢悠悠地起身，走出两步，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有一种江南水乡的柔美和端庄。
　　然而，宁安市离江南隔着两座山、一条河，丘果每次看到她这副做派都会疑惑，丘老师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到底是怎么偏到南边去的，难道是小时候琼瑶剧看多了？
　　跳跃的思维半点没影响她回答问题，“安顿好了……”
　　说完，面上浮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无措，“就是，《见证》是咱们电视台的大热节目，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本来也没想让你做好，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哪有母亲不希望女儿好的，只是不必在她这里多费心思，丘曦细心地帮丘果理好耳边的碎发，“周五见到秦孙一了？”
　　丘果点点头，如实道：“秦公子和巴朵是发小，我们加了微信，还有一个秦公子的朋友叫段格安，也加了微信。”
　　丘曦听到“段格安”三个字，眼底闪过一丝不愉快，“秦公子试着多接触，段格安就不必了。”

　　电视台最近大换血，节目中心主任周邦庭背靠新台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昨天开会时宣布下周一，也就是自今天开始的三个月内，平均收视率处在末尾的节目会被停播，40岁以上的女主持人也将不再担任台前的工作。
　　这种明显针对性的政策让丘曦非常恼火，尤其在看到秦舒念那档晚间节目近几个月的平均收视率居然高过《见证》后，这种愤怒更甚。

　　自从两年前丘果走到台前做了主持人，《见证》的收视率就开始下滑。
　　晋恒作为导演并没有任何失职，但同样也没有任何出彩的惊喜，不像丘果，新奇的点子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文稿也写得比现在的编辑出色的多得多。
　　除此之外，她还会剪辑视频，宣发也很擅长，最重要的是听话，不爱出风头。

　　周邦庭的儿子段格安在她和秦舒念之间选择了后者，听说那小子在国外做过好几档爆款综艺，秦舒念的能力本就不弱，只是秦家前几年的发展重心在国外，而楚氏则是电视台最大的赞助商。
　　如今秦孙一回国，肯定不会再让自己的亲姑姑受委屈，这样一来，秦舒念又跟她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她绝对不能输给那个大小姐。
　　想到这，丘曦脸上的笑意加深，轻柔地抚摸女儿的脑袋，“妈妈相信你，咱们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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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丘曦那出来，丘果立刻找到办公室的八卦王，也是大学时常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方团打听最近电视台的新动向。
　　方团边吃小学妹给他买的泡芙，边跟她说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到底烧到了哪里。
　　40岁以上的女主播转幕后，怪不得丘曦要调她过来，台前的工作不好请假，哪能像以前那样帮她找新闻，写稿子，剪视频。
　　还以为不会再有机会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

　　丘果回到座位上，飞快地收拾好桌面和抽屉，跑去跟晋恒请假，说要出一周外勤，已经跟丘曦商量好了。
　　这是电视台的常态，晋恒没有多问，只叮嘱她每天要报平安，注意安全。
　　然后，眉眼不抬地塞给她一袋甜点，据说是他家妹妹最近发现的“超好吃，巨好吃”的店。
　　丘果依旧没有拒绝，她从不吃外面的甜食，但只有巴朵、奶奶和赵管家知道这件事。

　　进了电梯，她还在想这么大一包甜点要给谁，全是花生做的馅，谁爱吃呢？
　　电梯门开，段格安走进来，丘果看向他，笑了。
　　她从袋子里拿出糯米糍，打开盒盖，送到段格安面前，“要尝尝吗？”
　　见段格安面露困惑，她脸上浮起两抹红晕，羞涩地补充，“谢谢你昨天帮我，那个，你可不可以保密，嗯……”

　　段格安唇角一弯，“放心，我会保密。”
　　说完，拿起糯米糍正要咬，忽的听见丘果用轻轻柔柔地语调提醒，“这是花生馅的哦。”
　　他对花生过敏，不至于致命，但会起红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