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套路笔记》尧里泽

2、Pawn&Knight，Part2

　　庭院中心的白水晶雕塑突然亮起，二楼的古董钟表“当当”回响，嘈杂的人声骤停，高跟鞋踩踏大理石地板的脆响自上而下，略急但沉稳。
　　大红色的裙摆先汇入灯光，黑色的蕾丝缠绕着白皙的脚踝，沿着裙侧那条若隐若现的开衩一直盘旋而上。

　　女人妩媚的凤眼上挑，轻慢地扫过整个场子，骨子里的骄傲在这私人领域里暴露无遗。
　　她身后，黑白骑士并立。
　　白色西装的那位，一双桃花眼笑意满满，风流贵气。
　　黑色那位，他的眼窝比普通人深许多，鼻梁高挺，有种淡淡的混血感，疏离而冷静。
　　与他的同伴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仿佛朝阳与月色。

　　某一瞬间，丘果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止了，再然后，耳边的嘈杂声彻底消失，眼前的人一个接一个变成碎掉的泡沫，最后只剩下红白黑三种颜色。
　　尘封9年的回忆被毫无预兆地撬开，血肉牵连，一时竟痛不欲生。
　　想走近一点，仔细看看那张脸，那个人……是他吗？如果不是，他又是谁？为何会让自己的情绪如此失控？

　　“果果？果果！”
　　“嗯……”
　　丘果的手腕被陆何珊抓住晃了晃，她回过神，抬眼看到了一颗活生生的倒挂的青葱。
　　关芯提着裙摆，艰难地走进大厅，头发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没打理妥帖，头顶乌糟糟一片宛若混乱的杂草。
　　加上那身过分鲜艳的青绿色长裙，还不如早市买的大葱新鲜水灵。

　　回来时，关芯命令丘果等她一起，丘果没有拒绝，只是在关芯最手忙脚乱的时候，给自己打了一通电话，借着楚总的名义提前溜了。
　　当然，不止如此，前些天，她帮关芯向巴朵讨了一张邀请函，本来邀请函上的时间没有写错，可是她“不小心”拿错了，把管家准备处理掉的、写错时间的邀请函给了关芯。

　　巴朵最讨厌人迟到，更讨厌被人抢风头。
　　不用她吩咐，已有人上前请关芯离开。

　　关芯望过来，泛红的脸面上有窘迫，眼中有不忿和无助。
　　丘果收回视线，快步上前，握住巴朵的手，放软声音哀求，“朵朵，算了，好吗？芯芯她最近很难……”
　　巴朵冷笑，“谁不难？”

　　丘果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凝视巴朵的眼睛，心绪本就杂陈，根本不必酝酿，眼眶里便起了水雾。
　　巴朵的一腔怒火霎时败了，“小狗东西”，她笑骂了一句，不过该泄愤的还是得泄，她不会委屈自己。
　　“去给关小姐开瓶好酒，压轴嘉宾，不得好好表现一下。”她转头看向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秦公子，让关小姐帮你热个场，不介意吧？”
　　“一瓶酒够吗？得两瓶吧！”秦公子笑得温柔，“香槟而已。”

　　两个人两句话决定了关芯的用途，没等关芯反应，酒瓶已到她手里，周遭的起哄声此起彼伏，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仰头，冰凉的酒水灌入咽喉，余光中，她看到丘果在笑，再一看，原来不是笑，是满脸的担忧。
　　也是，她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即便她把丘果当女仆，可丘果却将她视作唯一的好友。
　　如果不是丘果，她今天一定会被赶出去，认识人是不要想了，巴朵不会同意的，但是丘果肯定能拿到秦孙一的微信，让她推一下就好。

　　闹剧结束，开宴，巴朵带着两位男士去寒暄。
　　由她这位圈里的女王大人当引路人，想来今后他们在宁安的社交圈里会混得更加如鱼得水。

　　据周子峰说，秦孙一和巴朵是发小，初中毕业后不久，他跟随家里人去国外生活，这个月刚回来，之后打算在国内发展。
　　龙湾别墅8号院就是秦家的老宅。
　　黑西装那位叫段格安，来历不明，是秦孙一的朋友，看巴朵对他的重视程度，家世应该也不差。

　　“我们之前见过一次。”周子峰洋洋自得，“大三我去英国，大家一起玩过。”
　　“我丢包那次？”陆何珊问。
　　“啊，你们一见钟情那次？”丘果恍然。
　　“没错！”周子峰搂住陆何珊的肩膀，视线却落在丘果身上，很是讨好地问，“果果，等他们应酬好过来，你能帮忙引荐一下吗？”
　　“你不是认识吗？”丘果状似不谙世事地反问。
　　“好多年前的事了。”每每到这种求人的时候，即便经历过许多次，周子峰依旧没办法很好地控制内心的羞耻和不忿，他总会想，若是他也有个好出身，一定会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厉害，可现实里，他只是他们的一条狗。
　　“我那个慈善拍卖会一直没拉到投资……”他手腕稍稍绷紧用力，怀里的陆何珊瞬即疼得蹙起眉，但她没有挣脱，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最多让他们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丘果为难道，“你知道我爸爸不喜欢我参与这些事。”
　　“这样已经很好了。”周子峰善解人意地宽慰。

　　时间过半，丘果迎来送往几波人，小腿酸得不行，巴朵还在前线，看来一时半会回不来。
　　陆何珊陪周子峰去应酬了，关芯缩在休息区，正和一群同僚比美。
　　想了一会，丘果决定逃去三楼，那里有她和巴朵的秘密基地。
　　家里人不喜欢她种花花草草，容易招虫子，巴朵知道以后，立刻给她弄了个四季如春的花房。

　　楼梯口的保安见丘果过来先是一笑，随后侧身让路，丘果听到关芯在喊她，声音越来越近。
　　她不着痕迹地给保安递了个眼色，等上到二楼转角，就听见保安冷漠地请关芯离开，无论她怎么攀关系，都没有半点退让。
　　丘果一边继续往楼上走，一边百无聊赖地想，手机信息肯定要炸了，辱骂再辱骂，蠢货的招数永远那么几个，好无聊啊，希望能快点结束。

　　花房里可以看到星空，今晚有月亮，灰色的云凝成兔子，啃掉了银盘的一角。
　　丘果换上拖鞋，百合花开了一片，浅淡的香味萦绕，舒缓了神经的疼痛。
　　她走近沙发，摆好靠垫，躺上去，用脚勾起毛毯，盖在腿上。
　　星星又多了几颗，曾经……她很喜欢看夜色，吹夜风。
　　两个人躺在草地上，即便沉默着不说话，时间好像也会过得特别快。
　　可惜，那个人消失了，在将她的感情切碎、丢弃、羞辱后的第二天，彻底消失了。
　　整整9年，杳无音讯。

　　丘果闭上眼睛，昏昏沉沉间，她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芦苇地，夕阳跌入湖面，粼粼波光。
　　少年踏暮色而来，极具冲击性的五官，仿佛深秋米亚罗的红叶，斑斓绚丽，与沉静的湖水相印，点缀出一场深情的镜花水月。
　　丘果站在凉亭里，与他遥遥相望。
　　这一刻，她的灵魂与身体彻底割裂。
　　一个嘶吼着奋力地逃窜，一个迷失在少年清冽的眼眸。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一种熟悉的幸福归来，某个午后，有人抱着她，仰倒在厚厚的枫叶上，暖阳拂面，还有温柔的风，天上的云，飞过的大雁。

　　等再睁开眼，丘果看到了巴朵的脸，不动声色的惊讶后，她安静地落回现实。
　　“醒了？”巴朵揉乱掌心的头发，“右腿上怎么回事？青了一片。”
　　“去机场，有点堵车……”丘果闭上嘴，不怎么熟练地转移话题，“结束了吗？”
　　“那蠢货弄的？”巴朵寸步不让。
　　“没事，不疼。”丘果慢吞吞地起身，视线一顿，看清了对面沙发上坐着的段格安和秦孙一，她的脸一下烫起来，下意识地拉起毯子盖住脑袋，“怎么还有人……”

　　“楼下太吵，不好说话，放心，给你穿了睡裤。”巴朵笑着把人揽进怀里，丘果的骨架子很小，比她矮半个头，肤白可爱，特别像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只芭比娃娃。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小怂包叫丘果。”她掀开娃娃的盖头，“白西装那位是我发小秦孙一，你可以叫他老秦，秦公子，直呼大名也行，他看着挺花，其实连恋爱都没谈过。旁边那位是他大学同学段格安，你们先聊，我下楼一趟，马上回来。”
　　“桌上点心没加糖，保温杯里有热牛奶。”她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叮嘱，“你胃不好，别碰凉的。”
　　“知道了。”丘果软糯糯地说，“你快点回来。”
　　“嗯。”巴朵点头，“两分钟。”

　　她走之后，剩下的三个人一时无话。
　　丘果低下头看腿上的睡裤，粉色的熊，好丑。
　　她微微掀起眼皮，伸出一根手指推了下点心盘，“你们吃。”
　　对面的段格安轻笑，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星光，“哪个好吃？”
　　他的声色有些低沉，带着一点点绵软的沙哑，非常的温暖，不似外表那样清冷。

　　丘果纠结片刻，“奶糕好吃，白色那个，你可以试试。”
　　余光里，段格安捻起奶糕放进嘴里，很快又吃了第二块，吃完还怂恿心不在焉的秦孙一尝尝。
　　那个人讨厌吃甜食，尤其是奶制品，一吃就会吐，但段格安不会，他看上去很喜欢。
　　他不是那个人，近看五官也没有相像的地方，或许是灯光的缘故，也可能是气质……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惊呼，“有人落水了！”

　　丘果吓了一跳，匆忙跑到落地玻璃窗前，游泳池里，一抹青绿色起起伏伏。
　　三月的池水一定很冷，真惨啊，明天下午的活动还能参加吗？应该会有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去吧？是不是又有广告要黄了，真好，好开心！
　　她这样想着，惊慌地尖叫，“那是，那是，芯芯吧？她怎么会掉到游泳池里？快救人！”
　　回过身，巴朵正好回来，沙发上的两个人一动没动，安然自若地吃着点心。

　　巴朵笑着冲她招手，“过来吃东西，那么多保安，比你力气大。”
　　丘果走过去，脸上的无措加深，连眼眶都红了，“可是，我想下去看看，她也没有别的朋友，天气这么冷……”
　　巴朵拉着丘果坐下，把保温杯塞进她手里，“乖，喝你的奶，大人的事，小朋友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