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套路笔记》尧里泽

12、Pawn&Knight，Part12

　　雾气蒸腾，水流“哗哗”直响，大片的白色泡沫被迫挤进狭窄的下水管道，不知道最后会流向何处。
　　热水器上的数字缓慢跳动，这是它的第五轮工作，一浴缸水，烧一次。

　　丘果推开浴室的门，萨摩耶冲她讨好地微笑，它似乎知道她不喜欢它，所以格外地小心翼翼。
　　她蹲下来，冲它招招手，小狗撒欢地跑过来，尾巴摇得厉害。
　　它是无辜的，她也是无辜的，感同身受，所以她不要迁怒，她会对它很好，很好。

　　第十次泡澡，身上的痒意终于消失，凌晨12点，发出去的信息仍旧没有回复。
　　丘果直接打电话过去，那头秒接，语调懒散，沉沉的，比大提琴悦耳。
　　“嗯？”
　　“狗，”丘果一顿，“没看到？”
　　“我在听小狗叫，好听。”尾音拖长，仿佛风拂过耳朵尖，痒痒的。

　　“宝刀未老啊。”丘果笑了，臭男人，怪会的。
　　“不客气，什么事？”段格安问。
　　“你不回我信息，很不礼貌，我气得很，要一个道歉。”丘果认真地说。
　　“对不起，喝了点酒，以后注意，还有什么事？”

　　“我看到你的资料了，我大伯家在你家对面，是巧合吗？”
　　“不信巧合？”段格安的声音微扬，有浅浅的笑意，对面沉默，他便继续道，“我也告诉你个秘密，我养父和你大伯是战友，特意买的那，还有别的事吗？”

　　“啧啧啧，男人啊，就是这样。”丘果得到答案，愉快地翻了个身，唔，后背好痛，不会搓破皮了吧，楚总的拥抱是毒药，逃也逃不掉，遭老罪了。
　　“嗯，怎么样？”段格安好奇地问。
　　“得到了就不珍惜。瞧瞧你这态度，多不耐烦，呜呜，难受了，想哭。”丘果抽气假哭。

　　“要过来睡觉觉吗？哥哥给你摸背背哦，小狗。”
　　“咳咳咳，哥哥，我还是喜欢你含蓄的样子，就从前那样。”丘果信口胡诌。
　　“我记得两秒钟之前，你正在唾弃我以前的样子。”

　　“嗯，咳咳……”说不过，下次吧，丘果退败，迅速转移话题，“说正事，你的故事写完了吗？准备拿给观众看了吗？”
　　“你可以说新故事了。”开门声，段格安放下水杯，望过去，秦孙一回来了，“明天见。”
　　“嗯，我明天早晨6点去接你，晚安，好梦。”
　　“晚安。”

　　段格安拿新水杯给秦孙一倒水，转身去厨房想给他煮碗面。
　　秦孙一先一步拦住他的去路，严肃地拒绝，“不必，吃你煮的东西不如看照片。”
　　段格安轻啧，“也是，想象总是美好的。”
　　秦孙一挑眉，“哟，心情不错？”

　　段格安微笑，“想通了一些事。”
　　秦孙一翻出鸡蛋、青菜和方便面，“请详述。”
　　段格安靠在料理台前，想了片刻，“简单来说，我想对她更好，详细地说，顺其自然。”

　　方便面很快煮好，段格安分走一小碗，秦孙一对此非常愤慨，明明之前问过，说了不吃！
　　秦孙一边吃面，边骂人，段格安丝毫不在意，反正面到嘴里了，一报还一报，骂吧，开心就好。

　　吃完面，段格安主动洗碗，他不喜欢洗碗，但他确实不擅长做饭。
　　丘果上次的卤鸡爪真好吃，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吃到了？
　　这种悲观的想法持续扩散，不过等他擦干净最后一个碗，准备去面对秦孙一前，眼底的惆怅已然消失。

　　秦孙一摁灭香烟，伸了个懒腰，冲段格安勾勾手指，示意他在对面坐好。
　　这是要谈正事的节奏，段格安没有多话，拉过软凳坐下。
　　秦孙一咳嗽清嗓，直奔主题，“关芯是楚致行的情妇，不过不太受宠，楚致行给关芯打过不少钱，关芯拿这些钱给关良还赌债，所以关良这些年没去找过楚致行。楚家前司机的儿子出车祸，他辞职回家照顾，我听他家亲戚说他从宁安带回去一大笔钱，所以他儿子才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段格安眉头微皱，想到了些不好的事，“前司机儿子的车祸确认是意外？”
　　秦孙一点头，“确认是意外，不过很巧啊，楚家当时有别的人选，没确定，关芯恰好去找楚致行，至于怎么说服对方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喝口水，“司机的嘴很严，我拿他儿子威胁，他也没说，不过我找人监听他了，看他会打给谁。至于丘曦，这些年她一直靠着楚致行的赞助做主持人，对楚致行的决定向来不敢拒绝。”

　　电话铃响得突兀，秦孙一翻过手机，被屏幕上的名字吓了一跳，这么晚，巴朵怎么会打给他？
　　他不敢耽误，手忙脚乱地接起来，那边没耐心寒暄，语气很冲地质问，“为什么调查丘果高中的事？”
　　秦孙一默了半秒，斟酌字眼，故作轻松地反问，“你没查段格安？”

　　巴朵冷哼，“再有下一次，我没本事把秦家赶出宁安市，但撕下你一条腿，还是挺轻松的。”
　　听到这种威胁，秦孙一的脸垮下来，冷淡地回道：“你可以好好跟我说话，不必这样。”
　　对面许久没声响，再开口，巴朵的语气缓和下来，“抱歉，之前你说想合作，什么时间你有空，给我发个信息，我们聊聊，挂了。”

　　秦孙一盯着黑掉的屏幕许久，放下手机，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狠狠地砸到地上，然后用脚一阵猛踩。
　　段格安悄无声息地拿走茶几上的烟灰缸，倒不是心疼钱，只是打扫起来太麻烦，碎玻璃渣总扫不干净，光脚容易被割伤。

　　三十分钟，秦少爷终于发泄完了，埋头把地上的书和抱枕捡起来，瘫倒在沙发上，委委屈屈地看向段格安，“我以前，高中之前，都是她的心尖尖，自从有了丘果！妈的，她怎么就这么幸运，我好嫉妒她，啊啊啊！”
　　他蹬脚，蠕动，扭曲，“我好恨丘果，我要杀掉她！啊啊啊，那是我的巴朵！”

　　段格安憋笑，“秦少女，太娘了。”
　　秦孙一怒目而视，“滚，一丘之貉，你和巴朵是一丘之貉！没有人爱我！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小工具人！”
　　段格安无奈，“如果不是性别不对口，我一定会好好宠爱你，怎么样？”

　　秦孙一幻想片刻，生生打了个冷颤，抱紧自己，“不了，我受不起，我还是，嗯，对巴朵忠贞不渝，请你离我远一点，不要有一点点不臣之心！”
　　段格安笑出声，“遵命，儿子，哈哈哈！”

　　秦孙一怒喝一大杯水，又指使段格安去给他倒了一杯，随即深吸一口气，言之凿凿地开始分析，“我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丘果高中的老师、同学都对她的事避而不谈，这实在太奇怪了，而且他们很紧张，甚至害怕，究竟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压力？”

　　段格安的头忽然疼得厉害，方才压下去的悲愁再度涌出来，仿佛骤然升高的海平面，海底的乌鱼拴住了他的脚腕，海浪一次次拍打他的鼻腔，海水腥咸恶臭，他被迫向下沉沦。
　　眼前一阵黑，一阵亮，秦孙一的声音飘得很远，怎么努力都听不太清。
　　段格安笑得更用力，适时地点头，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衫，好累啊，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巴朵有事，有大事，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到底是什么事呢？她那么在乎丘果，万一是不好的事，得多难过啊，要不你去问问丘果？段格安，段格安！”秦孙一终于察觉到段格安的不对劲，跳下沙发，冲过去，扬手给了段格安一巴掌，“你给我振作一点混蛋！别想死！还有多少事没做呢！你答应过我的，不许临阵脱逃，否则我就把丘果弄死！”

　　“我没事……”段格安向左倒下去，就这样脱力地趴在地板上，“给我根烟，妈的，好疼啊，你下手就不能轻点！肯定肿了！”
　　“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顺地揍你，想屁吃呢！”秦孙一点了两根烟，塞过去一根，陪着坐在地上，“你还爱她吗？”

　　“她开心我开心，她难过我难过，我喜欢看她撒娇，贫嘴，耍无赖，我知道她自私自利永远只爱自己，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我讨厌她这样，甚至嫉妒她本人，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多努力，多爱她，她还是会先爱自己，先考虑自己的感受！我永远在第二位，甚至更靠后一点！我只谈过一次恋爱，前后总共三个月，牵过手，差点亲嘴，你帮我治疗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段格安克制着用烟头烫胳膊的冲动，人为什么要活着呢，真的好累啊。

　　“老子这么多年只搞过暗恋，连手都没牵过，你问我？”秦孙一没好气地翻白眼，“还想死吗？”
　　“现在不想了，如果她知道我是谁……”段格安闭上眼睛，任由烟灰掉落，“她大概不会杀了我。”
　　“嗯。”秦孙一摘走段格安唇间的烟蒂，给他换了一根。

　　“如果我有利用价值，她应该……嗯，会暂时不杀我。”段格安无声地笑了，继而蜷曲成一团，“榨干价值再杀，嗯，也挺好。”
　　“……傻逼！”秦孙一接通电话，几秒后挂断，“司机打给了丘果。”

　　……
　　凌晨六点，粉色甲壳虫停在福安苑门口，段格安拉开副驾驶，看到了一座位的名牌包装袋。
　　丘果的视线落在他的右脸上，明显看到了那鲜红的巴掌印，但她什么都没问，笑得阳光灿烂。
　　“不好意思，巴朵一大早拉我去Browns购物，我怕迟到，所以没收拾。”
　　“我坐后面。”段格安关上车门。
　　“等一下！”丘果摇下车窗，“那个，我的琳娜贝尔，你温柔一点。”
　　“有什么特别吗？”段格安仔细地将粉色玩偶推到旁边，“也不是限量款。”
　　“我爸爸给我买的生日……”

　　“狗，还好吗？”段格安插话，他很烦躁，压不下去。
　　“额，我觉得你在骂我，但我没有证据，嗯……我爸爸……”丘果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段格安，果然每次提及楚致行，这人的脸色都会更差，“我爸爸叫狗狗辛巴。”
　　“去哪说故事。”段格安知道自己失态了，他想轻松一点，可是做不到，昨晚的情绪延续到现在，残留的尾巴被人重重踩了几脚，又有膨胀的趋势。

　　“车上说，观光加听故事，心情会好很多。”红绿灯，丘果拉开储藏柜，摸出一袋棒棒糖，飞速地转身丢给段格安，“小朋友吃颗糖，快乐一整天。”
　　“幼稚！”段格安剥开糖果放进嘴里，橙子味，很甜，“请说故事。”
　　“嘿嘿，从前啊，有一个长得很帅的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