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证》君不知也

19、和回忆和解

　　如果单从辩论的角度看，这不算是一个刁钻的问题，只要死鸭子嘴硬不承认会怀念前任就好，反正在辩论场上满嘴跑火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偏偏靳子佳就坐在他旁边。

　　在观众席前排的储耘坐不住了，朝着卢煜衡不住摇头，意思是千万不能否认，结果被身旁的粉丝恶狠狠瞪了一眼，“不懂辩论就不要在这瞎指挥。”

　　储耘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心里暗暗骂道：你家哥哥需要懂个屁的辩论，赢了比赛把嫂子输了，有的他哭的。

　　对面看卢煜衡迟迟不回应，又把问题重新问了一遍：“所以你也会对前任念念不忘，并且感到遗憾是吧？”

　　这一次的问题导向性比之前还要明显。按理说这种诉诸人身的提问方式在传统的辩论比赛中不会是环节上的重要得分点，但在综艺中却能够在场面上占到优势。

　　卢煜衡刚准备编个套话逃问题，却被阿伦拍了一下后背，他扭过头顺着阿伦手指的方向朝靳子佳看去。

　　“别认。”靳子佳用口型提醒他。

　　对面不明白正方为什么要在一个这么小的细节上交头接耳，眼看时间被一点点消耗，正要进入下一个问题，却听卢煜衡一本正经道：“好吧，我就是忘不了前任。”

　　观众席立时响起一片躁动声，老李气得狠狠拍了一下大腿，不远处工作人员区的经纪人周瑾华脸色也变得铁青。

　　“双方时间到。”主持人提醒。

　　坐下后，靳子佳的纸条传了过来。

　　卢煜衡以为是什么要点提醒，当着阿伦的面就直接拆开了。结果上面一个字没写，只是在中央画了一只大大的猪头。

　　他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阿伦也没忍住点了几下头，觉得骂得好。

　　老李看着他这幅不以为耻的样子更上火了，果然不能对某些不敬业的明星抱有任何期待。

　　“下面有请反方二辩发言，时间为两分钟。”

　　“各位导师，观众，对方辩友，大家好。今天对方已经承认了，和前任分手之后的情绪消化并没有那么轻巧。回想起一个我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我也许会黯然神伤，可也正因为我们彼此之间没有那么深的羁绊，这份惦念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冲淡。”

　　“可曾经在一起过的人不同，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都会提醒着你们的曾经，成为镌刻在你心底里最难忘的烙印。”

　　“看见夕阳，你会想起你们一起携手看过海边的落日，每逢下雨天，你想到的也是你们一起躲过雨的屋檐……”

　　观众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刚刚对方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说距离产生美嘛。可我们今天这道辩题的核心不是美，而是爱。”

　　鼓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我想问正方四辩……”

　　卢煜衡忽然被点到名，几个特写镜头对着他，他一下子不敢摸鱼了，表情顿时变得严肃。

　　“你不用说出来，你在心里回答我就行。你曾经求而不得的女神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蛋糕？咸豆花还是甜豆花？她喜欢用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她的生理期是什么时候？她父母做的什么工作？她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她爸爸妈妈对她好不好……”

　　“不知道吧。连这些都不知道，怎么配说爱，怎么配说遗憾？”

　　说着说着，他的笑容里掺杂起了苦涩，”可关于我前女友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参与过她生命里所有重要的时刻，参与过她的忧伤，她的喜乐。”

　　“她是个很内向的女生，但是会因为我被不公平地对待和辅导员据理力争。她不喜欢下雨天出门，却会冒着倾盆大雨，到教室给我送伞。她喜欢吃麻辣香锅，但因为知道我有胃病，清汤锅也能陪我吃得有滋有味。可最后，她对我说，她遇到了更喜欢的人，那个人比我更懂得珍惜她。”

　　“你们知道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吗？不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她的怀抱是什么温度，而是曾经拥抱过无数次的那个人，她的拥抱，她的温暖，再也不属于我了。”

　　“我们曾经明明如此相爱，许诺过永远，畅想过未来。可最终还是因为我不懂得如何去爱，弄丢了那个本该视作珍宝的人。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遗憾的事情吗？”

　　发言结束后，很多观众都被带入到了他描绘的情景之中。

　　老李看着卢煜衡被对方说得一脸触动的样子，觉得这个人也忒不争气了。

　　压力终于还是给到了老李这边，他长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那个……说得很好哈，不过小伙子，你还是有点too young too simple。”

　　古怪的英语发音引得观众席传来阵阵笑声。

　　老李继续道：“这一套骗骗刚进入社会的小年轻还行，年纪再大一点的就不吃这个了。你说我现在还对哪个处过的前对象念念不忘？不存在的。我最爱的还是我老婆。”

　　他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

　　“我和我老婆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她家里人就不喜欢我，嫌我穷还没文化。她弟弟知道我这么个土包子中意他姐，拿着铁榔头追着我打。我那时候也想过要不干脆就断了吧，反正她跟着我也是受委屈。”

　　“我跟她说：‘你还是听你父母的话吧，跟我好的话以后一堆困难等着你呢’。”

　　“她当时就问我：‘你觉得有什么困难是不能通过我们共同努力解决的？’”

　　说到这里，老李的声音蓦地哽咽了。

　　“我当时就想，她都喜欢上我了，那我怎么能辜负她呢？”

　　“她家里人觉得我没文化，我就买书回来自学参加高考。她家里人觉得我穷，我就多赚一些钱让自己配得上她。”

　　“我们尝试过了，如果最终还是没有在一起，那是没缘分。可是如果是我一开始就放弃，那我老了想起来肯定会遗憾。”

　　老李的语言很质朴，甚至在紧张时声音还在不停哆嗦，有几句话说得磕磕巴巴，词不达意，但导师席上的几个评委似乎颇为动容。

　　对辩环节对方尖锐地问道：“老先生，你现在能那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是因为您和您太太最终在一起了。可如果你们没有在一起，你比从未在一起的情况下为她付出了更多，希望落空了是不是更遗憾？”

　　老李平时训练最怕这种正面对抗的环节，但他现在却发现实话实说比任何技巧都要好用。

　　他说：“为她付出的过程本身就能给我带来很多快乐。”

　　赛程过半，节目组有意放缓比赛的节奏，在自由辩之前导师按下了暂停键，让各组到场下讨论一下后面要讲的内容。

　　到了后台，老李也顾不上有没有摄像机在录，摘下麦就直接质问卢煜衡：“你刚刚在场上为什么要这么回答？”

　　“因为那个问题无论我怎么回答都不重要，”卢煜衡道，“这只代表我个人的倾向，他们推不到这种想法的普遍性。”

　　“但是你这么回答之后，我们这边观众支持率明显下降了。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情，干嘛非要给对方送人头。”

　　“我没觉得这个是送人头。”

　　老李觉得卢煜衡就是在强词夺理，但毕竟还有后半程比赛要打，他也不想和他闹得太难看。

　　“小靳，现在怎么办？”

　　“我刚刚想了想，就算认下那个点，确实也不会对胜负产生特别大影响。”靳子佳道。

　　阿伦看了一眼墙上的实时积分榜，对着目前排在倒数第二位的自己的名字，沮丧道：“我觉得老卢问题没有很大，反而是我刚刚发言的时候太平淡了，有几个观众都在打哈欠。”

　　“发言内容怎么样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但是至少态度上比某些人端正很多。”老李看似在安慰阿伦，实则是在含沙射影。

　　靳子佳打圆场道：“我们先讨论后面的环节怎么改进，复盘的事情比赛结束之后再说吧。”

　　十分钟之后，工作人员通知讨论时间结束，双方辩手需要马上回到演播厅。

　　往外走的时候，靳子佳趁着大家注意力没有放在她身上，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卢煜衡身边，压低声音道：“我前几天还说你语出惊人的毛病终于收敛一些了，结果今天又原形毕露。”

　　“你生气了？”

　　“没有，反正我肯定能晋级，你需要的是对阿伦和李叔有个交代。”

　　“放心吧，我会想办法圆过去的。”

　　靳子佳又看了一眼卢煜衡右臂悬着的绷带，提醒道：“你一会儿陈词的时候稍微克制一点，不要手舞足蹈的，免得又把石膏给弄断了。”

　　“知道了。”

　　后面的环节双方各自使用了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例子进行演绎，拼的就是各自的演技。

　　靳子佳梳理了一下战局，觉得情况有点不妙。

　　在对方搬出高中校服男神变成了秃顶啤酒肚的油腻中年男人这个例子之后，他们白月光滤镜这一论点就被严重削弱了。而他们另一个关于共同回忆的论点，也在对方强调现实与回忆也有落差时受到了很大的挑战。

　　“感谢双方的精彩发言。下面进入结辩环节，反方先行结辩。”

　　“谢谢主持人，他方一直在强调现实和幻想的差距，但我刚想说的是现实和回忆也有落差。美化白月光的很少见，可对前女友带玫瑰色滤镜的比比皆是。时过境迁后，你回想起来的一定不是你们吵得歇斯底里的瞬间，而是……”

　　反方结辩的时候，卢煜衡把笔记本往凳子底下一扔，一副头脑放空vip席观战的样子，惹得老李只想踢他的凳子腿。

　　他写了张纸条让阿伦传给卢煜衡，阿伦怕又出什么幺蛾子，摆摆手拒绝了。

　　“反方时间到，下面有请正方四辩进行最后的陈词。”

　　卢煜衡一下子精神了，马上站起身，冲着导师席和观众席分别鞠了个躬，“谢谢大家。”

　　“刚刚在我提到我仍然忘不了我的前任时，现场应该有不少人觉得我是叛逃到对面持方了。”

　　他战术性地假笑了两声。

　　“但我们今天比较的是题目中的两种情况哪一个更令人遗憾，”他重读了“更”字，继续说道，“我确实没有必要强行去说相爱过的人分手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把我心底那些复杂微妙的情感压缩成一张扁平的纸。”

　　“而且就算我真的这么说了，你们在座的也肯定会觉得这个人为了赢比赛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

　　场下的气氛因为他的这几句话变得轻松了一些。

　　卢煜衡又道：“言归正传，为什么从未在一起更遗憾？刚刚对方举了很多例子告诉我们世俗会为真爱带来重重阻隔，可我们看到的是在一起过的两个人曾经为了冲破这份阻隔付出过努力，到最后追忆起那段过去的时候，可以释然地说一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从未在一起的遗憾总归是多了一层，那就是无论心底里的那份爱多么汹涌和热切，我们终究只是对方人生里的一个过客。”

　　“我一度像对方说的那样很遗憾没有和我的初恋修成正果。分手之后，我一直试图剔除她留在我身上的烙印，可这的确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生活中的许多细节，都无可避免地勾起那些属于我们共同经历，让我反反复复陷入现实和回忆的落差之中。”

　　“我也一度以为这段回忆带给我的痛苦胜过甜蜜。”

　　“直到某一个在片场的夜晚，我因为反复NG被导演骂得狗血喷头，开始怀疑我到底适不适合做一个演员时，突然回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对我说过，她要亲眼看着我拿最佳男主角。也就是这句话，陪我熬过了籍籍无名时那些漫长的黑夜。”

　　这一回，他刻意没有看向靳子佳，而是直视着摄像机，想要控制住快要挣脱束缚的情绪。

　　“你说我们没能走到最后遗憾吗？答案是肯定的。可如果我从未和她在一起过，没有品尝过爱的滋味，这难道不是一件更加可悲的事情吗？”

　　“也许有一天我终将和离别的遗憾和解，但我会一直庆幸她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和我真挚地相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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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是一个预收
《非分之想》
财迷作精小白兔x虚张声势大灰狼
1.
苏唯唯作为一个坚定的唯薪主义者，从来只信奉一个真理——追爱的一事无成，搞钱的风生水起。
于是在景成集团总经理助理风尘仆仆找上门让她假扮陆家二少陆璟聿的未婚妻时，她掏出从不离身的小账本，不紧不慢地写下一串六位数数字，眉毛向上一挑，“只要价格公道，包陆总满意。”
总经理办公室内，陆璟聿看着助理一脸为难地递上来一张不知道从哪撕下来的破纸，大方地大笔一挥，在后面又添上了两个零。
“这些都好说，只要她别给我惹事，也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视线不及的门背后，苏唯唯狠狠翻了个白眼。
什么非分之想？
他陆璟聿在别人眼里是天之骄子，梦中情人，可对她苏唯唯而言不过就是一个行走的ATM机，顶多算是一个金玉其外的ATM机。
2.
苏唯唯原以为自己只是当个临时工，干完这一票就能拿钱跑路，却不料上了这个贼船后状况百出。
离合约到期时间越来越近，甲方要求一变再变。她的工作量莫名其妙从假装陆璟聿未婚妻增加到了身穿婚纱和他步入礼堂，最后还得在一众名流跟前扮演与他恩爱有加的新婚妻子。
蜜月新婚旅行期间，他人前人后的嘘寒问暖，温存体贴也险些让她沉溺在这个谎言织就的梦境里。
察觉情况越来越不受控制后，苏唯唯决定提早结束这段荒唐的关系。
在离开陆家的前一天夜里，喝得酩酊大醉的陆璟聿闯进她的房间，握住她收拾行李的手，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唯唯，能不能不要走？”
“陆总，你清醒一点，合约里没有这一条，”苏唯唯挣扎着推开他，“况且我对你本来就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我有。”